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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 呂天逸 4408 字 4個月前

間安吉洛睡了那麼多天的臥室中……

連地板縫隙與牆紙纖維中都滲飽了甜糯的暖香。

伯爵渴望得頻頻咽著唾沫,他剛闖過大禍,不敢造次,否則他真恨不得把臥室裡的一切都嚼個稀巴爛――床腳、椅子腿、沙發扶手,都嚼爛,這樣他便能從那些沾染著安吉洛氣息的木屑石礫碎紙中榨取出一絲樒汁,再吮xī乾淨。

他暗暗%e8%88%94舐著犬齒。

他牙根癢癢。

“……我身上有味道嗎?”安吉洛用棉球蘸了蘸消毒藥水,注意到伯爵一直在到處聞,他迷惑地抬臂,嗅了嗅胳膊。

他猜測伯爵所做的一切皆與“味道”有關。

可他實在是聞不出什麼。

“你很香……”伯爵模樣癡迷,顴骨凝結了薄紅,因涎水分泌得過度旺盛,他的喉結不住滾動,“你又香又甜,我想……”

他說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話。

顯然,他毫無廉恥。

他赤摞地剖白心跡,坦言腦內荒唐的念頭。

如果伯爵是人類,安吉洛鐵定會給他一拳讓他清醒清醒。

奈何伯爵不是,那兩角雪白柔軟的狼耳朵尖兒因悸動而劇顫,提醒著安吉洛狼皆是如此,狼直白地求愛,桀驁不馴,那是自然天性,人類不應怪責狼。

“我聞不到。”安吉洛臊得不敢抬眼,他冷聲打斷伯爵的荒唐話,垂眸解開繃帶,為伯爵頸部的傷口止血。

“我有超級嗅覺,對氣味的感知比人、比其他狼人都敏銳很多……所以我聞其他生物時總覺得他們難聞。”伯爵解釋道,色淺而濃密的睫毛籠住一泓愛意濃烈的暗金,“但你不一樣,我們的身體完全匹配,你的味道對我來說是香的、甜的,你的汗水,你的唾液……都讓我渴望得渾身顫唞。”

這番黏糊糊的告白使安吉洛不自在極了。

“請你安靜一點。”他的臉徹底燒紅了。

那種被雄性垂涎、凝視、渴望的感覺對男人來說相當新奇且冒犯。

然而安吉洛不反感這種冒犯,他隻是羞恥。

畢竟在夢裡伯爵沒少那樣兒……

他居然有一點習慣了。

兩人一時無話,屋子裡儘是“呼哧呼哧”的粗喘。

“……彆喘了。”安吉洛的忍受瀕臨極限,伸手捏住了伯爵的鼻子。

“好。”伯爵乖順,改用口呼吸。

潮濕火熱的吐息自兩片薄唇湧出,衝擊著安吉洛的手掌,急促、高頻,在那一小塊光滑的掌心皮膚凝出一層薄薄的溼潤。

安吉洛倉惶無措,鬆開手。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尊蠟塑,就快被伯爵烤融了……

“咳。”為抵禦那靜默而酥軟的侵蝕,安吉洛盯了伯爵一眼,彆扭地詢問道,“所以你就是為了這個把我騙上山的?我就是一爐熏香?”

伯爵英挺的眉擰起。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他焦灼起來,生怕遭受誤解,他捏住安吉洛手腕示意他專心聽著,“你還拯救了我的性命,你是我的恩主,也是我的……我單方麵認為的愛人――迭戈說的,我對你一見鐘情,但你不可能就那樣接納我,你得一點一點了解這些事情……所以我撒了謊,對不起,我再次為此道歉。”

安吉洛默不作聲地端詳他,似乎在用目光鑒彆伯爵籠罩在“迭戈牌”麵紗下的真實智商,以確認伯爵是否真的懂得“一見鐘情”為何物,抑或他隻是在鸚鵡學舌……

伯爵微微眯眼:“我看起來像個白癡?我隻是不那麼‘人’而已,作為狼人我並不愚蠢。”

“呃……”安吉洛略一沉%e5%90%9f,“不,我沒那麼想。”

伯爵委屈得塌下耳朵,像條金毛尋回犬:“你居然猶豫。”

出於禮節,安吉洛想說那不是猶豫。

可他一向誠實,撒不出太多謊。

於是他們又迎來了一段漫長的寂靜。

“……被你攆出病院之後,我日日夜夜思念著你,”忽然,伯爵幽幽開口道,“我思念你的微笑,你的指尖落在我傷口上的觸?感,你鼓勵我時的神氣和語調,你穿梭在病床間的步態……當然,我也思念你的味道,但那不是全部。”伯爵抓了抓頭頂濃密的灰銀色發絲,示意安吉洛看,“我的毛是銀白色的,比月光還漂亮,可是我太想你了,每一天都很不快樂,結果我的毛變灰了,不亮了,醫生……”

他那哀傷可憐的模樣對容易心軟的安吉洛來說殺傷力極強。

安吉洛簡直想為那慘淡的毛色向阿昂佐道歉了……

一刻鐘後。

在伯爵接連不停的撒嬌和騷擾攻勢下,安吉洛終於硬著頭皮將他的傷勢處理完畢。

繃帶潔淨,一圈圈平順纏繞,覆住塗藥縫合過的傷口。

“呼……”安吉洛長長舒了口氣,疲憊得長腿一蹬、一岔,扶不住的麵粉口袋般癱倒在搖椅上,頭仰著,暴露出呈直角的喉結。

他得歇會兒,誰也攔不住他。

伯爵是那種令醫生頂頭疼、頂疲憊的傷患。

安吉洛得一直注意扳直他的身體,防止他像貓狗一樣%e8%88%94舐自己腰間的傷口――因為安吉洛的手指碰觸過那裡。

安吉洛從來沒被人這樣直白、強烈地渴慕過,他被弄得手足無措,腦子裡一團亂麻,心也跳得厲害。

等到他休息夠了,伯爵提出要帶他去“看些東西”。

就是用語言很難解釋明白的那些前因後果。

要去的地方在古堡外,安吉洛穿得很厚實。

伯爵沒更衣,僅披著一條睡袍,他不怕冷。

他帶安吉洛來到一處t望台上。

這座t望台位於古堡背麵,下方即是懸崖,視野開闊,毫無滯礙。

島嶼其他高地亦分布著數個類似的t望台。

再過兩天就是滿月。

海水黑如淵翳,巨靈呼吸般平緩起伏。

唯有浪尖能蘸一抹月色,鍍銀般雪亮。

“看。”伯爵指向海麵。

安吉洛定睛觀察。

一刹那,他想起第一晚來古堡時做的那個夢。

他仿佛看見了兩個大海……

它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重疊在一起,像兩個未能完全融合的幻影,浪潮的起伏頻率與高低並不相同。

安吉洛挪開視線,意識到世界上的一切都變成了重影。

大至海洋。

小至t望台附近的一棵冷杉,它在寒風搖撼中一分為二,同時朝左和朝右擺。

“這座島是兩個重疊空間的交彙處……”伯爵的聲音飄渺,宛如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一直在看守著月亮與潮汐。”

第73章 月蝕(二十二)(病原體。)

好奇心與求知欲徹底攻占了安吉洛的腦子。

他逮著伯爵,滔滔不絕地發問,像個無知的幼童。

當從伯爵口中得到不可思議卻邏輯自洽的解答時,當親眼見到能印證伯爵所言的驚人鐵證時,當切實接觸到宇宙中種種超凡離奇的事物時……安吉洛激動得攥拳、跺腳,陀螺般在逼仄的t望台上轉圈疾走以消解洶湧澎湃的喜悅之情,防止自己像個瘋子一樣狂叫狂笑,那雙矢車菊藍的溫柔眼睛灼亮得像兩盞小藍燈。

他恨不得鑽進伯爵腦子裡一探究竟。

“時空交彙,天哪……”安吉洛仰頭,癡迷地凝視著一棵異鱗雲杉――為更好、更貼近地感受這一切,他已衝下t望台。

異鱗雲杉的枝條搖擺在鹹澀海風中。

影像重疊,半虛半實。

據阿昂佐伯爵解釋,這座島嶼是表層世界與裡層世界相疊加的位置所在,而亞利基利家族已摸索出自如進出的方法,而此時他們處於疊加態中。

裡層世界是一個維度與能量層級異常的世界,如果說它是深埋於地殼中的岩漿,那麼表層世界就是罩在外部的山體。

兩個世界以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方式重疊在一起。

重疊著,卻不融合。

具有自我意識的生靈幾乎全部生存在表世界,隻有一些強烈自我意識凝結而成的虛影才會投射在裡世界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安吉洛抱住那棵雲杉,沉浸在得窺真相的滿足中,感受著懷中雲杉奇妙的疊加狀態。

他的臉蛋貼在那不規則的鱗狀樹皮上,像一小塊膩白的粘糕。

若非這是絕不可公之於眾的秘密,安吉洛根本按捺不住就眼前的雙重世界現象寫上個十萬字論文的欲望。

當然……

或許他可以寫論文但不發表,偷著爽爽。

在見證過疊加態之後,伯爵引導安吉洛進入真正的裡層世界。

那過程平平無奇,安吉洛好像隻是被伯爵牽著走了幾步。

一陣毫無預兆的暈眩與下墜感倏然包裹住安吉洛。

一定要形容的話,那有些像是從清醒狀態瞬間跌入夢境。

“這就是裡層世界。”伯爵道,箍在安吉洛腕部的手掌沒有放鬆的打算。

安吉洛亢奮地四處觀察。

他能感知到一些縹緲的、心靈層麵的變化,但肉眼卻看不出太大差異,他隻覺得裡層世界的色彩更為飽和,黑的愈黑,白的愈白。

自凍原慘白積雪中浮出的、鯨脊般的圓形苔蘚由灰綠轉至墨綠,綠得濃稠欲滴。

它們豔得不像生於凍原、長於凍原的天然植被,而似病變雪麵鼓起的膿腫。

堆砌古堡的黑石亦黑如焦炭。

這使安吉洛隱隱憶起那些旖旎靡麗的夢境。

那些夢境之所以是“旖旎靡麗”的……

正是由於那濃重的色彩。

就在安吉洛即將窺破伯爵的最後一個小秘密時,伯爵忽然揚手指向月亮,示意他看。

“會有些恐怖,彆怕……k不會傷害你。”

安吉洛意識到伯爵的措辭是“k”,那是用來指代神o的用語。與此同時,一股熱意聚向眼眶,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譬如說能量,被注射進安吉洛的眼球,好在那感覺並不難受。

安吉洛抬起頭。

蒼穹中,月亮像一片頑童從《半月奇談》上剪下的、低俗恐怖的插畫,令人犯惡心地粘在那兒。

它像一具腐屍。

它大抵仍是圓滾滾的,可圓得不規則,奇形怪狀,像一顆巨大的囊腫,或是一具內部脹氣不均勻的膨大屍體。

顛覆安吉洛所熟知的天文常識的是,這顆月亮的表麵不像是由砂礫和岩石組成的。

它的質地似乎頗為柔軟,有些部位被撐脹得薄透發亮,有些部位則呈鬆垮的褶皺狀,驟然敏銳至極的視覺使安吉洛能在月球表麵看見一些類似肌膚紋理的花紋……

而最令人作嘔的是,它是綠色的。

屍體腐爛、黴變的顏色。

像一輪發酵過度的黴菌奶酪。

有暗綠色的膿液在月球表麵緩慢流淌。

它們的密度看起來相當高,再高些的話恐怕就要凝實成固態了……

安吉洛再度想起那個夢。

夢中,月亮如地球一般遍布海洋,那美麗、虛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