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1 / 1)

娘,連主殿都是空著的,寬敞得很。堂外有一進大院落,地勢低平,兩側直廊傍閣依亭,掩映著怪石花草,彆有洞天。

福安滿意極了:“往後啊,偏殿裡的一切都是小殿下的,這可是舅姥爺給您掙來的,殿下高興不?”

周景淵一錯不錯地盯著宮殿,烏溜溜的眼睛裡盛了淺淺的笑意。

母妃說的沒錯,舅舅很愛很愛他,即便舅舅從來沒有見過他。可是,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見到舅舅呢?

五皇子遷出冷宮,還是聖上下的旨,這在宮中還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過,上頭幾位娘娘權當當是聽了個笑話,並未真正放在心上。威脅最大的傅美人如今都已經死透了,剩下這個三歲的小娃娃能翻出什麼風浪來呢?

既無寵愛,又無家世,想要與其他皇子爭鋒簡直癡人說夢。哪日若是不聽話了,隨手一摁便能摁死,何必費心掛念呢?

貴妃因為三皇子被聖上禁足又罰俸,顏麵儘失,這些日子日日都要敲打周景文幾句,甚至打定主意,等禁足過後便去求聖上讓兒子跟著先生讀書去。讀書明禮,想必就不會這般胡鬨了。

周成文一點兒都不想去讀書,可但凡他流露出抵觸的情緒,母妃便要念叨個不停,還拿太子跟大哥跟他比。說什麼他們母家不差大皇子跟二皇子的,舅舅更是掌管戶部權勢滔天,為何不能與之一爭?

周景文都懶得說,這二人都已成年了,可自己才六歲!

若他能比得過太子他們,豈不成妖孽了?罷了,就讓母妃自己去臆想吧,反正他是左耳進、右耳出。

無獨有偶,賢妃亦在教訓兒子。四皇子比起三皇子總要好管教許多,賢妃隻盼著四皇子往後能少惹些禍:“我聽說貴妃有意送三皇子入學,待他上學之後就沒人再拉著你闖禍了。”

在賢妃看來,兒子闖禍全賴周景文。自家兒子天真爛漫,那周景文卻是個胡攪蠻纏的禍頭子,隔開了也好。

周景成皺著臉,不禁苦惱起三哥讀書之後自己要跟誰玩,難道要去找好欺負的老五?

唔……也不是不行,畢竟老五的舅舅會畫故事。

賢妃仿佛洞察人心一般,立馬告誡:“五皇子那兒也不許再招惹,他母妃得罪了太多人,連你父皇都不喜歡他,注定不受寵也爬不起來。這樣的人還是遠著些好,免得出了麻煩反而沾了一身腥。”

四皇子好奇:“老五母妃都得罪了誰啊?”

賢妃沒好氣地敲了敲兒子的額頭:“不該打聽的事兒少打聽。”

周景成泄了氣,良久又抬起腦袋:“可是他舅舅看起來很厲害。”

賢妃嗤笑一聲,說話拖著長長的調子:“一個商賈出生的學子能有幾分的能耐?這輩子都得受身份禁錮,便是將來高中進士恐怕也闖不出名堂。”

不僅僅是她,後宮中人就沒有誰將這對舅甥真正放在眼裡,隻當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兩句而已。

宮中紛擾,外界無從得知。

又一日,國子監門前忽然熱鬨起來,馬來車往,絡繹不絕。

今日正值朝中沐休,本該是舒坦的一日,不少人的興致卻因為要來國子監而蒙上了一層陰影。

家長們於國子監正門前找到前來迎接的兒子之後,又與同僚互相見了禮,這才想著要去看一看成績,他們一早聽聞,國子監將成績張貼出來了。

監生們瑟瑟發抖。

好在虛驚一場,原本張貼成績之處空無一物。

助教匆忙過來解釋,說這幾張紅榜不知被誰給揭了,大清早起來便不見,應當是連夜撕的。

諸位家長神色皆有些微妙,能做出這種事的自然是國子監的監生,如此欲蓋彌彰實在愚蠢。可他們也不敢罵出來,萬一這蠢貨是自家人那就可笑了。

杜寧跟在他父親身後,見狀催促道:“父親,我們先進去說話把,我給您介紹介紹國子監。”

傅朝瑜站在助教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杜寧。

杜寧心虛地撇開眼睛,不敢拿眼瞧他。

這紅榜是他叫人撕的,昨兒晚上,他特意找來周文津派他撕毀榜單。之所以叫周文津,一則是因為他家境落魄好欺負,二則是因為他成績好。前三名之中,陳淮書家世顯赫,傅朝瑜背後站著王紀美,唯有周文津一無所有,欺負起來如同泄憤一般,畢竟誰讓他非要考這麼好呢?

周文津敢不從,杜寧便敢叫人揍他。折騰一番,周文津還是憋屈地認了。

可不幸的是,他們回來的時候竟然被起夜的傅朝瑜給撞到了。

周文津慌不擇路地離開,杜寧卻強撐著裝作沒事人一樣回去睡覺。

今日一早,榜單沒了,杜寧不相信傅朝瑜會猜不出來是他乾的。不過,猜到就猜到吧,整個國子學考得都差,沒什麼好比較的,相信孫大人不會特意告訴父親他的名次。隻要不被當眾比較,不親眼看到他成績墊底,父親應該不會太惱羞成怒。

那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然而杜寧千算萬算,沒算到傅朝瑜就是不想讓他如意。剛走兩步,傅朝瑜便在後麵與助教道:“那些榜單揭了畢竟不大好,還是再抄一份貼上去吧。若是先生們沒空,學生可以代勞。”

杜寧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混賬東西傅朝瑜,他要是真敢再抄,自己能跟他拚命!

杜尚書見他站立不動,回頭質問:“磨蹭什麼?”

杜寧趕忙擠出笑臉,領著他父親一塊兒入了學堂。

今日彆的學堂暫且不論,國子學的家長卻來得整整齊齊,一個不落。一眼望去,都是熟人,官位都還不低。杜尚書坐定後便發現了好些熟悉的,安陽侯親自到場;楊毅恬父兄不在,來的是將軍府的二老爺;陳家大老爺外放任知府,來的是陳淮書那位年輕有為的長兄陳燕青。

彼此之間打了一聲招呼後,卻見禮部侍郎柳照臨穩穩坐在一側,安陽侯覺得奇怪:“柳大人家中,似乎沒有小輩在此讀書吧?”

柳照臨頷首,複又傲嬌表示:“我受師父之命,前來給我小師弟領卷子。”

“您的小弟子是……?”

柳照臨嘴角微揚:“本次聯考頭名,前些日子助達州平複山賊的大功臣,姓傅名朝瑜,師父給他取了字,喚作懷瑾。”

安陽侯立馬記起來了,上回國子監膳堂改革的關鍵人物!原來人家不僅是頭名,還是王紀美的關門弟子啊,安陽侯又讚歎他們師門情深,做師兄的竟然如此愛護師弟。

柳照臨既謙虛又不謙虛地笑了笑:“畢竟長兄如父麼。”

師兄,亦是兄。

柳照臨又不動聲色地給周圍同僚說起了他這新來的小師弟如何優秀,如何一表人才,文章才學頗受國子監諸位博士器重。

彆的先不說,光是頭名這件事,便引得眾人一陣羨慕。

柳照臨享受眾人追捧,暗自得意。

楊二叔衝著身旁的四平八穩的陳燕青道:“你家老國公怎麼沒來?”

陳燕青想到方才柳照臨的話,淡漠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溫柔:“祖父不插手淮書的功課,全權交給了我。從前淮書識字,也是由我開蒙的。”

長兄如父,柳照臨如此,他亦然。

學堂裡似乎一片和諧,杜寧同其他幾位同窗悄悄扒在窗後,踮著腳尖悄悄觀察裡頭動靜。才看沒多久,便對上了孫大人陰森可怕的眼神。

幾人心口一窒,迅速做鳥獸散。

學堂中原本還算和諧的氛圍,也因為孫明達的到來,瞬間冷凝起來。孫明達的表情,實在不算好看。

知道自家孩子什麼德行的家長們,臉上都有些害臊。

然而孫明達才不管他們害不害臊,養不教,父之過,今日便是被罵得狗血淋頭也是他們應得的!

在開罵之前,孫明達先將陳淮書跟傅朝瑜給摘了出去。陳淮書一向優秀,孫明達誇的時候毫無壓力,聽得陳燕青與有榮焉。不過到了傅朝瑜,孫明達去心緒複雜起來,一邊誇讚一邊懊惱,口不對心,隻讓助教將這兩份卷子送到各自家長手中。

排除這兩個,剩下的就可以一視同仁了。

孫明達重新挎下臉,語氣生硬,不容置疑:“剩下的,我點到名字的挨個上來領卷子。”

餘下眾人:“……”

為何他們不是由助教送過來?如此區彆對待嗎。㊣思㊣兔㊣網㊣

孫明達見他們還敢露出震驚的表情,憤而開罵:“這回聯考,六學之中屬國子學的監生考得??x?最差!諸位在朝中好歹也算中流砥柱、國之棟梁,教育出來的子侄卻連平民商賈的孩子都不如。一個個不學無術、遊手好閒,隻知欺辱同窗,偷奸耍滑,簡直是國子監的毒瘤!”

杜尚書被罵得一聲都不敢吭,私下咬牙切齒。想他在朝中執掌戶部,何等風光,眼下卻因為家中兒子被罵成了孫子,頓時怒火難掩。

這不成器的東西,回去等著挨收拾吧。

孫明達疾言厲色的罵聲隔著兩扇牆都能聽到動靜,杜寧急得口乾舌燥,腳步虛浮。才走到了後山,剛到轉角處便被跟人迎麵撞上。

杜寧被撞了一個趔趄,穩住身子一看,竟是抱著厚厚一摞書的周文津。

好家夥,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來。

“不長眼的狗東西!”杜寧性子發作伸手狠狠一推將周文津推倒在地,拳頭揮起來就要開打!

周文津認命地抱著腦袋等待被揍。然而他的腦袋沒遭殃,反而聽到了杜寧殺豬一般的叫聲。

他茫然抬頭,就連傅朝瑜不知何時出現在杜寧身後,僅憑一隻手便降伏了對方。

杜寧凶狠回頭:“哪個找死的敢對老子出手?”

傅朝瑜冷笑:“今兒就讓你看看誰死得更快。”

第14章 毒打

杜寧手腕劇痛,使出了吃奶的勁去掙脫,然而傅朝瑜緊箍著自己的那隻手卻紋絲未動。

見鬼了!他竟然掙不開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書生?這一認知讓杜寧惱羞成怒:“快給我放開!”

傅朝瑜:“事到臨頭還囂張?不若送你去學堂,你我在杜尚書麵前當麵對峙。”

他哪敢打擾他父親挨罵?

若是被父親知道他如此囂張跋扈,肯定打得更狠。杜寧心下一慌,什麼臉麵也好,尊嚴也罷,統統不要了,頭一次對傅朝瑜服軟:“行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快鬆手!”

傅朝瑜鬆開了手,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杜寧踉蹌著摔在假山石上,臉被硌得生疼,再一次感受到了傅朝瑜並非看起來那般文弱。這個他從來都沒有看得起過的破落戶,內裡竟還是個硬茬。

惹不得。

杜寧揉了揉臉,生怕對方真的將自己扭送到學堂,連忙溜了。臨走前眼神還忘在周文津身上一掃,暗含威脅。等著瞧,收拾不了傅朝瑜,還收拾不了他周文津嗎?

周文津無聲一歎,知道自己攤上事兒了,撣了撣臟衣服從地上爬起來後,一言不發地將書一本一本重新撿起來。

傅朝瑜也彎下`身幫忙,將撿起來的書都交給他。

“多謝。”周文津臉色微紅。最狼狽的時候被人撞見,還被先後兩次撞見,他亦覺得尷尬,恨不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