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事物”打交道,他知道正常的血是什麼樣子,可十一號的血液格外腥鹹刺鼻,這使他反胃,相比之下,十一號的%e5%90%bb倒是顯得沒那麼令人不適。
十一號眼神陰沉暴戾,直勾勾地瞪著不斷乾嘔的安吉洛,右臂肌肉緊繃著,似乎隨時準備逮住安吉洛再來一遍,強迫安吉洛接納、習慣……他的眼神仿佛在宣布他缺少正常人應有的廉恥心與道德感,他是一頭野獸。
安吉洛察覺到這一點,他機警地不肯再靠近束縛床半步。嘔了一會兒之後,他直起身,撫了撫劇烈起伏的%e8%83%b8口,扭頭就跑了出去。
幾分鐘後,克希馬帶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修士合力捆好了十一號的右手。
……
安吉洛足足一整天沒出現在11號病房中。
十一號瞬間回到了最瘋狂的時期,他拚命鬨騰,齜牙咧嘴地威脅每一個企圖靠近他的人,並且拒絕讓克希馬處理他舌頭上的咬傷。克希馬擔心他因傷口感染而死,率領修士團摁住他,向他注射鎮靜劑,這一招他們之前試過,安全範圍內的劑量對十一號無效,或許狂犬病患者高度亢奮的神經能抵禦部分鎮靜效果,於是這次克希馬大膽地使用了能藥翻一頭狂暴公牛的劑量……可那仍舊無效。
“吼……嗚嚕……”十一號簡直快把那張束縛床掙碎了。
有那麼一瞬間,克希馬懷疑十一號完全有能力把束縛帶撕成碎片,再把束縛床撅成兩截,他之所以不這麼乾隻是因為他不想太惹人懷疑,也或者他在裝可憐什麼的……當然,這個荒誕的念頭很快就被他甩出腦海了。
為了讓十一號配合治療,克希馬不得不把龜縮在醫療棚裡的安吉洛逮回來,讓他為十一號縫合舌頭上的傷口。
安吉洛不情不願的,耷拉著腦袋,努力撇住天然上翹的嘴角以示不悅,他還沒親%e5%90%bb過女孩子呢……他這兩天簡直快氣瘋了,麵頰總是紅一陣白一陣的。
“張嘴。”安吉洛鬱鬱道,“張大一點。”
十一號緩緩張開嘴。
他的舌頭血腫嚴重,像一枚塞在口腔裡的橢圓形紅氣球,胖脹得幾乎不能打彎。
安吉洛給他注射了一針麻醉劑,猶豫片刻,小聲嘟囔道:“我很抱歉……我沒想讓你傷成這樣。”頓了頓,又道:“你也應該向我道歉。”
十一號用烏沉的左眼直直看著他。
估摸著麻醉已開始發揮作用,安吉洛著手解決問題,他用棉花擦拭十一號舌麵深處的血沫與洶湧的唾液,防止它們淌過來,他嘀嘀咕咕地教育十一號說那天不該做出那種野蠻無禮的舉動,他正說著,手腕上的感覺忽然變得不對起來……
安吉洛睜大眼睛。
十一號艱難地挑動血腫的、脹得發亮的舌尖,陶醉地、癡迷地用它輕舐他汗津津的掌心。
第56章 月蝕(五)(病院走廊。)
安吉洛沾了酸液般神經質地抽回手,耳朵又氣紅了。
他不該和瘋子講道理。
可他也不能任由瘋子去死,他努力平複情緒,一言不發,硬著頭皮為十一號清創、縫針,十一號“呼哧呼哧”地、見縫插針地舐弄他的手,仿佛安吉洛在手上塗了蜂蜜。
安吉洛起初還慌亂躲閃,可漸漸地,他意識到他躲不過來,他索性破罐破摔,硬起頭皮隨十一號搗亂,他聚精會神,動作穩健,以最快速度完成了縫針。
處理過傷口後,安吉洛隻肯和十一號進行最最基本的接觸,連換藥時他都謹慎地儘量不碰到十一號的皮膚,更彆提解除右手束縛帶進行“撫觸治療”了……他產生了心理陰影。
十一號對此相當不滿,起初他用低吼表達失望,後來,他用鼻腔擠出一種尖細委屈的“嗚嗚”聲,像受傷的小狗,他眼巴巴地瞧著安吉洛,乞討一些撫慰,可安吉洛板著臉,看都不看他。再後來,為了隔絕十一號熾熱癡纏的眼神,安吉洛索性戴上了鳥嘴麵具。
……
“唉……”安吉洛歎氣,在值班休息室的單人床上躺下,頭枕雙手,凝望著天花板靜靜思考。
今晚安吉洛乾脆就沒去11號病房。
他任由十一號如何哀嚎發瘋,克希馬如何催促,他不肯去。
因為他實在是、實在是難以忍受了。
十一號對他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了。
如果那種病態的渴慕是狂犬病的症狀之一,安吉洛心裡會好受得多――那說明十一號隻是個受疾病操縱的可憐人,他會憐憫他。
可安吉洛找不到任何佐證。
他深深地懷疑十一號隻是像男人渴慕著……某個女人那樣,渴慕著他……
“天哪……”安吉洛長長歎氣,彆扭地翻身側躺,單手掩住發燙的臉。
這簡直……太變態了,太令人羞恥了。
他試圖用醫者的使命鞭笞自己去照料十一號,可那沒有效果,他的慈悲心已消耗殆儘,如果十一號要自我毀滅,那就隨他去吧,安吉洛已做了一切能做的事,他彆扭極了,十一號厚顏無恥的求愛使他害羞得想鑽進床底……
這時,值班休息室門外走廊傳來異動。
走廊上有誰在狂奔。
那步伐淩亂,踏地極重,像個極沉重胖壯的人,抑或一條圈在籠中十幾天、因重獲自由而亢奮瘋跑的大狗。
“咚咚咚咚!”
腳步聲掠過值班室門口。
安吉洛側耳傾聽,他意識到那絕不是人類能達到的步速,外麵要麼是條大狗,要麼是兩、三個人在一起跑。
……可是誰會三更半夜在病院走廊狂奔?
安吉洛緩緩坐起來。
忽然,走廊儘頭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聽上去,就好像那玩意兒跑得太快,刹不住閘,撞了牆。
“……”安吉洛目瞪口呆。
有那麼大約半分鐘,走廊一片沉寂。
就仿佛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糗的人試圖借沉默假裝無事發生。
安吉洛石雕般凝固在床邊。
忽然,那腳步聲再次響起。
這次它沒那麼亢奮了,跑跑停停,似乎在尋覓著什麼,安吉洛覺得它好像每路過一個房間都會停下來聞聞。
……那絕對不是人類。
或許是瘋狗誤打誤撞闖進了病院,許是受到血腥氣與惡臭的誘惑,前陣子醫療棚附近常有野狗出沒,或許它們想撿漏,偷具屍體吃吃,這事兒不稀罕。
走廊裡有不少病房,大多住有患者,天知道那東西會不會衝進哪間病房。
安吉洛臉孔泛青,從床底摸出一根鐵棍。
這是專門給值班醫師預留的防身鈍器,他們有時會遇到一些蠻橫暴力的病人……安吉洛攥緊棍子,將門打開一條縫,向外窺探。
走廊窗沒關,煤氣燈卻滅了,安吉洛的眼睛暫時不能適應走廊的昏暗,他看不清楚,隻感覺到有秋日寒涼的夜風掠過耳畔,還有……野獸滾燙的鼻息。
那東西正人立而起,貼在他耳邊!
“啊!!”安吉洛驚叫,條件反射地揮動鐵棍。
“嘭”的一聲,門被撞開了。
安吉洛扭頭,那東西動作太快,他隻瞄到暖黃牆壁上一道四腿著地的黑影一閃即逝。
那條狗好像很大。
粗重的呼吸衝擊著後腦。
安吉洛腦內一片空白,他鐵青著臉,機械地轉過身――
那是一具繃帶纏繞的、挺拔強悍的身體,兩塊厚實漂亮的%e8%83%b8肌若即若離地抵著他的背,沒被繃帶遮擋的皮膚在煤氣燈的光芒中呈現為一種細膩的蜜金色,熔煉的糖漿般誘人,一隻低垂的左眼中流瀉著幽碧的光,像狼。
“……”那人低低地、輕柔地叫著。
他的聲帶可能恢複了一些,安吉洛能辨認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它們的意思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恩主”。
以及……
“愛人”。
第57章 月蝕(六)(異常增生。)
或許是激烈跑跳導致繃帶鬆脫,纏繞十一號麵部的繃帶散亂地懸垂著。
安吉洛能看清他被撕裂傷貫穿的右臉,疤痕處皮膚組織增生隆起,本該英俊的左臉輕度形變,像張戴歪的人皮麵具。
――它猝然闖入視野。
又離得那麼近。
“呃――”安吉洛驚恐得倒抽一口冷氣,氣流擠經狹窄僵硬的喉腔,音色尖銳滑稽。
十一號摟住他,手掌沿脊骨捋下,嚴絲合縫地扣住那截清瘦的yao。
為牢牢鉗住安吉洛,十一號手掌出現畸變,長度和寬度皆相當於常人兩倍不止。這隻大手銜接在十一號暫時正常的小臂上,看起來無比詭異畸形,更不必提他指甲處異常增生的厚硬角質與指背粗韌油黑的狼毫……
這隻巨大的手像握一枚細腰花瓶般輕巧地握住了安吉洛,大拇指與其餘四指分彆勾住安吉洛髂骨的左右骨脊,另一隻手則將安吉洛雙臂緊箍在體側,使安吉洛無法揮動鐵棍。
“恩主,”十一號口齒不清,將輕微形變的臉埋入安吉洛肩窩,嗓音粗糲難聽,“愛人,香……香……”
“呼哧呼哧……”
“不……放開我!”安吉洛恐懼得牙關打顫。腎上腺素飆升使他爆發出遠超平時的力量,可十一號青筋微凸的小臂硬逾鋼鐵,他竟不能撼動分毫。
十一號將臉貼得更近,舌頭整條探出,迷醉地、眷戀地%e8%88%94%e5%90%bb著安吉洛,猶如在享受一塊甜美的硬糖。
涼滑猩紅的長舌一下下卷過麵頰……安吉洛的臉都嚇青了,他拚命仰頭躲閃,卻換來了更令他難以接受的對待。
頸部……
……
“滾!滾開!嗚……放開我!”安吉洛被抵在牆角,像隻濕漉漉的、無助的雛鳥,絕望的淚水奪眶而出,柔如青空的淡色虹膜水光閃爍。十一號微怔,舐去那些淚液,畸怪的巨手卸了勁,縮小回常態……
趁著十一號鬆懈的當口,安吉洛毫不猶豫地掄圓了鐵棍……
十一號英挺眉骨下的左眼稍稍睜大,幽怨但馴順地望著緩慢逼近的鐵棍,他沒躲,任由它擊中他的左側顳骨。硬|物相撞,覆蓋顳骨的皮膚傳來軟組織挫傷的微痛,骨骼完好無損,鐵棍倒是產生了人眼難以分辨的形變。
“恩主……?”十一號呢喃。
見十一號模樣呆滯,安吉洛又是幾棍子狠狠揍了下去。
十一號一動不動地挨了幾棍子,終於知道躲了,他朝值班室門外退了幾步,直勾勾地盯著那根棍子與一頭黑發翹得像隻小瘋烏鴉的安吉洛。
“為什麼……”十一號含糊地問,他的身材那樣結實悍利,骨架整整比安吉洛大了一圈,可他毫無還手的意思,甚至都不抬胳膊擋一擋。不止如此,他還微微弓起腰背,向內側夾著肩,一副決意隱忍承受的模樣,像條甘做主人出氣筒的忠犬。
安吉洛舉著棍子,沒再落下去,隻氣喘籲籲地哭吼道:“滾!!!”
那句滾他吼得太用力,破了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