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聽吧。”她坐到鋼琴前,不想再些亂七八糟的。
可琴聲也趕不走過去那些傷害。
傍晚時,沈棠陪爺爺到院子外乘涼吹海風。
心裡都藏著事,聊天難以集中精力。
“爺爺,我去趟海水。”
“去吧,彆走遠。”
沈棠彎腰,把裙擺打結。
爺爺坐在家門口看著孫女走向沙灘,那個白色身影原本還很清晰,後來擠到人群裡,他分不清哪個才是。
“爸,我們到海邊玩玩,那麼多人。”
“你去吧,爸爸穿皮鞋,不好下水。”
路邊有父女倆對話,爺爺下意識看了眼。
兩人都戴著墨鏡,那個丫頭還戴著遮陽帽。
以為隻是過來旅遊的遊客,爺爺沒放心上。
陳一諾拎著涼鞋,撒腳丫子往海邊跑。
陳南勁望著路邊的老人,努力將他小時候記憶裡的父親跟眼前這個老人重合,可怎麼都重合不上。
父親老得他已經認快不出。
爺爺感覺有道目光一直在看他,他猛地轉頭。
陳南勁往他這走來,他還是沒認出那人就是他兒子。
爺爺以為是住民宿的旅客,他指指民宿大門,“從那邊進,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民宿裝修好,這兩天已經營業。
如此熟悉的聲音。
陳南勁半蹲下來,拿下墨鏡。
爺爺愣怔,電視上跟現實裡還是有點差彆,不過樣子有七八分像,“南勁?”
“爸,是我。”陳南勁喉嚨裡像被沸水燙過,生疼。
爺爺笑著,有點手足無措。
“今天就過來了呀。”
陳南勁點頭,“要在海棠村住一個多月。”
爺爺拉過旁邊的木椅子,成天風吹日曬,原漆早就脫落。
他拘謹地拿手擦擦椅子上的落灰,“你坐這。”
陳南勁心裡不是滋味,在父親旁邊坐下,再次戴上墨鏡。
“棠棠在家?”
“在那玩水。”
沉默彌漫。
以前在電話裡就沒什麼話說,現在見麵了,更沒的聊。
陳南勁想起來,“爸,棠棠胳膊上的傷,怎麼回事?”
爺爺默了默,“她小時候老問我,爸爸媽媽什麼時候來看她,我跟她說,等你們忙完,坐著飛機來看她。我就那麼一說,她放心上了,自從那,隻要有飛機飛過去,她就仰著頭看。那天正好跟我出海,她仰頭看飛機仰得太厲害,沒站穩摔到船艙裡,正好船錨就在裡頭。”
語畢,父子倆不約而同看向海邊,眼前模糊一片。
一直到天黑,沈棠還沒回來。
他知道等不到她了,她應該是看到了岸上的他,刻意避著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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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那年初夏》開機儀式。
主創到齊,連樊玉也到場。
女兒和侄子都在劇組,老公也在,她過來沒誰覺得哪裡不妥。
除了導演周明謙和男主顧恒,沈棠沒好臉色對其他幾人。
這部劇裡,她跟樊玉侄子還有對手戲。
旁邊沒人,樊一爍壓低聲音道:“彆太囂張,不要以為有我姑父在,你就萬事大吉。修理你的日子還在後頭。你知不知道你演這部劇把我姑媽差點氣住院?臉麵都不要了,沒見過像你這樣上趕著的女人。”
沈棠沒有絲毫氣急敗壞,嘴角揚了揚,“是嗎,沒見過那說明你太沒見識,井底之蛙。還有,等你姑媽住院時你再來告訴我,不然我聽著也不解氣。”
樊一爍差點被梗死。
沈棠冷臉離開。
劇組的氣氛詭異又壓抑。
周明謙私下找到陳南勁,遞給他一支煙,“樊阿姨這是打算常駐劇組?”
陳南勁擺擺手,沒要煙,“她說要待一個星期,看看一諾表現情況,下周北京那邊還有事,她肯定回去。”
周明謙‘嗬嗬’兩聲,無力吐槽。
“所有演員,隻有沈棠是我當初一眼看中,就因為沈棠要演薑初的角色,顧恒才願意接這個劇,不然誰找他都沒用。當時樊阿姨跟其他人簽了合同,顧恒準備辭演來著。”
他緩緩吐出煙霧,“沈棠和顧恒是認認真真來演戲,您跟樊阿姨說,不要因一己私欲到時劇組弄得烏煙瘴氣。也彆讓我受夾板氣,不然我罷工,誰愛導誰導。在我的劇組,不聽我的就滾蛋,任何人。”
那意思,包括你。
陳南勁瞥他,“彆沒大沒小的。”
周明謙自顧自道:“我沒跟您開玩笑。故意暗中給人穿小鞋,使絆子這樣的小手段,最好彆讓我發現。”
陳南勁不再說話。
周明謙扔了煙頭,召集主創去開會。
一直到第八天,樊玉還沒離開劇組。
周明謙板著臉,倒也沒多說。
今天拍沈棠和樊一爍的戲份,劇本裡,樊一爍飾演的角色怒氣衝衝來找沈棠算賬,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抵在牆上,威脅她放棄另開廠子的計劃。
周明謙給他們說戲,他自己做示範,讓樊一爍掐著他脖子,“你用力的點不是在手上,是讓手臂肌肉繃緊,主要是你眼神。對,這個力度就差不多,女孩子家禁不住你掐。”
化妝師正在給沈棠補妝,整理頭發。
今天這場戲,是整部劇矛盾爆發點之一,陳南勁坐在監視器前,從坐下來就沒再動過,一直盯著監視器裡的沈棠。
樊玉暗暗瞪了一眼陳南勁,隻要有沈棠的戲份,陳南勁眼裡就再也看不到彆人。
“媽,你瞪我爸乾嘛,你們吵架啦?”陳一諾剛才捕捉到了媽媽那個動作。
“沒什麼,工作上意見不合,他不讓著我。”樊玉笑笑,在女兒跟前,她從不外露情緒。
那邊,周明謙說過戲,沈棠也補好了妝。
打板聲落下。
沈棠不知道剛才周明謙給樊一爍示範時的力道有多大,現在樊一爍一手握著她肩膀,一手掐著她脖子將她從走廊上拖到辦公室,撕扯時,她鞋子都掉了。
劇本裡沒有掉鞋子這個細節。
雖然被掐得喘不上氣來,可她很滿意掉鞋子這個小細節。
這才有張力,才逼真。
導演沒喊停,鏡頭繼續。
“薑初,你他媽到底想乾什麼!你非得把我往死裡逼是不是?”
‘哐當’一下。
沈棠腦袋撞到牆上,樊一爍死死抵著她脖子。
她整個人都貼在牆上,兩腿被樊一爍的腿給頂住,動彈不得。
沈棠用力掙紮,可絲毫沒用。
窒息感加劇,下一秒就能死去。
她明白了,樊一爍在公報私仇,這就是他之前所說的修她理。
他也是下足了功夫,動作台詞跟劇本裡一樣,沒人發現異常。
按劇情發展,這時辦公室主任聽到動靜,從隔壁辦公室跑來。
樊一爍轉頭看向來人,還要顧著說台詞,就在他放鬆戒備的一刹那,沈棠找到了反殺的機會,她掙脫開一條腿,用力蜷起膝蓋,猛地往他身上一頂。
一聲慘叫響徹辦公室。
樊玉倏地站起來,陳一諾拉她坐下,“媽,這是表哥故意喊的,在演戲呢,您緊張什麼。”
辦公室主任接著走劇本,把沈棠推了出去,“你一個女人哪是他對手,真打起來你吃虧。你趕緊走。”
他留下來處理爛攤子。
“卡!”
這場戲一條過,所有人的情緒和表演都超過了周明謙的預期。
隻是喊了卡後,樊一爍還在地上痛苦不堪。他對著攝像伸手,“120,不行了。”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直到這一刻,除了沈棠外的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剛才樊一爍摔倒在地那麼自然,一點表演痕跡都沒有,原來不是表演,是真的疼到摔下去。
而沈棠脖子上的指印和掐痕觸目驚心。
這兩人入戲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場不少工作人員這麼認為。
敬業的演員到底不一樣,拿命在拚,剛才沈棠被掐著脖子拖進屋,頭撞上牆那一下,他們看著都感覺疼。
攝像已經打了120。
保鏢看到沈棠脖子上充血的掐痕,大概猜到怎麼回事,大步走進房間,裝作關心樊一爍傷情,他抓著樊一爍手腕,“我看看傷到哪兒了。”
樊一爍感覺手腕快廢掉,疼得後背濕透。
隨即,保鏢不動聲色鬆開樊一爍。
他懂點醫學知識,跟周明謙說:“應該是不小心傷到了脾,他脾脆弱。”
樊一爍疼得說不出話,這保鏢顛倒黑白,什麼叫他脾脆弱,沈棠那個女人頂他那一下是往死裡下手。
隻是他理虧,眼下隻能啞巴吃黃連。
周明謙做導演這麼多年,什麼事都碰過,他吩咐助理該怎麼做。
很快,現場各忙各的。
陳南勁顧不上關心樊一爍傷勢,疾步走到沈棠跟前,“疼不疼?”
“死不了。”沈棠拿手機錄下自己脖子上的掐痕,留個證據。
要是過段時間樊一爍反咬一口她故意傷害他,她得有證據滅他。
村裡有醫院,沒幾分鐘,救護車過來。
樊玉經過沈棠旁邊時,眼神能將沈棠給劈開。她沒想到這個女人下手那麼狠,差點就把樊一爍給廢了。
沈棠目不斜視,接過助理找來的絲巾,圍在脖子上遮住掐痕。
“棠姐,疼嗎?”助理眼眶泛紅。
“沒事,現在沒什麼感覺。”她瞅著助理,“不用掉眼淚,我又沒吃虧,還賺了。”
手機有電話進來。
一個多月沒聯係,蔣城聿竟然在今天這個時候給她打來電話。
沈棠找個安靜的路邊接聽,“喂。”
蔣城聿的聲音透著剛睡醒的沙啞,“在拍戲?”
“嗯,什麼事?”
“沒什麼,剛午睡夢到你,一直喊我名字,周圍太黑,我看不見你在哪。”蔣城聿醒來後還一直想著她,怕她在劇組跟人有矛盾,“沒事吧?”
風太大,把想念吹散。
“沒事,拍戲能有什麼事。”脖子上的絲巾被風吹開,沈棠拿手壓住,“以後要不是生死大事,就不要再聯係。下次你再打電話,我不會接了。”
“嗯。”蔣城聿頓了下,“你那個脾氣,放心不下你。”
第三十二章 (那蔣總得排隊等著了,我也......)
不是放心不下她,是放不下她。
尤其做了那樣一個夢,這種強烈的感受衝擊著每個感官。
沈棠不再言語,掛了電話。
蔣城聿扔了手機去洗澡,這個午覺睡得著實難受,心裡的不安一直持續到現在。
難得周末他在家休息,被夢給攪和。
五月,北京還不算熱。
蔣城聿衝了一個涼水澡,平靜清醒之後,他竟然還在惦記夢裡沈棠的處境,她聲嘶力竭喊他名字找他那一幕,遲遲揮散不去。
手機有消息進來。
陸知非:【我今天犯了大錯,禍從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