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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脂記 君芍 4376 字 4個月前

謝奕,“碧螺春行嗎?”

謝奕道:“小姐實在不必麻煩,我不渴。”

“公子雖不渴,該上也得上,要不然該叫公子說我們府上不知禮數,正經茶也不上一壺。”

謝奕看一眼小狐,冷笑道:“我竟不知府上是這樣規矩,主人說話,下人可以隨意插嘴。”

小狐一驚,不由閉緊嘴巴。

趙綏綏囁嚅半晌,接上話:“我家自是比不上國公府規矩嚴明,叫謝公子看笑話了。小狐,你去沏茶罷。”

小狐端著托盤下去。

謝奕看趙綏綏神色懨懨,“小姐生我氣了?”

“哪有,這麼一點兒小事。”

“小姐縱是不氣我恐怕也不會對我有好印象。”

“公子這是什麼話?”

“我得罪了小姐的貼身丫鬟,焉能討得好處。待我走以後小姐兩隻耳朵怕不得灌滿我的壞話。”

趙綏綏團扇移到臉前,掩去嬌笑,“謝公子既然知道,乾嘛還要得罪她。”

“我就是這樣性情,說話直來直往,招人嫉恨。小姐勿怪。”

“怎會?”長著那樣一張臉,誰會嫉恨他?要嫉恨也是男人。

謝奕目光落在趙綏綏粉藕一般的腕子上,腕子上套著翡翠鐲,翠玉映雪肌。白生生晃人眼目。

“聽聞小姐閨名綏綏,莫非出自《詩經?有狐》一篇?”

這個問題趙綏綏從小被問到大,信手拈來,“嗯,正是取自‘有狐綏綏,九尾龐龐’之句。”

謝奕眼角下皮膚微微抽搐。一會兒茶水端上來,謝奕喝了半盞,清談片刻,告辭離去。

事後趙老夫人詢問趙綏綏對謝家公子印象如何,趙綏綏回,“大抵是不熟的緣故,謝公子一開始比較冷淡,聊開了就好了,後麵我們聊得很開心。”

“謝公子沒討厭你?”

趙老夫人深諳趙綏綏性格,知道直白地問趙綏綏定要不好意思,故而反著問。趙綏綏果然著道,“討厭?他討厭我乾嘛,我們明明聊得很好。”

“沒討厭就好。”趙老夫人笑嗬嗬拍她手背。

“祖母,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府?”趁著趙老夫人高興,趙綏綏向她討情,“錢府和班府都曾派人相邀,我回絕了幾次,再回絕怕要討她們不高興。”

“這陣子不行。再過幾日罷。等謝公子遞帖子進來邀你遊玩,那時你再出去。”

顯然默認謝奕滿意趙綏綏,殊不知謝奕全然不是這樣想。

梁韜生辰宴,少不了謝奕。觥籌交錯間,也不知是誰提及此事,問謝奕對趙綏綏印象如何,有沒有可能娶回家中做妻。謝奕擎杯道:“著實是個嬌憨美人兒,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我確實心動了。”

“看來沒徹底心動?”有人打趣。

“美則美矣,奈何過於愚笨。”

“這話從何說起?”

“我問她的閨名可是出自《詩經?有狐》一篇,她回我,正是取自‘有狐綏綏,九尾龐龐’前一句出自《有狐》後一句出自《塗山歌》,綏綏把兩首詩搞混了。之句。虧她還是朱門繡戶家的小姐。”

一句未了,眾人皆笑了。當中不乏陪酒承歡的花娘。

唯有沈溟沐,拈著手腕上的麝香珠子,麵無表情。

“竟然鬨這等笑話,當真是連今日在場的樂伎也不如了。”

不??x?知哪個花娘接話,“李大人休折煞我等,我等賤漏之軀,豈敢與太傅千金相提並論。”

“今日是太傅千金遜色爾等了。”

男人們哄堂大笑。

當中有個肥醜的趙王孫,涎涎道:“我曾在錢府見過那位趙小姐,生得端是豐美,麵若銀盤,體若凝脂,夜裡狎玩,不知該何等受用。”

頗有幾個不成氣候的附和他,“趙王孫既然垂涎趙小姐,何不將她娶回家去,供你夜夜受用。”

“怪隻怪我成親早,那趙太傅又絕不肯叫他的掌上明珠做小,不然還勞你們說。”

沈溟沐一旁聽著,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麝香珠子越撚越快。

最終還是梁韜終止了這場對話:“那趙小姐是我表妹的閨中好友,你們口下留德!”

眾人遂彆尋話題取樂。酒是色媒人,漸漸地,席間便漾起了花娘的嬌嗔。

臨近三更天,爛醉如泥的賀客們各自被家丁接走。

翌日,一則逸聞開始在京城的貴胄間流傳。

“唉,聽說了沒有,昨晚上趙王孫從梁韜宅上離開,路上被人伏擊,拖進暗巷裡,塞了一嘴的馬糞。”

“有這等事?”

“落他一程的李公子親眼所見。”

“好端端,塞他馬糞乾嘛?”

“你忘記當晚他說什麼了?”

“他確曾對趙太傅的千金言語不敬,不過據我所知,當晚席間並沒有趙家一脈的人。”

“誰知道呢,不管如何,以後講話得加小心了。”

“是,是。”

27.鵝鮓

“老夫人還不準你出府?”

趙綏綏伏在幾案上,望著窗外的海棠發呆,“說是等謝公子遞了帖子再準我出府。”

“謝奕沒有遞帖子?”

趙綏綏不言語勝似言語。

“多半是對你不滿意。”班雀歎氣,“我聽說謝奕之自負幾分才名,傲氣得緊,不是才女看不上。”

“他明明有誇我,怎會對我不滿意?不滿意又不表露出來,叫人心裡七上八下,好不痛快。”

“有什麼不痛快的,京城裡好兒郎多得是,那種恃才傲物的家夥,我們還看不上呢!”

趙綏綏捧腮,“現在是人家看不上我。”

“他眼睛叫葉子蒙住了,不識泰山。等哪一天回過味來,悔之晚矣。”

趙綏綏被班雀逗笑,“你又想當然了,你怎知人家就得後悔?”

“臭丫頭,我替你說話你還挑我的刺兒?”

“不敢不敢。”趙綏綏怕班雀使出她的殺手鐧——咯吱她,連忙轉移話題,“好久沒聽你提起太子了,進展如何?”

“怕你起膩,忍著不說罷了。既然你問……”摘下頭上一根蝴蝶簪子,“漂亮嗎?”

寶簪蝴蝶形狀,金累絲,兩翼各嵌紅、藍寶石兩塊,打磨圓滑,迎著光隱隱可見扣住寶石的花形金絲,觸角襄以珍珠。

“漂亮。”趙綏綏如實道,“太子送你的嗎?”

“還用問。”班雀徑直把蝴蝶簪插趙綏綏頭上,“送你了。”

“這怎麼行,這是太子送你的。”

趙綏綏欲摘下歸還,被班雀按住,“留著吧,我還有好多。前幾天我們鬨了一點兒小彆扭,他為了給我賠罪,不歇氣地往府裡送了八匣珠寶。”

趙綏綏咋舌,“太子好大手筆。”

“應該的。”

趙綏綏拿肩膀撞她,“你就知足吧。”

“知足是什麼?我不知道!”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薅過趙綏綏,陪她一起笑。

晚上用飯,趙綏綏委婉提出希望二老解除對她的禁足。

趙老夫人沒有直接回答,偷覷趙皠神色。

趙皠咽下一塊魚肉,操著低沉沙啞的桑音緩緩問道:“謝家那頭還沒有回音?”

趙綏綏拿筷頭戳飯,心虛地搖頭。

趙皠麵色沉下去,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失望。趙綏綏知道解除禁足無望,愈發對碗裡的飯沒有食欲。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二叔趙深忽然問起趙皠半月前放飛的信鴿飛去哪了,怎的還不見回?

趙皠沉默以對。

趙綏綏驚奇道:“家裡還有信鴿,我都不知道,二叔,可以送我一隻玩嘛?”

“我做不了主,得問你祖父。”

“祖父,送我一隻好嘛?”趙綏綏甜甜地問。熟料趙皠勃然動怒,筷子拍在案上,嗬斥道:“女兒家玩鴿子作甚,好好吃你的飯!”

趙皠從未這樣疾言厲色過,趙綏綏怔住。

趙皠心情欠佳,連桌上的筍絲也遭了殃,被慘淒淒扣地上,“筍是誰做的,老得起筋了也敢端上來!”

仆人們默默收拾,大氣不敢喘。飯桌上氣氛同樣低沉。十歲的趙筠問了句祖父為什麼生氣,忙被楊氏往嘴裡塞了顆肉丸。趙老夫人為安撫趙綏綏,往她碗裡夾了塊魚,趙綏綏隻是拿筷頭戳,魚肉被戳得稀爛也不見往嘴裡送一口。

回到閨房,小狐錦豹兒變著法逗她,未嘗換得她歡顏。

不早不晚的,蜷在榻上睡覺。睡了不知幾時,忽聽小狐興奮的聲音響起:“小姐小姐快醒醒,沈大人來了。”

趙綏綏騰地從榻上坐起,“哪個沈大人?”

“還有哪個沈大人,當然是沈溟沐沈大人!”

“小舅舅來看我了?”趙綏綏不可思議,“走到哪了?快隨我出迎。”

昨日慶風曾來府上探問過,被小狐好一番譏諷。料想沈溟沐知道了她被禁足的事,過府來瞧。

小狐拉住她。

“怎麼了?”

“那個……”小狐吞吞吐吐,“沈大人和老爺進了書房。”

“小舅舅來找祖父?奇怪,他找祖父乾嘛?”趙綏綏水靈靈的眸子轉來轉去,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為了她的事。

十年前,麵對趙皠,他是階下仆,十年後,雖然換了地方,然一般在他的府邸,他成了堂上客。不由得教人感慨萬千。

兩相坐定後,先從寒暄開始,“趙大人身子一向健朗?”

“一年半載死不了。”

“回來京城一年有餘,一直未曾到府上拜望,趙大人切勿見怪。”

“沈大人哪裡的話,你現今是太子跟前的紅人,今非昔比。豈敢希冀你拜望老朽,該是老朽拜望你才是。”趙皠語帶嘲諷。

“趙大人言重了,怎麼算您也是我的長輩,豈敢叫您拜望我。”

趙皠虎目圓睜,為著沈溟沐的無禮。氣衝到頂,到底給壓了下去。不鹹不淡地感歎,“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無禮了。”

“無禮不算什麼,不忠才是大忌,趙大人以為呢?”

趙皠像是被什麼給刺了一下,手捏茶蓋撇浮沫,聲音不高不低道:“為人臣者,忠心是最基本的,然而禮亦不可或缺。忠在心裡,禮在外表,唯有表裡如一,方稱得上好臣子。”

“說得好,可就怕有人表裡不一。”沈溟沐撚動手上的麝香串,嘴角含笑,“前陣子在自家後院習射,不慎射下一隻信鴿來,鴿腿上綁有書信,拆下來瞧居然是貴府的。”

趙皠再無法佯裝淡定,“你究竟想乾嘛?”

“身為太子太傅,居然與穆王有私信往來。你究竟想乾嘛這句話不應由大人問我,而是我問大人。”

“我曾是穆王的老師,老師與學生切磋學問有什麼稀奇?”趙皠枯瘦如爪的左手緊緊抓著座椅扶手。

“確不稀奇,隻是那封信一旦給太子或者皇上看上,怕是會引起誤會,叫太子對大人生出嫌隙。依我之見,還是莫要給他們看見了。”沈溟雲淡風輕,“大人以為如何?”

趙皠蒼老的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