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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還有個善談詼諧的柳照臨。縱然陳燕青平日寡言,可隻要有柳照臨在氣氛便不會冷場,傅朝瑜三個討論如何哄孩子,旁邊的柳照臨與陳燕青細數今日那位官員最丟人。

數來數去,還得是杜尚書:“真沒想到,威風凜凜的杜尚書竟也有這一日,隻怕他們家小公子回去之後必免不了一頓毒打。也不止是他,國子學不少家長離開時那臉色,簡直山雨欲來風滿樓,嚇人得很,今兒晚上不知道多少監生要遭罪了。唉……哪裡能隻怪孩子?要怪也得怪這些家長沒儘到人父之責。下回聖上若是召我講經,我必要將此事拿出來說道說道。”

陳燕青無奈:“若是杜尚書知道隻怕是要怨你。”

“我實話實說,要怨隻怨他自己教子無方。”

陳燕青早聽聞這位柳侍郎行事不羈有彆於常人,也不勸他什麼。見後廚上了一道炙羊肉,便其悄悄挪到弟弟跟前。

陳淮書正說著小孩兒喜歡吃什麼,冷不丁看到自己最愛的羊腿肉,眼睛一亮。

陳燕青淺笑,聽著柳照臨跳脫地談及國子監炒菜乃是一絕,這才情不自禁地附和一句。

確實好吃,而且以他弟弟的成績,往後還說不定還能多吃上幾次。

用過飯後,傅朝瑜便拉著陳淮書去街上買了不少點心跟小玩意兒。

陳淮書見他什麼都想買,沒好氣道:“你是打算把你先生師兄貼補的金葉子都花光?”

“花了再賺。”傅朝瑜大方道。

錢還能再賺,見外甥的機會可不常有,委屈了誰都不能委屈了他寶貝外甥。上輩子外甥經曆如此淒慘,還不是幼年被欺負得太狠又無親人疼愛嗎?這輩子他會儘己所能補償回來。

傅朝瑜全身心投入到給小外甥搜羅好吃好玩的重任上了。

傍晚,陳淮書也回了國公府,傅朝瑜留在了國子監。想著明天就能見到外甥,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小外甥滿打滿算還不過三歲,不知道他長得像誰,有多高,會不會跟姐姐小時候一樣……

如此胡思亂想了大半夜,等子時過後才胡亂睡過去。

翌日,傅朝瑜坐著他先生給他安排好的馬車準備進宮。王紀美聽說他要進宮,本來還想突擊一下禮節,後來聽聞他隻是進宮看望外甥便沒再著急了。宮中禮儀繁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還是回來之後再慢慢教吧。

不過縱然如此,王紀美還是另外交代了兩句,讓傅朝瑜進宮之後謹言慎行。若在宮中遇上什麼事,千萬忍著,等回來再想把辦法擺平。

王紀美多少看出來了,傅朝瑜這孩子有些意氣行事,他就怕傅朝瑜往後得罪那些權勢滔天的“貴人”。

今兒的王大人,也為自己學生操碎了心。

傅朝瑜一一應下。

馬車停在了宮城外,再往前便不能進了。想必是禦前之人提前打過招呼,傅朝瑜進宮通報了沒多久便被放行了。領路的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太監,得知他去找五皇子表情便淡淡的,傅朝瑜問話他也是愛答不理。因傅朝瑜帶進宮的東西不少,幾個抬東西的小太監偶爾對視時還嘲弄地笑了幾聲,笑話傅朝瑜寒酸。

由小見大,傅朝瑜對小外甥在宮中的生活感到擔憂。

好在,小外甥的境遇遠沒有到他想象的那般可怕,眼前的宮殿雖沒有他方才經過的那些大氣宏偉,反有些小家子氣,但是比起他陰冷的冷宮已經好太多了。

想必是近來才遷的宮。

近鄉情怯,等邁進偏殿透過門望著裡麵一方院落時,一路走來的迫不及待竟變成了猶豫不決。

踟躕間,裡頭忽然走過來一個年歲不算太大的太監,身量瘦弱,麵容比方才見到的幾個小太監還要憔悴些。他原本還在打探,等看清傅朝瑜的臉之後立馬狂喜,朝著裡頭叫了一句:“殿下,舅老爺來了!”

原是禦前的人也給了他們打過招呼,福安與周景淵已等了一早上了。

傅朝瑜被他喊得懵了一下,想著外甥宮裡的宮人難道還認??x?識他?似乎不大可能。

下一刻,廳堂中忽然衝出一個矮墩墩的小身影,還不到傅朝瑜大腿高,又矮又小,不過速度卻快,跟個小炮彈似的頃刻間就衝到了院子裡,待看到了傅朝瑜後又身體僵硬地停在路中間,鼓著嘴倔強地看著傅朝瑜。

傅朝瑜也被釘在了原地,久久不能挪開目光。

像,真的很像他姐姐。隻是小家夥比他小時候要瘦得多了,明明三歲,看著卻跟人家兩歲的小孩兒一般,叫人心疼。傅朝瑜從他身上,看到了他們姐姐的影子,不禁露出笑意。

周景淵瞪著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舅舅,醞釀了一下,許久不曾浮現的委屈感在此襲來,不知為何竟又氣哭了,眼淚無聲地滾了下來。

傅朝瑜慌了,趕忙快步過去將小家夥抱了起來,心疼道:“不哭不哭,舅舅來看你了。”

視線陡然升高,比在福安懷裡還要高上許多,寬闊的肩膀帶來的安全感讓周景淵再也忍不住,終於扯開嗓子嚎啕大哭。

細嫩的嗓音都哭啞了。

福安看著直歎氣:“小殿下這幾年過得實在委屈,連哭都不敢像現在這樣大聲哭。”

傅朝瑜聽得心酸不已,一遍遍地輕撫過小家夥瘦弱的脊背,不住地哄道:“對不住,舅舅來晚了,往後舅舅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京城守著你。”

周景淵抽抽嗒嗒地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將自己所有的恐慌於不安都發泄了出來,哭夠了,哭累了,哭得沒有力氣,才軟軟地倒在舅舅懷中。但是一雙手還是環抱傅朝瑜的脖子,生怕他離開。

傅朝瑜快要心疼死了,昨日一整日的忐忑不安,在此刻化為烏有。血脈羈絆,比任何情感都要綿長。眼前這個哭鼻子的小家夥,就他從後世走一遭又重新回來的意義所在。

周景淵似乎賴上了傅朝瑜,哭完了也不肯下來,試探性地交了一聲舅舅。

叫的傅朝瑜心都化了,他家崽崽太可愛了!

周景淵少有這樣撒嬌粘人且不聽話的時候,福安不忍心讓他下來,傅朝瑜就更不舍得了。愛往身上掛著就在身上掛著吧,反正難得見上一麵,掛一天都行。

福安泡好了茶便退到殿外了,不打擾他們舅甥說體己話。

舅舅看外甥,那自然是怎麼看怎麼好看,傅朝瑜打量著小外甥精致的眉眼,方才的傷心頓時被拋到腦後,天性樂觀的他開始大言不慚:“景淵你這模樣一看便是傅家人,尤其是這對瑞風眼,簡直是咱們家祖傳的。”

是嗎……周景淵小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搭在傅朝瑜眼睛上,好奇地看來看去,企圖尋找更多的共同點:“舅舅的鼻子跟母妃也像。”

“豈止啊,耳朵也幾乎一模一樣。”傅朝瑜感慨道。

周景淵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傅朝瑜縱容得很。

興許是血緣關係,分明從未見過的兩個人,卻很快親密無間起來。又因為得知傅朝瑜往後都不走了,留在京城,周景淵丟失安全感終於回來了大半。他從母親嘴裡聽說過舅舅,母親說,她去世之後天底下若有一個最疼他的那必定是舅舅!

傅朝瑜問小外甥的話,見他口齒清晰,對答如流,聰敏異常,心中格外驕傲,越看想親近。

唔,這是誰家的娃娃,真聰明,啃一口!

周景淵抱著舅舅的腦袋,被啃得咯咯直笑。母妃去世之後,再沒有人跟他這樣玩鬨了。

他喜歡舅舅!

看著這樣可憐可愛的小外甥,傅朝瑜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家姐姐,絮絮叨叨地對著小外甥說了許多姐姐從前在家中的事,還有傅家從前的情況,都一一跟小外甥說了一遍。

周景淵雖然之前埋怨過舅舅這麼久都不來找自己,但是福安說了,這是因為宮裡有人攔著不讓他們找,所以周景淵也不介意了。他靠在舅舅肩膀上,聽著舅舅的聲音格外安心,等傅朝瑜說完了,他才問:“舅舅在國子監好不好啊?”

“好著呢,國子監的監生一個個可崇拜你舅舅了,這回國子監聯考舅舅還考了頭名,拜入了王司業王大人門下。”

周景淵不知道這位王大人是誰,但不妨礙他覺得傅朝瑜很厲害,於是又巴巴地問:“那舅舅以後能進宮嗎?”

這個,傅朝瑜真沒底,不過見小外甥眼含期待,他還是決定打腫臉充胖子:“舅舅努力努力,應該能的。”

大不了,他再折騰出點新鮮東西好了,隻要在聖上麵前掛上號,總能進宮的,等他回去之後就加緊步子,早日折騰出動靜來。

周景淵天真地信了,軟乎乎地道:“那我等著舅舅。”⊕思⊕兔⊕網⊕

傅朝瑜倒抽一口涼氣,壓力瞬間就來了。

他不敢再應承,開口說要帶小家夥看自己帶進宮的寶貝。

周景淵跟福安好奇地跟上。傅朝瑜現如今沒錢,雖然想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捧到小外甥跟前,但能力有限,隻能買些小玩意跟吃食。點心買了一堆,還抄了好多後世的糕點方子、奶茶方子給福安,希望他日後有機會能做幾道給外甥嘗嘗。

吃的拿出來後,傅朝瑜又在院子裡逡巡了一圈,找了個不錯的空地開始劄秋千,劄完了秋千又做了一個蹺蹺板,若不是馬車實在裝不下,他都想讓木工做一個滑梯送到宮裡安上。

周景淵乖乖坐在小馬紮上,一邊被福安投喂點心,一邊心滿意足地撐著下巴看著他舅舅忙活。

他翹著小腳晃悠,心情格外的美。

傅朝瑜滿頭大汗地結束勞作,不多時又看到了他上回給小外甥送的兩把木頭製的水槍。

福安機靈地回道:“舅老爺給小殿下的這玩器小殿下日日都會把玩,尤其是這水槍,好玩得緊,小殿下經常拿著這個澆花。不過這個泡泡槍……奴才跟小殿下卻都不知該怎麼玩。”

傅朝瑜拍了一下腦門,瞧他粗心的,忘了把泡泡水如何製作寫出來了。

他托福安幫忙準備了幾樣東西,而後又開始忙活起來。皂角搗爛了煮沸提純,加了幾滴油,又加了些許茶葉水調和在一塊兒裝進泡泡槍裡,對著天空擠壓兩下。

一連串五彩斑斕的泡泡被擠了出來,輕盈地隨風飄蕩,落地之後悄無聲息地碎裂,化於五形。

雖然短暫,但格外好看。

周景淵都看呆了,好一會兒才興奮地站起來,攀著傅朝瑜的大腿,嘴裡忙叫著“舅舅”。

傅朝瑜懂他,將泡泡槍交給他。

周景淵擺弄了一會兒,神色虔誠地對著空地輕輕一壓,泡泡再次出現了。

小家夥開心地直跺腳。

神奇!

傅朝瑜含笑地看著小家夥玩鬨,回頭時冷不丁看到樹叢裡躲著一個矮小的身影,險些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瞧才發現是一個小孩兒,正目不轉睛且還有些嫉妒地看著他家小外甥。

第16章 玩伴

偷摸跑出來的周景成正心癢難耐地看著那個泡泡槍,忽然感覺自己身前多了一道陰影。

抬眼一瞧,原來是老五哪個長得很好看又很會玩的舅舅。

望著傅朝瑜的臉,四皇子摳了摳手指頭,再次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