憑姑娘責罰。”
南柚眼睫垂下來,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她開口:“長奎,將她囚在結界中,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半步。”
彩霞臉色灰白地站起來,有些木楞地跟在長奎身後往外走。
“彩霞。”南柚一字一句緩聲道:“你隻有今日一次機會對我坦白。”
“否則,樂安院姑娘身邊的兩個大妖,我絕不會留。”
彩霞呼吸驀的一滯,腳下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竟怎麼也抬不起來了。
腦海裡唯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她居然都知道了。
那,還要瞞下去嗎?
南柚從來言出必行,哪怕尚且是個幼崽,但若真想要鉤蛇的命,拚著她院裡折損一名大妖,也能做到。
鉤蛇不是清漾,沒有星主的人護著,死了便是死了,就算事發,星主最多斥責她兩句,卻絕不會因為一個妖大動肝火,處罰南柚。
思及此,彩霞掙紮許久,最終還是回頭,跪在南柚的腳邊,眼淚簌簌而下:“臣都坦白,求姑娘日後,放鉤蛇一條生路。”
南柚想,難怪那日鉤蛇要悄無聲息潛進她的院子,並且小心謹慎隱匿了所有的氣息。
居然還真是,為情背主。
原來,不止女主會魅惑人心,就連她身邊的妖,都有這樣的本事。
半個時辰後。
長奎去關押彩霞,孚祗,雲犽和月勻都還留在屋裡。
“怎麼說?”南柚有點頭疼地問:“你們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背主是死罪,彩霞死不足惜。”雲犽沒有遲疑。
他素來最活脫,但在原則的事情上也非常果斷。
長奎動了動嘴角,道:“姑娘若是顧念舊情,留她一個全屍便是。”
南柚又看向孚祗和月勻,問:“你們呢?”
孚祗大概知道小孩心裡在糾結什麼,他長指微動,音色清潤:“內宮的事,姑娘不若交給夫人處置。”
南柚思忖半晌,緩緩搖頭,道:“我不想叫母親知道這些。”
“那就交給臣來。”
南柚驀的抬眸,孚祗清雋的臉龐上掛著淡而溫和的笑意,指尖躥起一道存在感並不強的幽幽綠炎,整個人乾淨溫暖得不可思議,也莫名危險。
“算了。”南柚小眉頭皺得很緊,最終道:“給她些教訓,逐出王城,我不想再見到她。”
第11章 男配
第二日早上,南柚起得很早,扭頭一看窗外,發現起了好大的霧,視線中儘是混沌的白。辨不清實物。
雲姑親自調訓過送來的從侍叫茉七,心靈手巧,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整個人很安靜,有點內向,跟彩霞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茉七是負責貼身服侍南柚的,主要在院子裡伺候,也非血脈強橫的大妖,在剛進院子的時候,就被那兩棵蒼天巨柳嚇到了,接著又迎上長奎和雲犽審視的目光,整個人都繃緊了,行事說話,更加小心。
在梳洗的時候,南柚隻是皺了下眉,她就立刻跪在地上請罪。
“你很怕我?”南柚半蹲下來,小臉皺起來,像是一隻雪白的糯團子,聲音軟軟的,並沒有責怪她。
“姑娘身具皇族血統,臣,臣不敢不敬。”茉七聲音裡的緊繃意味怎麼遮也遮不掉。
“你彆怕,起來吧,日後不要動不動就請罪磕頭,我喜歡院子裡輕鬆熱鬨些。”南柚伸手指了指外麵:“不忙的時候,你多跟他們說說話,便知該如何做了。”
茉七這才起身,繼續給她梳發。
窗外,一尾雲鶴棲落,迅速的化為人形,須臾,半卷半落的簾子外,傳來雲姑的聲音:“姑娘,可起來了?”
“進來吧。”茉七正在給她額心描金邊花紋,南柚便沒有挪動身子,隻是出聲讓雲姑進裡屋。
“姑娘,夫人叫臣來走一趟,讓請姑娘準備著,出席今日晚宴。”雲姑道。
南柚抬了抬眼,烏溜溜的瞳孔裡布著一層水蒙蒙的霧氣,聲音裡蓄著些許鼻音,帶著疑惑的意味:“晚宴?”
雲姑笑著應了一聲,細細解釋:“今日一早,妖主等人就到了驛站,王君命人在枼永殿大擺筵席,為妖主及親眷接風洗塵,以示鄭重。”
南柚一算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到。
“跟外祖和舅父同來的,是哪幾位公子姑娘?”南柚問。
雲姑:“三位公子都來了,臨行前五姑娘染了病,來的是四姑娘和六姑娘。”
南柚一聽,就開始頭疼:“六姑娘還小,她來做什麼?也要挑妖獸嗎?”
小小的雪團子愁眉苦臉,用小手托著下巴,心裡什麼想法都寫在明麵上了。
雲姑忍不住笑了一下,勸解道:“六姑娘脾氣跟姑娘一樣,也是凡事不肯退讓的,見了麵,可不就要鬨鬨才能增進姐妹間的感情麼?”
雲姑口中的六姑娘,是她舅父的嫡女,她的親表妹,單名一個芫字。
流芫是妖主唯一的嫡孫女,蜜罐子裡長大,也是個半點不受委屈的,與南柚不同的是,她身上沒有那樣重的擔子,脾氣和行事都更從心,有時候任性得叫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兩個年齡相仿,脾氣相仿的小姑娘撞到一塊,不知怎麼的,就是互相看不對眼,大吵沒有,小吵不斷。
再次聽人提起這個表妹,南柚隻覺恍若隔世。
書冊中,有一回,南柚被清漾設計,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不讚同地看著她,她的父君大聲責備她,沒人肯聽她辯解一句,隻有流芫站出來,替她說了話。
事後,南柚問她。
流芫隻蹙眉,回道:我們這一脈,骨子裡的血就是純粹的,我流芫的表姐,不屑於做此等小人行徑的事。
一句信任,支撐著南柚咬牙熬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姐妹兩除了脾氣之外的另一相似點,便是都看不慣清漾的做派。
流芫年齡小,又是妖界的嫡姑娘,即使當眾給清漾使一些絆子,星主也不可能枉顧兩族情麵斥責她,隻是南柚卻知道,因為這個,流芫也沒少受她舅父的訓。
她有些擔心那個丫頭跟清漾硬碰硬,讓自己落於下風,還損了名聲。
“雲姑,你去回稟母親,就說我知曉了,定會按時到的。”南柚很快回神,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小揪揪,聲音甜脆甜脆的。
等人都出去了,南柚一個人坐在玫瑰凳上,麵對半開的窗子,雙手捧著下巴,眼裡的光亮漸漸的分散了。
她是星主的獨女,並沒有親兄弟,也因此,將她父君一脈的那位堂兄和她母親這邊的表兄弟妹當親人看待,但他們最後,都質疑她,不信她,放棄她,最後,冷眼看著她死亡。
無一例外。
全部倒戈。
南柚甚至無法想象,書中的那個自己,在麵臨這樣的背叛之後,到底是怎麼承受過來的。
自從看了那本書,南柚時常有一種模糊的錯亂感,現實與書中的世界雜糅,條條框框都聯係到了一起。她常會擔心,會想著,若是腳下哪一步沒走好,會不會真落得跟那個南柚一樣的下場。
隔著一扇窗,孚祗與她對視。$$思$$兔$$網$$
後者伸手,給她折了段梅枝遞過來,“姑娘,開心些。”
傍晚,南柚去了躺星輝殿。
不出意料的,在外殿,隔著遠遠的距離,她就感受到了幾股衝天而起的強大氣息。
臨到殿前,朱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拉走了南柚。
“朱厭伯伯?”行至星輝殿後麵的長廊裡,南柚壓低了聲音,有些疑惑地扯了扯朱厭的衣袖。
朱厭汲取上回的教訓,特意設置了一個屏蔽氣息的小結界,等做完這個,他才神秘萬分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團白布,男人溺寵地撫了撫南柚頭頂的小揪揪,笑得爽朗:“看伯伯給咱們右右帶什麼來了。”
南柚湊過去,揭開幾麵顏色淺淡的絨布,在看到絨布下的物件時,呼吸下意識輕了一點。
一支雕花長箭,箭身修長,上麵環繞著漂亮的繁複的古老玄紋,粗看沒什麼突出特彆之處,但南柚的氣息隱匿進去,下一刻,就被彈了出來。
這意味著什麼,南柚自然知道。
箭中生靈,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此箭乃我早年所得,鋒利無匹,可破虛空。”朱厭開口:“聽王君說,右右也要開始修煉箭術了,伯伯主拳,修肉身,此箭對伯伯的用處不大,剛好贈與右右。”
“右右將它藏好,咱們誰也不告訴,免得你那父君偏心,又將本屬於你的東西送給那清漾。”朱厭不知想到了什麼,言語之中,對清漾此人的存在十分不在意。
高大魁梧的男子眼中,儘是對幼崽不加掩飾的偏袒,南柚將那支箭拿起來,兩隻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聲音甜糯:“謝謝朱厭伯伯,右右很喜歡。”
朱厭朗笑兩聲,道:“喜歡就好。”
他還有彆的事,看見南柚將箭支放進空間戒,又確定沒有氣息泄露出去後,轉身匆匆出了宮。
南柚看著虛空處,半晌,抽了抽鼻子,揣著手往青鸞院去了。
青鸞院裡屋,南柚沒骨頭一樣地靠在流枘的懷裡,助眠的暖香在屋裡流淌,熏得她昏昏欲睡,白嫩的手指抓著流枘腰間掛著的玉佩玩,兩隻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後來還是頂不住眯了一個時辰,等雲姑喚醒她的時候,晚宴已經要開始了。
南柚伸手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問:“母親呢?”
“夫人在外間等姑娘。”雲姑揮退了茉七,自己給南柚梳發,因為要見貴客,她的兩個小揪揪很快被雲姑拆散開。她皮膚白,五官雖還帶著稚氣,但已能窺見美人的底子,天真爛漫,嬌小玲瓏,雲姑給她紮起了高馬尾,原本白嫩的小臉上又添了兩絲英氣。
天徹底黑下來,青鸞院的回廊遊亭裡,精致的宮燈被點亮,瑩瑩的橘黃色暖光在極北的風中曳動,不時傳來一聲五色鳥的叫喚。
枼永殿,星界有名有姓的世家和聲名顯赫的望族基本都到齊了,妖主身份尊貴,又是星主的嶽丈,安排的位置便在星主右側,其餘人依次往下。但惹人注目的是,上秧仙君被安排在了左側,朱厭之下,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特彆照顧點。
九重天的仙君,同時握有實權,本事十分不凡,按道理,再不濟,也該和妖界大統帥平起平坐。
然而,直接被安排在了左側。
星界,可是以右為尊。
妖主一行人,就連幾位小公子姑娘都在右側,左側坐著的,多是自己人,這明顯的區彆對待,不得不令人細思其中的深意。
流枘母女兩一前一後進殿的時候,星主還未出席。
南柚經過右側坐席,她那素來以冷麵示人的外祖父輕微地勾了下嘴角,輪廓仍是冷硬的,但南柚仍能辯出他眼中親近的意味,往後看,她的幾位表兄表妹或朝她笑了笑,或朝她點點頭,唯有兩個人,絲毫沒有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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