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1 / 1)

繆斯 呂天逸 4379 字 4個月前

月海受引力牽動,朝地球漲潮……

月亮上沒有海洋。

月海是膿液。

喉頭一陣酸熱。

安吉洛險些嘔出來。

幸好他解剖過比這更難以直視的屍體,對常年短缺屍體的醫學院而言每一具可供解剖學習的屍體都像等體積的黃金一般寶貴,他們絕不浪費任何一具,安吉洛甚至解剖過從池塘中打撈出的……

他早就看習慣了。

隻是這麼個玩意兒忽然掛在天上偽裝月亮確實超出了人類的精神承受極限……

“嘔――”安吉洛乾嘔了幾下。

伯爵一下下捋他的背,激動地摟他,安慰他。

甚至還趁機朝安吉洛的臉頰伸出了舌頭……

“……那是什麼?”安吉洛按住伯爵的嘴,驚魂未定,眼圈浮起一抹淡紅。

“是月神。”伯爵收回舌頭,“k的屍體已圍繞地球旋轉了上千年……”

幸好,身為科學理論的信仰者,安吉洛對聖靈教一直秉持懷疑態度。

他看不到,也無法用儀器觀測到,更沒有可靠文獻能證實聖靈的存在,因此他懷疑。

他是那種令教士們恨得牙癢的“詭辯者”。

而這一點在今日拯救了他,他不必承受信仰崩解的痛苦――據伯爵講述,聖靈曾在上千年前進行過一次侵略性質的神降,k血洗了太陽係內的原住神,其中包括被聖靈教列入“七十二種墮落生靈”的狼人始祖……也包括長久以來一直靜默溫柔地守護著地球、為子民們擋下來自宇宙深處的隕石攻擊的月神。

聖靈將死去的月神隱藏在深層裡世界中,隻在表世界中留下一個虛假的美麗幻影。

身為天體演變成的高等生物,月神不會真正死去。

但k要曆經一輪漫長的神秘學月相演變,才能在滿月時複生。

而神秘學意義上的月相變迭緩慢,距離月神複生尚有千年之久。

k腐敗的屍骸之上殘留著聖靈不慎造成的感染……

那些來自聖靈的病原體嚼食著月神屍骸的血肉,不斷繁衍、進化,它們渴求更多、更新鮮的生靈作為寄生宿主與食糧,每當地月間隔減小,潮汐力洶湧,這些病原體便會想方設法通過銜接處侵入地球……

“在表層世界我們看不見它們,”伯爵說明道,“它們會以‘瘟疫’的形式擴散,無聲無色,不露痕跡……被它們吞噬的人類看起來就像生了病。”

“所以那場瘟疫……就是它們造成的?”安吉洛想起他夢中的那些怪物,它們長得不是尋常意義上的猙獰,而是完全不符合地球生物的結構邏輯,它們就像放大了無數倍的致病菌……因為它們本質上就是一種病原體。

關於聖靈那段神話一樣的說辭安吉洛持懷疑態度,可眼前的月神屍體和幾個月前詭異的瘟疫都是事實。

對了……

還有那個夢……

種種跡象表明它不隻是一個夢那麼簡單。

他怎麼可能那麼巧合地夢到了一切事情的真相?

而且不止那個夢,還有那許許多多的夢……

對於整件事而言這微不足道。

但對於安吉洛自己來說……

安吉洛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種危險的目光打量著伯爵。

伯爵隱隱感知到了什麼,警惕地豎起狼耳。

“是的,那場瘟疫是超級月亮帶來的,那夜阿圖羅犯了幾個戰術層麵的錯誤,導致我們損失慘重,而且沒能攔住那些闖入表層世界的病原體……”伯爵不安地搖晃著雪白的大尾巴,為了分散那種忐忑感他簡直喋喋不休起來了,“我英勇地對抗敵人,被它們圍攻,險些因此而死,雖然我的體質很強悍,但那一次我傷得太厲害了……幸運的是,你救了我。”

伯爵的金眼珠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他瘋狂往自己臉上貼金,變著法兒地、明裡暗裡地誇讚自己:“為了保護王國,為了亞利基利家族‘守護者’的榮譽,我早已做好赴死的決心,雖然我注定隻能做一名無名英雄,詩人們不會唱誦我的名字,但有什麼比家園的安寧與孩子們臉上的微笑更重要呢?在所有戰力強悍的非人種族中,我們狼人與人類最為交好,帶有狼族血脈的犬類也已與人類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安吉洛靜靜地望著他,矢車菊色的藍眼睛盛著一點兒笑意。

但伯爵覺得那是他的錯覺。

他的小蛋糕要宰了他了……

伯爵緩緩住了嘴:“……”

安吉洛:“……”

“彆打我!!!”伯爵“噗通”跪倒在地,耍賴地摟住安吉洛,他長得那麼高大精悍,可他完全不打算為自己的人身安全做一些合理的反抗,他隻是耷拉著狼耳朵嗚嗚咽咽地哭訴,“求你了,我不怕疼,但我會很傷心,我會很、很、很傷心……”

第74章 月蝕(二十三)(膝跳反射。)

安吉洛還沒來得及說話,伯爵忽然警醒地豎起耳朵。

那對三角形狼耳尖得像是用匕首裁出來的。

薄,又雪白,惹人揉弄地抖了抖。

“等等……”

伯爵扭頭,視線筆直投向海岸方向,狼眼在昏暗中熒然有光,薄而不乏棱角的上唇掀起,齜出粗壯異常的犬齒,似在威嚇什麼。

雙臂的鉗製消失,安吉洛走開幾步,循伯爵目光望去。

十幾坨形狀畸怪的膠質粘膜與血肉被墨藍海浪推搡著,逼近崖壁底部的漆黑礁石。

正是安吉洛夢中的月球怪物。

裡世界的病原體。

這些坨怪物還算是模樣好看的,至少它們輪廓類人,頭顱與四肢稍見雛形。

包裹住它們血肉的半透明囊膜上生有一簇簇菌團或苔蘚般的鮮紅刺突,密密麻麻湧動。

今夜並非滿月,但顯然平時也會有零零星星的落單怪物來交界處碰運氣。

“我馬上回來。”伯爵獲救般起身。

他褪去睡袍,比雕塑更富張力與誘惑的光%e8%a3%b8軀體坦呈於灰銀月光與薄雪中。

倏地,他身形暴漲。

骨骼拉扯如青竹拔節,爆出咯吱、哢嘣的脆響。

肌肉與血管蠕動,覆蓋新生的骨膜,音色濃膩膠著。

銀白狼毫無聲地遮蔽身體……

安吉洛用幾近貪婪的目光凝視伯爵的狼化,他不敢想象這一進程中隱藏著多少顛覆性的秘密。

在伯爵狼變前他臉紅得厲害,可此時,他的心中隻有科學,連那張好看的臉蛋都隨這一轉變剛毅了幾分……

伯爵攀住峭壁,妖魔般自如遊移,那尖銳指爪比登山釘更好用,輕巧楔入岩石又拔出。

安吉洛扒著懸崖邊緣向下看,他可終於知道大雪封山後這群狼人是怎麼下山的了……

那十幾隻怪物心智低下,見有活物靠近,一擁而上企圖蠶食,它們噴濺帶菌粘液,向獵物投擲裹著寄生物的胞衣,而伯爵閃避的動作快得肉眼難以捕捉。

他似乎不屑對這些遲鈍弱小的生物使用戰鬥技巧,半人半狼的巨爪朝一隻怪物兜頭罩下,隨手一攥,那畸形頭顱就像顆被碾爆的漿果般“噗”地迸出一蓬碎肉,失去頭顱的軀體軟塌塌地跌在碎石灘上。

餘下十幾隻伯爵也一並輕鬆解決,他宰殺活物時凶蠻狠戾,狼爪扳住活物下顎、握住腰腹,硬生生掰裂、拗斷,再隨手擰個結,擲成屍堆等低階狼人處理,那些骨骼皮肉在他掌中像橡皮泥一樣柔軟易塑,可隨意搓弄成任何形狀。

半分鐘不到,伯爵已解決了這隊偷襲的月球怪物。

對常年看守月海與潮汐的狼人來說,這種小規模偷襲幾乎每天都有,在繼承爵位前他也常在t望台輪值,早就習以為常。

倒是安吉洛扒在懸崖邊,看得眼睛熠熠發光。

膿血飛濺,沾汙了伯爵的銀白毛發。

伯爵脊柱蓄勢待發地微弓,巡睃著層疊錯雜的漆黑礁石已確認沒有遺漏的怪物,一雙狼眼犀利如刀。

這副模樣與摟著安吉洛耍賴撒嬌的玻璃心大塊頭判若兩人……

他仰起狼頭,朝崖邊的安吉洛眺望。

在與安吉洛目光交彙的一刹那,那雙金色狼眼倏地變得忠誠溫柔。

似乎還透著一絲淡淡的……怯懦與委屈。

“你上來――”安吉洛拖長聲音喊道。▓思▓兔▓網▓

“你打我嗎――”伯爵相當關心這個問題。

安吉洛清亮的嗓音響起:“打――”

伯爵:“……”

這不對!事情怎麼能夠這樣發展!

伯爵慫得哼哼唧唧,不肯上去。

仗著安吉洛爬不下來,他在海岸轉了幾圈,像個因做錯事不敢回家的窩囊丈夫。

月球怪物們很肮臟,伯爵順勢蹲在海邊,用冰寒刺骨的海水洗毛洗手。

那條粗壯得堪比小半個人類的狼尾巴低垂著,怏怏不樂地小幅度搖著。海風如梳,凜冽尖銳,為他梳理被海水打濕成一綹綹的銀毫,在毛發上結出一層霜花般微細的鹽粒。

他昂著頭,對月長嗥。

那狼嗥憂傷哀婉,一折一折,充滿抑揚與頓挫。

宛如一首月神的挽歌。

腐爛的月光浸泡著大地,使狼人在崖麵投下墨黑的影。

神o的龐大屍身環繞著地球,一圈一圈,來自宇宙縱深的隕石擊打著k腫脹的皮膚。

詭異而哀傷。

k凝望著地麵上的守護者,靜默無言。

安吉洛望著這詭譎而神異的一幕,心靈被一種澎湃龐大,又黑暗沉抑的美衝擊著。

心臟被揪緊,被揉成團,皮球一樣在%e8%83%b8腔中嘭嘭亂彈,這種美與激烈的情緒與情愛伴生,催動它蔓延滋長,安吉洛記起那些色調飽和的殘夢……

薄雪閃爍如銀緞,他的黑發與伯爵的銀發先後蘸染了地上的雪粒。

雪粒被體溫融化,發絲濡濕,打成綹。

糾結纏繞,銀黑交織。

眼角沁出淚水,染濕麵頰。

巔峰的瑰麗幻覺中,玫瑰盛綻,又被碾磨成嫣紅汁液。

血液太燙,伯爵的%e8%83%b8膛太熱,連霜雪與海風的寒氣都被這些蓬勃熱意抵擋在外。

“你隻是我的夢嗎,大人……”安吉洛啞聲問,“為什麼我會經常夢見您?”

“我是你的夢……”伯爵低喃,炙熱地%e5%90%bb遍安吉洛每一根手指,不住逼問道,“你在夢裡愛我嗎?你愛我嗎?”

安吉洛記得他點了頭,還輕輕“嗯”了一聲。

畢竟他抵擋不住那樣熱烈的攻勢,伯爵像條討食的大型犬,直白地向他索求愛情,直白得幾近凶狠,安吉洛沒辦法,他都快被伯爵弄得融化了,而原來……

……

這時,伯爵終於順著崖壁爬了上來。

畢竟他不可能一直逃避解釋這件事……

他變回人形,乖順地穿好睡袍,耷拉著尾巴和耳朵湊到安吉洛麵前。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安吉洛確認道。

“……嗯。”伯爵不大情願地點了點頭,“在你睡著之後,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