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咱們送什麼禮物?”
“隨便送送得了。”
“隨便送?”
“她現今這個眼界,看什麼能入眼?既都看不入眼,可不就隨便送了。”
趙綏綏沒聽班雀的,親手做了一隻八寶瓔珞項圈送給錢若眉。錢若眉收到後竟十分滿意,說正愁沒有與吉服相配的項圈,試了幾十個均不滿意,如今趙綏綏這個,她一眼相中,換上衣服試戴,果然相得益彰。
大婚當日,街道兩旁事先立起了青綾步障,綿延數裡。步障後麵擠滿了人,皆是湊熱鬨的百姓們。也有富商巨賈,不吝惜錢財,專門包下占據絕佳觀賞位的茶樓酒肆,喝著茶,品著點心,觀賞這出勝景。
班雀則包下了玉饌樓二樓最中央的那間房,預備好好觀一觀這出太子納妃的盛典。朱櫻最是愛湊熱鬨,不請自來。
趙綏綏自然也在,隻是從始至終她的眉間都纏繞著憂愁,每每看到班雀的笑臉,憂愁就增加一分。她與班雀相知相處多年,豈有不了解她的,彆看她麵上笑著,心裡早已血流成河,更可怕的是,她還要親手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樓下傳來騷動。朱櫻激動起來,“過來了過來了!”
班雀、趙綏綏不約而同張目望去,隻見長街儘頭一隊儀仗迤邐而來。
打頭陣的兩個宮人各自擎著一柄朱紅色障扇,形狀好像放大無數倍的芭蕉扇,以金線權作葉脈填充,相隔十數丈也能清晰見其紋理。後麵四十八名宮嬪,穿一色霞帔,簪同款珠花頭麵,騎著高頭大馬,兩兩前行。
人群中間掀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男男女女爭相踮起腳尖,揚起脖頸,窺探那仿若從雲宮裡走出的雲鬢花顏。
維持秩序的官差不得不臂把著臂,結成一堵人牆,來阻隔熱情的人群,否則連步障恐怕也要給他們踏破。
太子妃所乘的厭翟車由八匹頸戴紅花的馬拉著,又深又闊,占去半個街道,車頂插著孔雀翎,四角垂有玉璧絲絛,廂壁上鑲嵌著金絲花朵,鏤刻著吉物、神仙,奢華無以複加。
朱櫻撲到窗牖邊,和樓下的人群一道歡呼。班雀緩緩起身,朝厭翟車投注去目光。目光裡交織著怨恨、不甘、羨慕、悲傷多種情緒。不需細想也知道她的%e8%83%b8腔裡此刻正咆哮著一句話:坐在裡麵的人本該是我!
本該,本該,本來應該的事多了,而失望往往才是人生常態。
趙綏綏緊張地注視著班雀,生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止。
車窗上珠簾串串垂落,隨著馬車的行駛前後擺動,隱隱可窺太子妃的端莊儀態。僅僅是一道虛薄的影子,卻足以叫觀者興奮不已。人群湧動著,女人們羨慕不已,心想嫁給太子的若是我;男人們也羨慕,心想擁有這樣絕色的若是我。萬民呼喝中,兩滴清淚從班雀臉上滑落,結成珠串,撲簌簌往下掉。
趙綏綏嚇壞了,捏起帕子為她拭淚。她的眼淚好多好多,洶湧又肆虐,小小一塊兒方帕又怎吸得完?
朱櫻不知身後情形,大聲感歎:“我今個兒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做風光無限,看看,滿京城的女人無論貴賤都在羨慕若眉。”
班雀捂住嘴巴,仍有細碎的啜泣聲溢出來。
人聲太吵雜,朱櫻沒聽清,回問:“你們在嘀咕什麼?”
“小雀說她也想成親了。”趙綏綏擋在班雀身前。
“誰看了不想成親啊,可惜我們嫁不成皇子。”朱櫻把頭轉回去,“頂多嫁給某位大臣的公子,排場哪及得上這個。唉,屆時有眼下一半的風光我就知足了。”
厭翟車走得再緩也有過去的時候,直到連青蓋上的孔雀翎也看不清了,朱櫻這才重新坐回座椅。此時班雀已經調整好情緒,沒事人一樣坐她對麵。新撲過脂粉的眼睛略顯紅腫,不細看誰也看不出來。
“可惜咱們不能進宮觀禮,要不然該多有意思。”朱櫻拄著腮感歎,“接下來……咱們乾嘛去?”
“我去趟清源寺。”
“去清源寺乾嘛?”
“給太子和太子妃祈福。”班雀惡狠狠地說。
朱櫻驚訝不已,事後跟趙綏綏感歎,“小雀這個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叫人說什麼好呢。唉。”
趙綏綏尷尬笑著。
朱櫻決意跟班雀一道去清源寺,給錢若眉季鴻祈福。趙綏綏自然隨著她們。
在她們走後,空寂的窗前,仍舊可見儀仗緩慢行進,往南望不到儘頭,往北也望不到儘頭。
44.遛狗
繼錢若眉之後,朱櫻的親事也定下來了。對方不是彆人,正是成天到晚纏著她的商小侯爺。
趙綏綏班雀得知消息前往朱府道賀,不承想見到一個唉聲歎氣,愁眉不展的朱櫻。
“天大的喜事降到頭上,何故長籲短歎?”
朱櫻回望她二人,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什麼天大的喜事,分明是天大的晦氣事。那個商子煜竟然真跑到我家裡提親,更可氣的是我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一點兒也不替我考慮。”
“就是替你考慮才答應下來呀,你也不想想商侯爺是個什麼身份地位,若非商子煜那小子青睞你,擠破頭也輪不到你給她做娘子。”
“是呀。”趙綏綏補充,“商小侯爺那樣喜歡你,你平時與他也處得來,何以不願意嫁他?”
朱櫻撓撓頭,湊近她們說:“我和你們講,你們不許說出去。”
“什麼?”
班趙二人做洗耳恭聽狀。
朱櫻聲音小小,頗難為情道:“他個子有些矮……”
二女聞言茫然相顧,無言以對。
“你們倒是說話呀,啞巴了不成?”朱櫻心急火燎。
“總不能因為這點缺處就抹殺了他對你的好呀……”趙綏綏說。
“不是我說你。”班雀擺開教訓人的架勢,“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商子煜這樣的已屬人中龍鳳了,你還挑三揀四的。人家那出身家世相貌人品,又肯屈就你,你嫌人家矮?竹竿倒是高,你嫁去啊!”
朱櫻聲若蚊蚋,“我就知道說出來你們得擠兌我。”
班雀白她,“算你有自知之明。”
趙綏綏輕聲詢問,“就為著身高,還有其他原因嗎?”
“其他……其他就是我跟他太熟了,以前壓根就沒拿他當……男人。如同我和你們。試想想,假如是你們當中的一個突然到我家中提親……我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
班趙二人又一度無語。
“什麼叫突然?商子煜喜歡你這件事差不多已經昭告天下了。”班雀不吐不快。
朱櫻捧著腮幫,狀甚糾結。
見她無心慶祝,班趙二人也沒多留,臨走之前殷殷囑咐,叫她多想想商子煜的好處。
朱櫻%e8%83%b8中煩悶,喝了幾杯櫻桃酒,喝得腦袋瓜兒暈乎乎。回想商子煜的好……其實她不用回想,環視一遍閨房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素與彆個小姐不同,模樣生得甜美可人,喜歡的卻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方說蟾蜍、鼯鼠、蜘蛛、小烏龜……而他呢,從來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批評她,說什麼這些都不是閨閣小姐喜歡的東西,身為閨閣小姐應該喜歡一些正常人喜歡的玩意兒,他隻會默默滿足她。
得知她又喜歡上了什麼東西,不出三五日,他指定給她送來。
就拿蜘蛛來說吧,他明明那麼怕蜘蛛,怕到渾身發抖,卻還是費儘心血,深入深山給她抓回來一隻。這樣的用心用情,夾雜在他無數的好裡,全被她忽略了。
朱櫻忽然開竅,天底下再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如商子煜那般對她了。經過這一番覺悟,她突然看商子煜哪哪都順眼了,堅稱他是她夫君的不二人選。對待人家也不再是頤指氣使,而是小女兒家的溫柔嬌羞。
搞得商子煜很懵,誤以為朱櫻又想出了拒婚的新花樣,為此戰戰兢兢好幾日。
趙綏綏一晃兒有半個月不曾見著沈溟沐,甚是想念。正逢這日有空,穿上簇新的石榴紋花紗裙,坐到梳妝台前,淡掃蛾眉,由丫鬟綰出一個頂漂亮的翻荷髻,執上紈扇,就要出門。
小狐在??x?後麵與錦豹兒嬉笑,“小姐這哪裡是去探望舅舅,分明是去會情郎。”
“打你嘴!”
趙綏綏輕揮紈扇,作勢要打,小狐躲到錦豹兒身後,仍舊笑嘻嘻,“小姐心虛了,若不心虛作甚打我?”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趙綏綏原本心事就重,小狐的話叫她不得不思量,重新站到銅鏡前打量自己,她這身裝扮,不見得有多隆重,卻足見出用心,一種企圖令心上人眼前一亮的用心。
意識到這點的趙綏綏歡欣霎時消了一半兒,氣餒餒地坐回椅上,要小狐給她挑一件舊衣,發髻也換掉。
小狐咕噥:“小姐也太沒主見了,我開句玩笑你就當真。”
趙綏綏最怕彆人說她沒主見,當即道:“你、你才沒主見,我就是說說,誰真要換了,換來換去多麻煩。”
照舊穿著這一身去見沈溟沐。
沈溟沐果真眼前一亮,半作玩笑半作揶揄地問她:“打扮這麼漂亮來見舅舅作甚?”
趙綏綏被他問慌了神,兩隻眼珠黑蝌蚪似的在眶子裡亂躥,“哪、哪有,我平時不就作這副打扮,今次……今次隻是換了個比較新穎的發髻,哪就漂亮了……”
沈溟沐將她的緊張羞澀儘收眼底,忽地附到她耳邊,輕聲笑語,“我的綏綏就是很漂亮。”
一刹那,趙綏綏的臉龐像冬日裡的火爐一般燒了起來。她又羞又窘,紈扇急往臉上遮,好在沈溟沐說完就出去了,沒有留下來觀摩。
趙綏綏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走遠,小碎步追出去,“小舅舅出門嗎?”
“帶蒼猊出門逛逛。你來牽它。”
“我?我牽得住嗎?”
“不怕,有我在。”
蒼猊許久沒出門了,一俟到了街上,興奮地東跑西顛,趙綏綏哪裡是牽它,分明被它牽。好在人是開心的,臉上漾著歡快的笑。
“受不了我叫它停下來。”
“不要,叫它再跑一跑。”趙綏綏說著話。人又被蒼猊牽著鑽進一條小巷。
蒼猊有自己的分寸,跑起來不緊不慢,好叫趙綏綏跟上,也不會突然發力,給趙綏綏措手不及。
趙綏綏跟著它玩得很開心。
蒼猊忽然哼唧起來。
趙綏綏不解地回望沈溟沐,“它哼唧什麼?”
“大概需要便溺,帶它去土質鬆軟的地方。”
趙綏綏把蒼猊牽到一叢菖蒲旁,盯著它便溺,倏爾又不好意地轉開頭,看天上飄過的葫蘆形狀雲。
待它便溺完,沈溟沐用雜草掩埋了,兩個人牽著狗又往前麵逛。
蒼猊折騰累了,吐著大舌頭,隨他們悠悠漫步。兩人一狗,愜意無比。
趙綏綏橘紅底子柿蒂紋的披帛突然從臂彎處滑落。
沈溟沐瞥見,俯身為她撿拾。
趙綏綏走出一步發現沈溟沐落後,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