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之外。
“真不在。”
得到答案,烏丸羽涅縮回身關上窗,順手柄茶杯放回茶桌上,開門離開。
他繞著院子逛了一圈,空無一人。
前院的花朵看上去有幾天沒打理,盛開的冬菊被白雪埋沒,綠色的葉片壓彎了腰,有的花枝折斷。
烏丸羽涅愣了愣,預感不好地回身看向圍欄處,提步走了過去。
不出所料,用來盛放食物的食碗空空如也,三三兩兩的小雞倒在一旁,身上厚厚蓋了層雪被,無聲無息。
烏丸羽涅:“……”
裡梅不是昨晚才給他送過飯嗎?
他短暫沉%e5%90%9f一瞬,去後院的廚房抓了把米。
圍欄內,僅剩的小雞聽見響動,從雞舍裡冒出了頭,當看到烏丸羽涅時,激動得咕咕叫著。
和一星期前剛破殼時相比,它們長大了許多,叫聲也更加的清脆。
俯視著圍在腳邊的雞崽,烏丸羽涅抿了抿唇,蹲下`身把食物碗填滿,又把死去的小雞屍體帶走。
一隻、兩隻、三隻……
十四隻雞崽剩下九隻,三隻鴨崽一個不剩。
烏丸羽涅歎了口氣,他當初就應該偷溜出來。
寒冷的冬日,屍體被冰凍,腐化的速度接近於無,通過身形,大致推出死亡時間的烏丸羽涅把屍體肢解成小塊,剁成泥放在碗中端到前院。
他清理掉花盆內的積雪,用小鏟子用力把結塊的土壤鏟起,將其打鬆,最後混著充當肥料的肉泥重新栽種了回去。
會有用嗎?
烏丸羽涅不確定,小時候叔叔重來不讓他去碰花園裡的百合,也不教他種植方法。
做完這一切,烏丸羽涅披上袷又裹上狐裘,出了“帳”。
他手裡拿著一份地圖,是去市集收購雞崽時一併購賣。
烏丸羽涅查找著方向,他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生怕又一次和咒靈撞個正著。
他偷跑出來,可不想這麽快就被兩麵宿儺抓回去。
爭取,在兩麵宿儺回來,發現他不見之前,找到天元,問問對方要怎麽回去。
這麽久了,父親怎麽一直不來找他,他還想問問小紅回家的具體情況呢。
烏丸羽涅微出著神,很快就走到了市集。
“咕嚕嚕——”
肚子發出了抗議。
烏丸羽涅恍然,出門過急,他今天還沒有吃東西。
烏丸羽涅:“……”啊,身無分文。
他對著不遠處熱乎的茶泡飯咽了咽口水,猶豫著要不要回去一趟,準備些乾糧再出門。
烏丸羽涅頭一次體會到,身上沒錢是多麽的寸步難行。
不能重啟……
把兩麵宿儺的院子搜刮一番,吃飽喝足的烏丸羽涅寫了張欠條壓在茶壺下,剩餘的雞崽用簍子裝好,再次出了門。
有了前車之鑒,烏丸羽涅準備的很充分,且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走出熟悉的地段,越過山間小道,來到了陌生的村莊。
他抬頭,望著一河之隔,用籬笆保護起來的村落,遲疑著踩上了湖麵。
順利越過湖麵,他站在村莊入口,大聲地問:“你好,有人嗎?”
詭異的是,村落寂靜無聲,他的問話形成回音,幽蕩著重播。
背簍裡的雞崽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像是被怪異的氣氛影響,聽上去很是不安。
烏丸羽涅擰著眉,又問了一聲,幾分鐘過去,依舊沒得到回應。
他彎下腰,透過門上的縫隙朝裡看出,碧青色的眸子轉了一圈。
沒有腳印的雪地,屋門大開的木房,枯乾的老樹,除了沒人外,都很正常。
“那我進去啦!”
烏丸羽涅試探著開口,直起腰解開大門上的藤條,推開了用木頭建造的漏風木門。
冷風刺骨,吹得木門吱呀作響,尖銳的聲音刺得人頭皮發緊。
烏丸羽涅放緩呼吸,意識到有問題,他從懷裡取出裡梅找回來還給他的咒具,戒備著周圍。
悄無聲息。
他輕手輕腳地來到一座小房子前,往裡看了看,接著就被裡麵的景象怔住。
石頭堆砌的床鋪損壞,應是經歷過劇烈掙紮,薄如蟬翼的床單撕碎,用於鋪床的乾草散了一地,被子毀壞耷拉在地。
吃飯的桌子折成碎渣,椅子折斷,生火的竈台解體,黑色的柴灰在地上拖出一道彎曲的痕跡,並烙印出屋主人的反抗。
用一片狼藉來形容眼前的一幕再合適不過。
烏丸羽涅呆呆地放下短刃,他認識這道粗壯的圓痕,在一星期前的雪地上。
冷空氣入喉,他乾咳不止,轉身跌跌撞撞地去往另一間房屋,同樣的場景再一次上演。
烏丸羽涅愣在門口,他眼睛緩緩睜大,這是一場,屠村的慘劇……
第78章
夜已深了,寒風卷著雪花與枯黃的落葉自天上飄落。
烏丸羽涅處在死寂的村落中央,迎著落雪,冷風吹起白色髮絲。
他裹緊狐裘,往凍得通紅的掌心哈了口暖氣,輕輕搓了搓。
烏丸羽涅花了一個下午,把小村子裡零散的木房整理乾淨,這是他最後能做的。
明天,明天兩麵宿儺或者裡梅就會發現他的失蹤,所以,他最好連夜趕路。
想罷,烏丸羽涅不再猶豫,順著地圖的指引,向著更為繁華的地帶進發,隻有到那兒,他才能更好確定方位,找到東京校的所在地。
冬日的夜晚寒冷,厚實的袷也抵禦不了刺骨的寒意,烏丸羽涅走走停停,在雪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離開村落,向西大概走了十公裡,依舊杳無人煙。
背簍裡的棉被上蓋了一層厚雪,下方雞崽縮在一起,無聲地相互取暖,襯得林間愈發安靜。
終於,伴著破曉的光,烏丸羽涅走出茂密的森林,看到了城鎮。
他長舒一口氣,加快了速度。
清晨的城鎮很熱鬧,烏丸羽涅精緻的穿著和狼狽的身形形成鮮明的對比,配合著紅彤彤的臉頰以及透亮的眸子,一眼望去,就如離家出走的貴族子弟。
引人矚目。
烏丸羽涅視線掃過,沒過多在意,他腦子裡都是東京東京東京……
找了條避風的巷子,稍稍歇了歇腳,一夜趕路,導致他的精神很差,眼皮幾乎要抬不起來。
烏丸羽涅打了個哈欠,把背簍取下,掀開被子檢查雞崽的情況,見無大礙,把背簍倒下,放它們自由活動。
“你是什麽人?”
一道聲音從巷口傳來。
烏丸羽涅尋聲看去,是一名逆著光,身著布衣,續著鬍子的中年男人。
對方看他的眼神算不上友善,隱隱透著算計。
烏丸羽涅把雞崽收起,抱著背簍起身,那人走到了他的跟前。
男人比他高上一截,低頭俯視,巷子昏暗,漆黑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慄。
“你這是要去哪兒?”
男人又問,扯動著僵硬的臉皮,展露出友善的笑。
隻是,無論如何看,都不含好意。
烏丸羽涅直視著男人。
“東京……江戶。”
他回答,“我要去江戶。”
烏丸羽涅記得,東京成立前,是叫江戶,不過,現在江戶成立了嗎?
江戶?
從未聽過的地名砸得男人一懵,但這不妨礙他胡扯。
“巧了!”
男人裂開嘴,皮膚開裂出一道道幹痕,“這裡離江戶一百裡,我正巧要去那邊談生意……”
說著,他上下端量烏丸羽涅,好似在檢查一件到手的貨物。
“我帶你一程?”
“我看起來很好騙嗎,大叔?”
烏丸羽涅困惑,他後退一步,不留情麵地戳穿,“你看起來很蠢。”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男人一噎,斂起笑,臉色沉了下來,他冷哼,右手舉起隨意一揮。
“動手!”
男人一開始就沒指望這種小把戲能騙到人。
話音剛落,巷口監視的同夥兒露了麵,都是高大粗壯的男人,他們把巷子圍得水泄不通,晨曦薄弱的微光也被隔絕。
烏丸羽涅把背簍靠著牆小心放好,直起腰,雙手摸出口袋中短刃。
“你們要是輸了,就要帶我去江戶哦。”
他歪了歪腦袋,把這當成一場談判遊戲,“我走累了。”
男人被白髮男孩輕蔑的態度刺激到,大聲下達命令。
“把人打暈,綁走!”
聞言,其餘人一擁而上,打算速戰速決。
五分鐘後——
狹窄逼仄的巷子裡,三三兩兩躺滿了人,哀嚎遍野。
烏丸羽涅坐在當時哄騙他的中年男人背上,左手拿著一個硬掉的菓子小口咬著,右手持刀,刀尖抵在男人的脖側。
“去江戶嗎,大叔?”
他含糊不清地問,凍了一天的菓子嚼起來格外廢牙,“我沒錢。”
哪怕是嚴冬,麵對死亡的恐懼也讓男人背上冒出細密的冷汗,汗珠從他鬢角滑下,順著臉頰流入濃密的鬍子中。
“去、去!”
他磕磕絆絆地說,“不不不,不收你錢。”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無法相信這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男孩,會用這麽快的速度把他同伴盡數製服。
聽著連綿不斷的哀嚎聲,聞著空氣中若隱若現的血腥氣,男人的心被高高提了起來。
他僵硬地轉動脖子,盡可能遠離冒著寒意的刀尖,生怕烏丸羽涅一個不小心,就讓他命喪於此。
“那就走吧。”
得到滿意的答案,烏丸羽涅把菓子一口塞入嘴裡,同時收刀起身。
感受到背上的力道消失,男人鬆了口氣,他小心窺了眼烏丸羽涅,這才雙手撐地爬了起來。
“我們怎麽去江戶。”
烏丸羽涅背起背簍,轉身看向被男人攙扶,重新站起的眾人。
“我有架牛車。”
男人連忙回,恭敬的神情完全不復幾分鐘前。
“牛車?”
烏丸羽涅眨了眨眼,看男人點頭,他好奇更甚,迫不及待,“走啦走啦,越快到江戶越好哦,不然有人會追上來的。”
他這一番話,讓男人更加確定烏丸羽涅是從某個大家族出逃遊玩的孩童。
這個方向,大家族,平安京來的嗎?
男人想了想,又忍不住看了眼烏丸羽涅脖子上圍著的狐裘,油量光滑。
常人保暖可用不著這種東西,更別提那件厚實華麗的袷。
他眼底的貪婪一閃而過。
下一秒,烏丸羽涅微微抬眸,準確無誤地盯住他的眼睛,碧青的眼眸清澈,像是寧靜的湖泊,可,男人消去的懼意再次上湧,他心虛地撇開了眼。
“快點哦~”
烏丸羽涅彎起眼,話語平靜誠懇,“被找到,他們可能會殺了你們誒,我不是開玩笑。”
男人:“!!!”肯定是平安京!
他不敢怠慢,給同伴使了個眼色,負傷的幾人心領神會,迅速走出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