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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說:“沈老師……”

沈度大概有些喘了,他搖搖頭,沒說話 手下動作卻更緊了,仿佛不管發生什麼也不會把江沅放下。彆說隻是累了、喘了,就算發生彆的事情也不會把江沅放下。

於是江沅沒吱聲了。

灰白灰白的樓梯間內,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來。江沅伏在沈度背上,能嗅到對方發尖絲絲縷縷似有若無的洗發水的香味兒。他低頭看看,能看見沈度頭頂十分柔軟的黑發。沈度身高一米八八,平時大概沒什麼人能見到這兒。與此同時,江沅%e8%83%b8膛緊緊貼著沈度後背,嚴絲合縫,兩腿夾著對方的腰,大分著,大腿內側一次次地擦過對方腰兩側的襯衫布料,有一點點粗糙的感覺。沈度的手死死握著他膝彎上方的腿肉,江沅偶爾掉下來點兒,沈度的手便一用力,把江沅給顛回去,每到這時江沅的……都會撞上沈度後腰,他真有些不好意思。

樓梯間裡隻有兩人,沈度呼吸十分明顯,微微喘著,竟有些性感,腳下步子哢噠哢噠的,又沉穩又堅定,帶著江沅一步步走。

江沅竟然有些恍惚。

最後,終於,他們到了酒店的九層。

沈度放下江沅,江沅略略整整身上的衣服,而後拉開沉重的鐵門,叫沈度先進去。

“江沅,”在江沅回房間之間,沈度問他,“晚飯需要帶上來嗎?”

“不用了,”江沅又笑,“我讓室友帶一份來。”他室友是男四的演員,同樣地咖位不大。而沈度是有單人間的。

沈度點點頭,沒再說話。兩人約好當天晚上王金發的導演會上見,便挺自然地拜拜了。

好像剛才真的隻是“幫忙”。

…………

回到自己的單人房,沈度脫下他的襯衫,掛上衣架,塞進櫃子。

然而,他在關上櫃門之前,手卻突然頓住了。他望著那藍色襯衫,良久後,伸過手去,左手手掌撈起襯衫,右手指尖不自覺地在襯衫的兩邊背上,輕輕劃過。

沈度想,那人剛剛就伏在這裡……

他又來到江沅心臟緊緊貼著的地方,一下一下用指尖摩挲,若有所思。

“沅沅……”

這兩個字在他舌尖輕輕含著還有轉著,是說不出的好滋味。

半晌後,沈度終於放下襯衫,關上櫃門,走到角落小冰箱前拿了一罐啤酒出來,用修長的手指拉開了,拎著啤酒,坐在沙發上。

他沒換上其他衣服,半%e8%a3%b8著上身,靠在沙發的靠背上。他仰著頭,又因為剛背江沅上到九樓,兩塊%e8%83%b8肌劇烈起伏。他能聽見自己心臟咚咚咚咚的擂鼓聲。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宛如可以頂破咽喉。

太累了。

沈度揚起他的脖子喝了一口冰的啤酒,想平複因為“上樓”而瘋狂跳動的心臟。

然而不行。

它歡快著、激越著,不僅是因為“上樓”。

更因為彆的。

方才,那個人的溫熱呼吸一口一口近在咫尺,讓他頭皮陣陣發麻。

沈度心跳咚咚咚地無休無止,無法抑製,聽在他自己的耳中,是震耳的轟鳴聲。

第8章 《櫃》06┃一把尖刀刺進心裡。

第二天,江沅腿傷好一些了。沈度問他需要幫忙嗎,江沅趕緊跟他表示自己已經能上下樓了。

今天要拍辛願、姚震“出櫃”後的一段對話——姚震媽媽發現一切並且要求二人分手,否則,她就“告訴學校老師同學,告訴辛願老家父母。”姚震有些猶豫不決,提出“分手”“假裝分手”,他不想因他的關係而讓辛願陷入困境,可是辛願更加堅定,他對姚震輕輕地說,不用擔心周圍同學,至於父母,“他們二老遲早都是會知道的。”

在這段中,辛願的詞比較多,姚震台詞比較少,而辛願有很大一段開導姚震的對話。這裡姚震坐在凳子上,隻露背影,而辛願則在他對麵撐著桌子,對他講話。

正常來說,江沅在說他的詞時沈度隻會出個替身。這叫“拉背”,意思是,攝影機隻會拍攝沈大影帝一個背影。在影視圈,有地位的大牌演員是不給人輕易配戲的,他們隻拍一定出現在屏幕上的畫麵。通常來說,如果鏡頭帶不到他們,那,負責給對手演員配戲的是替身演員。拍“拉背”時,因為隻有背影出境,大牌演員一般是不親自上的,替身就夠了。

可是沈度一直自己上。即使沒有鏡頭,沒有台詞,他也站在江沅對麵,給江沅配戲,一配就是一個小時,換作其他大牌演員大概早就不耐煩了。

江沅真的挺感動的。

沈度雖然心理上……嗯,工作態度卻無可挑剔。

可能,他也不想那樣的。仔細想想,沈大影帝完全失態其實也就那一次,平時在劇組裡都認認真真勤勤懇懇的。

碰到好的對手演員是新人的極大幸運。他的動作、他的神態、他的台詞,都能給人很多東西,都能激發很多靈感。

他正想著呢,王金發就繼續指揮了:“好!35場最後一鏡!第30鏡!”這場有連續正反打,鏡數較多。

一聽“Action”,一瞬間,江沅化身電影主角,沉浸到電影當中。他的眼睛盯著沈度,伸手按住對方手背,很明顯地感覺到沈度手指微微一顫。江沅想,沈度真的……他連“配戲”都要演得如此真實、如此生動嗎?跟沈度比,他自己對電影的愛是不是還不足夠呢?

握著手,江沅喉頭上下一滾,眼睛裡麵充滿情意,他癡癡地凝眸望著,張開唇,說:“彆擔心……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永遠……不會分開的。”

沈度目光更深沉了。

“Cut!過了!”王金發從監視器後站起身來,拍拍雙手,“這場結束了!準備準備下一場!”如今,大多導演喜歡坐在監視器的後頭看著,王金發也是如此。不過據說,也有個彆電影導演喜歡控製整個片場,喜歡站在片場中心——攝影機旁,而不是在比較遠的監視器後,覺得這樣才能鎮場。

王金發一說完,工作人員全去忙了,江沅也拿起分鏡腳本趕緊複習下一場了。

…………

沈度右手輕輕垂著。

他望著江沅,他剛才被對方握的那片皮膚滾燙滾燙,像有一把燎原的火從他指尖燒到心尖。火順著血管熱烈地燒,讓他的血也沸騰起來,且躁動著,且跳躍著,似乎要掙破皮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度突然又想起了他當演員的第一年。

江沅全家突然搬走了,他找不到江沅本人了。沈度那時也隻知道他的名字叫作江沅,還知道,他拍攝過一些短片也扮演過一些角色,還說過,他會報考表演專業,也會當上電影演員的,一定會,因為他好喜歡這個。

沈度對江沅念念不忘,他自己都無法理解。兩年後,沈度想到江沅應該已經在讀表演專業了,也查到全國一共隻有32所學校有這專業,於是他儘量地打聽“江沅”,可這個實在太困難了。有時沈度搜搜“江沅”,也毫無頭緒毫無進展,而且,他猜,江沅家境非常不錯,很可能出國念書了,那自己就隻能等著江沅以後回來了。這是沈度唯一線索。

畢業那年的十一,沈度一個高中朋友約他體驗一下“群演”,沈度答應了。一方麵,他想接近江沅,另一方麵,他想知道它的魔力,想知道,電影的魔力,演員的魔力。

一開始,他不知道“Action”要分為開機、“Action”等幾個階段,一聽開機就開始演,結果出錯了,身邊的人發出哄笑來。

一個星期群演下來,沈度發現,“電影”真的很有意思,表演也真的很有意思,他能擁有很多很多被濃縮的精彩人生。即使隻有一或兩句非常簡單的台詞兒,他也必須體會、扮演另外一個不同的人。他也想當好的演員、挑好的本子、演好的角色了。

同時,其他演員巴拉巴拉地聊天,沈度發現,這個行業竟然有著如此多的肮臟、汙穢,甚至可說齷齪不堪,他突然就想出頭了,他突然想站在一個高的位置、等他進來,不叫他受人欺辱。他不想那人的理想扭曲、變形、隨勢俯仰,一身汙泥滿心傷痕,像那些個群演說的,“一步一個血腳印哪!”

沈度那時候過於自信,以為憑他的腦子,並不難。

他沒有選擇考研究生,也沒有選擇考“進修班”——當時是十月,北電等等一年期的進修班要第二年九月開課,太久了。於是沈度想讓自己直接試試,不行再說。

在一開始,沈度隻是群眾演員。起先,他的“工作”跟電影沒有任何一點關係——他們冒充正式員工給小公司拍宣傳片,冒充公司保安給拆遷隊撐場麵,冒充雇主朋友在求婚現場起哄……一個月過去以後他才終於能演電影了。

看起來,他跟其他群演一樣,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不同的是,絕大部分群眾演員隻要工資不想出頭,可沈度不是。

他要站在高的位置,等著他,護著他。

他與群演朋友一道兒,拿著簡曆還有照片天天到酒店裡“掃樓”——劇組待的下榻酒店基本就是那幾個,於是,好多演員拿著簡曆挨個房間推銷自己,想當配角甚至主角。不過,事實上,群演隻會得到消息,知道現在某某酒店某某房間有個劇組在,而對於是什麼電影、缺什麼角色一無所知,都是兩眼一抹黑地自薦。與朋友們的樂觀不同,沈度知道他們這樣是不可能拿到角色的,可他還是天天跟著,總想著:萬一呢?

有一回,他在一部古裝電影當中扮演一具死屍。電影裡的兩支軍隊在小河裡打打殺殺,一眾士兵的後背上插著箭矢趴伏在河裡。那天天氣非常冷,導演一鏡又非常長,群眾演員總想動動,也沒法堅持閉氣,於是,導演隻見河裡“死屍”全在那兒不斷地動,上上下下的,背上箭矢搖搖晃晃,有些甚至還掉下來了。隻有沈度堅持住了。每回NG,他都咬牙繼續堅持,一動不動,閉氣閉到幾乎窒息也還是一動不動。沈度記得那天的水也非常臟,飄著東西,所有群演裡隻有他可以做到一動不動。

他也冷,隻是心裡依然還有炙熱的迷人的愛情。

NG數次以後,導演發飆了。導演大多脾氣不好,對著群演脾氣更不好,他在現場破口大罵,而後走到沈度跟前,用一根棍子戳了戳他,說:“就這個人死的好!就他一個人死的好!!!”末了似乎還不解氣,又對沈度說:“你死的好,收工以後過來找我,我這有個配角給你!”

於是,雖然隻有一場戲,幾分鐘,幾句話,沈度還是在那電影當中演了一個配角。

從那天起,他就變成小配角了。

他跟一些演員一樣,對副導演大獻殷勤,希望對方以後有戲可以想到他的名字。

有一回呢,一部電影的場記在片場裡麵告訴他說,他有一個副導朋友今天會來探他的班,而這個副導朋友正為某名導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