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頭，他不說話，場麵就顯得十分靜。謝鑫昊察覺出他微妙的抵觸，一時也沒有說話，房間裡愈發安靜。
“你怎麼來了。”
良久，何嘉又問。
“去了醫院，發現你不在。”
何嘉又不說話了。謝鑫昊隔了他幾步，餘光打量著眼前的房間。
麗水苑。他曾來過這裡很多次，在樓下等，又或者送何嘉回來，但第一次次進到何嘉房間，竟是如此急切而又莽撞。
因為太想見到他了。
謝鑫昊無法描述這種感覺，他緊繃焦躁的心情，在踏進房間，看見何嘉背影的那一瞬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是說不喜歡嗎，石膏娃娃。”
何嘉背影一怔，心裡竟然騰起一種莫名，又強烈的直覺——
“是你送的嗎？”
謝鑫昊沒有正麵回答，看著其中一隻小象挑眉，“你當時一定要用粉色。”
何嘉眉頭擰得更緊，心裡胡亂想了許多，都沒意識到謝鑫昊那邊很久都沒有聲響。他奇怪地轉過身，卻見謝鑫昊的目光穿過自己，定定地落在自己身後的書架。
一個相框，一張合照，兩個人同時看向鏡頭，麵帶微笑。
“這是……”何嘉喃喃道，隨即動作有些遲緩地將相框從書架上取下來，他看著照片上的自己和謝鑫昊，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照片上的他們這麼親密？
“B市。我們一起去過。”
“為什麼？”
何嘉似乎很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謝鑫昊看著他的眼睛，片刻之後才說，“不止我們兩個，還有彆人，學校組織的活動。”
何嘉神情放鬆下來。
“很慶幸？”
“……沒有。”
“給我吧。”謝鑫昊突然說。
“什麼？”
“我說，”謝鑫昊語氣低沉，“照片給我吧。”
“為什麼？”何嘉皺眉。
“你都把我忘了，留著它乾嘛？”謝鑫昊挑眉，強壓下心頭酸澀，“不怕被彆人看到？”
這個彆人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何嘉默然，半晌之後把照片從相框裡取了出來，遞給他。
謝鑫昊看著照片上的兩人，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當初回A市的路上，何嘉捧著照片看了一路，嘴角的笑意比伏特加還要醉人。
心裡一陣鈍痛。
“何嘉，”謝鑫昊喊住他，“等你恢複記憶了，我再還給你。”
如果你還想要的話。謝鑫昊在心裡默默補充。
何嘉愣怔地看著他。
謝鑫昊坐在車裡，抬頭就看得見何嘉房間的窗戶。他手上拿著兩人在海邊的合照，盯著看了很久。
那天的記憶襲來，謝鑫昊終於知道為什麼當時何嘉情緒會如此激動，抱著他止不住地發抖——
原來，他五年前在河邊救下的那個人，正是何嘉的父親，而他聽到的那聲撕心裂肺的呼喊，是來自於何嘉。
原來他們早就見過。
可謝鑫昊明明無比確定當時人救上來的時候還有呼吸和心跳，為什麼何嘉卻對溺水諱莫如深，反複夢到那時的場景，甚至是夢魘。
小陳給他的資料隻有五年前A市芷溪村河邊的一張照片，三言兩語提到那場幾年未見的溺水事故，而何嘉父親離世的時間正是三天之後。
這中間，還發生了什麼？
謝鑫昊神色不明，他已經讓小陳繼續往下查，卻至今沒有收到消息。
車內的沉靜被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打斷，吉宇的聲音很快響起：
“我說謝少，你都多少天沒來西林了？”
——
吉宇走在前麵，兩人上二樓，走廊的畫換上了新的一批。
“第三期選品馬上要開始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和我去看看？”吉宇問。
“你拿主意吧。”謝鑫昊興致缺缺。
“怎麼，還在和何嘉鬨彆扭？你說說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低次頭，哄哄不就好了……”
“這次不一樣。”謝鑫昊沉聲說。
吉宇挺吃驚地看著他，第一次從謝鑫昊嘴裡聽到這句話，也是第一次見他為情神傷，一時覺得新鮮的不得了。
謝鑫昊這個人，就是太傲了，不管在感情上還是彆的什麼。可不可否認的是，人家又確實有這個資本。但感情這事兒吧，還不同於其他，再傲的人，一旦陷進去了，還不是得乖乖為愛低頭。
吉宇長歎了一聲，“你啊，就慢慢折騰吧！”
二樓展廳處，一對年輕夫妻看中了一座木雕，遙遙舉著向吉宇詢問。隔的遠了，有些聽不太清，夫妻倆邁步向他們這邊走來，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地板上因碰撞而發出的一聲脆響。
夫妻二人停住腳步，那滾動的聲音卻還在響。
“什麼呀？”
吉宇見狀朝兩人走過去，謝鑫昊皺著眉跟上，就在這時，腳邊卻迎來很輕的觸碰感。
他低下頭，一顆黑色的珠子被他的鞋子踢到，又往前滾了一米。
吉宇定睛一看，“草，這不是何嘉上次丟的珠子嗎？”
謝鑫昊腳步一滯。
“怎麼會跑到這裡，奇了怪了，當時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吉宇作勢低下頭要去撿，卻被謝鑫昊搶先一步，拾起來夾在指間。
吉宇湊過來瞧，那珠子上麵蒙了一層灰，蹭在謝鑫昊指間。“這是被人踢了多少腳，也不知道剛丟了的時候滾去哪裡了，何嘉後來還回來找過一次……”
謝鑫昊眼神一凜，“什麼時候？”
“就在你們吵完架的幾個小時後，”吉宇說，“當時我就瞧著他反應不對，呆呆地跟失了魂兒似的，哎，我看了都難受！”
他拐了拐謝鑫昊的肩，“正好，你替我還給他，順便好好跟人道個歉。人家多寶貝這珠子啊，你倒好……”
謝鑫昊立在原地很久都沒動。吵完架後的幾個小時，不就是那晚何嘉等在公寓，卻在門口撞見他和葉彥之後嗎？
謝鑫昊眉頭緊鎖。
“哎，不看啦？怎麼剛來就要走？？”吉宇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樓梯拐角，簡直來無影去無蹤。
“草！你就不能看完再走！”
吉宇怒吼。
第60章 你沒有瞞我什麼吧
翌日。
“來之前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出院也是，你和阿姨都不告訴我。”章博煜說著，繞到他身後關上了門。
“她怕耽誤你的時間。”何嘉有些心不在焉，順從地任章博煜拉著他往房間走。
“博煜。”
“嗯？”
何嘉停下腳步，盯著兩人手腕上兩串極其相似的黑色手串，腦海裡突然閃過一連串零碎的畫麵。他神色一凜，屏住呼吸竭力捕捉，那些畫麵卻又全部散了個乾淨。
“你怎麼會有這條手串？”
章博煜腳步一頓，“嘉嘉，你想起什麼了嗎？”
何嘉皺眉。宋敏華告訴過他，墨玉手串是何淵最後一次回家時帶回來的禮物，精心挑選了許久。自那之後，他一直戴在手上，從未摘下過。
“怎麼突然換了根繩子，之前那根斷了嗎？”宋敏華嘀咕，“也好，之前你爸爸就想過用編織繩來串……”
“我剛剛看到了它斷開的樣子。”何嘉說。在他腦海裡閃過的最後一個畫麵，珠子散了一地，可他一顆也撿不起來。
“你的這條，很像。是我們一起買的嗎？”
“……是啊，”章博煜神色很快恢複自然，“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之前從沒見你戴過。”$思$兔$網$
“你不是忘了一些事嗎，想不起來也正常。”章博煜自顧地往前走，沒有注意到身後何嘉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還忘了什麼？”
章博煜停在房間門口。
“我之前，和你提到過謝鑫昊這個人嗎。”何嘉很突然地問。
半晌，章博煜嗯了一聲。
“我說了什麼？”
“朋友。”
何嘉聽懂了，卻接著問道，“你知道我們一起去過B市嗎，我們還有一張合照，他給我送過石膏娃娃，這些，我都有告訴過你嗎？”
章博煜還是“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那你知道他說喜歡我嗎。”
“夠了，嘉嘉。”章博煜沉著臉打斷他，“你怎麼了？”
何嘉看著他，很久沒說話。章博煜問他怎麼了，他也很想知道怎麼了，為什麼從他醒來後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奇怪。憑空出現的謝鑫昊，行為反常的章博煜，還有欲言又止的母親。
他覺得自己像一幅被打亂重拚的拚圖，他快要不認識現在的自己了。
謝鑫昊就像是他腦海中巨大的一片空白，看見合照的那一瞬間，他篤定謝鑫昊一定有所隱瞞。
“所以，你都知道。”何嘉說，“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之間隔了一萬多公裡。你在美國上學的時候，我們有每天都聊天嗎，有瞞著對方偷偷訂機票去看彼此嗎，有一起去塗石膏娃娃嗎？”
“嘉嘉——”
“這些，我統統不記得了，就像不記得謝鑫昊一樣。”何嘉越說越覺得奇怪，最後甚至開始兀自推測，“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有一個學長最近和我走得很近，你會不會生氣，我們吵架了嗎——”
章博煜強硬地打斷了何嘉。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嘉嘉，你會慢慢想起來的。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沒什麼的。”
何嘉定定地看著他，神情看上去有些黯淡。章博煜也沉默，耳邊還環繞著何嘉剛才那些話。
他們本該是那樣的，如果當初沒有分手。
章博煜心間泛起一陣難言的刺痛，他俯身靠近何嘉，氣息越來越近的時候，何嘉卻偏頭躲開了他的%e5%90%bb。
“……”
章博煜牽動嘴角，無聲地自嘲一笑。
謝鑫昊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
周圍一如既往的吵鬨，台上鼓手的演奏正到縞潮，震得人耳朵發麻。謝鑫昊麵無表情地撥開蓄意撩撥的手，目標明確地直衝吧台。
“葉彥呢？”
“他？還沒到接班的時候。”吧台小哥說。
謝鑫昊麵色不虞地等，卻等來個老熟人。陳誌豪懷裡難得沒摟人，湊過來盯著他瞧，“稀客啊，謝少。齊越不是說你追老婆去了麼，怎麼，還沒追上？”
“……”謝鑫昊皮笑肉不笑地瞥了陳誌豪手裡的杯子一眼。
“操，你丫還來？”
上次的事他是真毛了，後來齊越來勸過，加上他本來也不是什麼記仇的人，這才爽快翻了篇兒。可難得見謝鑫昊也有追人的時候，他又犯賤似的湊上來幸災樂禍。
“不對，要真追上了你也不會來這兒了。”陳誌豪賤兮兮地問，“你還真非他不可啦？”
葉彥的身影從後方通道裡進來，謝鑫昊驀地起身，走之前留下一句沉沉的“嗯。”
陳誌豪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