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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無不對其言聽計從, 就連兄嫂也對她格外信服。程姑娘年輕時也曾有過未婚夫,可惜先?後碰上了父親離世、母親離世跟祖父離世,程端被奪情, 程姑娘便主動替兄長一年接著一年的?守喪,硬生生將婚期給耽擱了下?來, 男方也不願意這麼長久的?拖著,原先?的?婚約便這般沒?了。

程姑娘倒是?不著急成婚,哪怕拖到現在也不見她著急。最?難得的?是?程家人也不催,程大人知道自己妹妹年歲尷尬,同齡的?人他瞧不上,年歲小的?他又覺得不成熟,怎麼著都配不上自己妹妹,思來想去。不成婚也行,反正程家家大業大,不至於?養不了一個姑娘。

傅朝瑜聽完之後,對這位程姑娘多了幾分好奇。

喜歡律法啊,應當?是?個嚴厲的?性子吧?

送周文津回?家後,傅朝瑜還逗了逗他家小妹。傅朝瑜不知為何格外受小孩歡迎,小露了一手便引得小孩兒驚歎連連,臨走的?時候小孩兒期期艾艾想要讓他留下?。

傅朝瑜哭笑不得。

一日鬨哄哄地結束了,傅朝瑜回?家寫了一篇文章,翌日送去給他先?生,又聽了一嘴國子監的?趣事。聽說如今這批新生都要跑操,早上三圈,晚上三圈,有些人故意磨蹭還被孫明達拿著棍子在後麵追,學子們每每叫苦不迭。另有一批監生聯名請求在國子監內開辟了幾塊地,讓他們種些果?蔬,沒?想到孫大人竟也同意了。

傅朝瑜摸了摸下?巴,孫大人實在變化很大。

孫明達監督完學生跑操後,正好回?了博士廳,一眼瞅見傅朝瑜在此?,很是?意外:“你?不在工部,跑來國子監做甚?”

傅朝瑜驚訝他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王紀美向來都是?最?護著弟子的?:“他被鄭侍郎派出來做事,正好路過國子監便過來看看我。”

孫明達腹誹:“平常又不是?沒?得看。”

他們師徒三人沒?少聚,但是?回?回?都不帶他,可惡得很。

不過孫明達沒?多久便發現,傅朝瑜這回?是?帶著文章過來的?。他一琢磨立馬便懂了,原來不是?為了看他先?生,而是?為了送文章給《國子監文刊》的?。他就說麼,傅朝瑜那小子怎麼會平白無故地看他先?生?何至於?孝順至此?,果?然是?有目的?。孫大人心裡平衡了不少。

傅朝瑜等人這些日子看了京城這邊所有的?福田院,越瞧越糟心,最?後連修建新福田院的?差事耽誤了下?來。

陳淮書?都快氣死了。彆看杜寧總是?咋咋呼呼,實則情緒最?容易激動的?反倒是?他。就京城福田院管理現狀,他們即便建了一個新的?也依舊還是?這副死德行。上麵的?人不願意改,底下?的?人手又不夠,福田院救濟的?人雖然多,但那地方簡直跟牢籠一樣,真進?去了的?話壓根沒?有一點尊嚴可言。

後來王樺不知打?哪兒聽說他們整日在外麵遊手好閒,奔來走去,氣得跑去鄭青州那兒狠狠地告了一狀。

鄭青州不得不捏著鼻子將四人臭罵一頓,讓他們好好當?差,不許貪玩兒。

眾人答應的?好好的?,但無奈他們四個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天生反骨,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不多時,新一期《國子監文刊》中有人匿名發了一篇文章,正好關於?秋芳母女二人的?,因案情奇特,充滿悲劇色彩,立即引發劇烈的?討論,張婆子跟王員外一家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有人覺得秋芳不該落得如今這樣的?地步,她靠著買豆腐辛辛苦苦將一雙兒女撫養長大,尤其對小女兒疼到了骨子裡,不論去哪都帶著,生怕她走丟了、被人欺負了。她寧願自己吃苦,也不讓女兒受罪。期間,夫家未曾伸過一次手,如今見她得了重病,便想要借著她的?女兒再撈一筆錢,實在可恨!

這門親事若是?真的?成了,那芸兒才真的?是?痛不欲生。她又並非完完全全的?癡,大多數時間都是?乖巧的?,也有自己的?想法,隻是?天性比較單純,發病的?時候有些難以掌控罷了。若是?秋芳有的?選,他們相信這樣一位母親絕對不會選擇毒死自己的?女兒。可現實是?,這母女三人都沒?得選。

大女兒已經?出嫁,夫家條件也不好,丈夫瘸了一條腿,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秋芳自己沒?錢治病,幾乎是?已經?等死的?狀態了。小女兒天生有傻症,但又生的?漂亮,留在世上隻能被人欺淩。一個沒?有娘家沒?有母親的?又生的?漂亮的?女孩兒,嫁給一個好色鬼是?什麼結局,不言而喻。

不少人同情秋芳,設身處地的?將自己放在秋放的?位置上,沒?有人能夠比她做的?更好。他們希望京兆尹重審此?案,從輕發落。

可是?也有人覺得殺人償命,本就是?理所應當?。如今京兆尹考慮到秋芳殺得是?自己女兒而非外人,已經?是?網開一麵了。被殺害的?小女兒有什麼錯呢?她本來是?可以活著的?,哪怕嫁到那個趙員外府上配一個大她許多的?,依然可以活著。隻要活著,就夠了。癡兒的?命也是?命,若是?為人父母可以擅自殺害兒女,勢必會引起騷亂。所以,秋芳絕不可以輕饒,必須嚴懲以警醒世人。他們大魏的?律法一向嚴苛,不可因一人修改律法。

此?案一經?《國子監文刊》傳播,鬨得沸沸揚揚,滿城議論。

京兆府日日都有百姓前?來此?處詢問秋芳的?近況,最?後京兆尹見事態逐漸擴大,影響太廣,頂著壓力將此?案移交給大理寺複審。

周文津身為程端的?得力助手,對此?案的?動向一清二楚。大理寺幾位大人商議之後,並不打?算更換判決。這是?人命官司,縱然中間有隱情,但若是?處理不好便不能向上麵的?人交代。

得知此?事後,周文津心裡悶悶的?,他這些日子想了許多,越想越覺得不甘,這份不甘伴隨著無奈與?自我唾棄,幾乎無孔不入,隻要稍稍停下?便會被其吞噬。

他跟著程大人去看過秋芳,秋芳被關在牢中,大有不吃不喝、一副要將自己活活餓死的?模樣。程大人去巡視牢房,周文津則留了下?來。

透過牢房,他靜靜地瞧著這個似乎已經?決定自殺的?母親。對於?出身卑賤的?人來說,活著一世難道就是?為了體會苦難的?嗎?

周文津不忍心,忽然開口叫了她一聲:“你?的?長女很擔心你?。”

秋芳徐徐睜開眼睛,無力地吐了一口氣。

“你?這病並非治不了,拖成這樣隻是?沒?錢買藥罷了。”從前?她們一家掙下?來的?錢都用在小女兒身上,秋芳自己拮據度日也是?因為小女兒多病,這麼多年才沒?有攢下?一筆錢,“找人借一筆錢調理好身子,日後也能跟你?大女兒才能好好生活,你?大女兒夫君生了病,她過得也苦,如若你?也去了她便真的?孤身一人。”

秋芳苦笑,兩個孩子,哪個她都對不住,她是?天生的?苦命人,兩個女兒投身到她腹中實在是?罪孽。

周文津於?心不忍:“你?是?認罪了,可害了你?們的?人如今還在外逍遙,你?就不恨嗎?”

秋芳蜷縮起來,卻?還是?沒???x?有說話,恨,如何不恨?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了。當?初沒?能殺了這兩家人反而被打?得半死,如今憑著她這幅殘軀,一樣報不了仇,外麵也沒?有人會替窮人報仇。

從牢記走了一圈後周文津一直心中鬱鬱,散值後,他還見到了秋芳的?長女淑蘭。

淑蘭抱著才不過六個月的?孩子跪在大理寺前?,請求他們網開一麵。後日大理寺便要複審,外頭有人叫囂著要判她母親死罪,淑蘭怕極了。她娘家隻剩下?母親,若是?連母親也沒?了,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得住。

無人搭理她,兩側的?官吏甚至都不肯看她一眼。尋常人的?生死,在律法麵前?顯得那般渺小。先?帝時期因天下?未定,各地爭鬥時有發生,動輒打?架報複,命案頻發。姓如今的?律法一律從嚴從重,為的?就是?震懾百姓,維護穩定。當?然,從嚴從重隻是?針對尋常百姓,官僚士紳乃至皇家又是?“另一套”律法了。眼下?這個案子,對於?京兆府跟大理寺而言已經?是?從寬發落了,沒?有人會設身處地替她們母女三人著想,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起再尋常不過的?案子罷了。若不是?有人推波助瀾,甚至都不會驚動大理寺。

周文津駐足良久,眼睜睜看著淑蘭跪了半日,最?後攢滿失望地離開。

他未回?家,而是?一直在街中遊蕩,望著來往的?行人放空大腦,他入大理寺究竟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當?官的?嗎,那他跟從前?自己所鄙夷的?那群高?高?在上、利用身份加害百姓的?官員有什麼兩樣呢?

街中有人與?他擦肩而過,提到了秋芳的?案子,兩人都在感慨秋芳母女可憐。

“聽說明日便要複審了,你?去看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什麼好看的?,惡人逍遙法外,好人反而受儘委屈,看著也是?白白受氣。當?官兒的?隻會幫當?官兒的?,要不就幫有錢人,再不就是?偏袒惡人,反正不會幫可憐人。”

“說得也是?。”

兩人一臉嫌惡地離開,顯然對這世道失望透頂。

周文津沉思片刻終於?有了決斷,他加快了速度準備去工部。然而還未走幾步,便碰上了傅朝瑜一行人。

陳淮書?見他神色不好,擔心地問:“文津,你?沒?事兒吧?”

周文津搖了搖頭:沒?事。“”

傅朝瑜走了過去:“可是?為了那個案子?”

周文津低頭,小聲道:“後日複審。”

“走吧,找個飯館邊吃邊聊。”傅朝瑜開道,領著他們就近找了一個酒樓,訂了一個包廂。

然而飯還沒?吃,便先?碰到了一個熟人。

傅朝瑜抬眼一瞧,對麵是?一位瞧著二十來歲的?女子,不施粉黛,頭上釵環也少,一身湖藍色的?衣裳生生將年齡給抬了上去。麵容素雅卻?不顯老氣,反而有種冷靜沉著之態。

程闌見周文津臉色有異,率先?問道:“可是?在大理寺碰到了什麼事兒,臉色這麼差?”

周文津窘迫,怎麼撞上程姑姑了?程端認他做小弟子,程闌便讓周文津叫她姑姑。程闌雖然為人冷淡,但是?對家中小輩還是?極關心的?。如今見到了,便上前?問了兩句。

傅朝瑜眼睛一亮,原來這位就是?程家姑娘,程端的?妹妹。他主動問好,並道:“我們正要商議一樁案子,聽聞您擅長律學,不知可否點撥一二?”

程闌掃過眾人一眼,目光落在傅朝瑜身上,大概猜到了他們所為何事:“為著近日鬨得甚凶的?砒.霜殺女案?”

傅朝瑜頷首。

程闌思索片刻,正色道:“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