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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實話嗎?”

“我不知道你想聽什麼實話。“遊沁平穩地回答, ”他是咎由自取,壞事做多了自會有報應, 不是嗎?”

已經是深夜,街道空曠,文子佳攥著方向盤, 車裡沒開暖氣, 她卻流了許多汗:“好,我去見你,我去你家見你。”

“我不在家。”遊沁說, “來北安橋, 我在看海河。”

兩台造雪機接連打開, 嗡嗡運轉,文子佳快步走向橋心,她離遊沁愈近,這場古怪而突如其來的雪就下的愈大,簡直像水晶球擺件裡麵的虛假的大雪。

“你用語言刺激那個大學生,把手機摔給他,是故意讓他看到裡麵的定位軟體的吧。”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文子佳氣喘籲籲,眼前被雪花掩映的一片模糊,“便簽也是特意留給我看的,是嗎?”

遊沁靠著背後欄杆,北安橋橋墩裝飾是一條神采奕奕的青銅盤龍,幾欲飛天。她將手機螢幕對準文子佳,點開了錄音鍵,輕鬆地說:“你應該在警局說這些。”

文子佳和她隔著咫尺的距離:“你最後和他打那幾通電話,是約好陪他去港口散心吧,但是你們拉扯了好幾通,你都沒有去。監控記錄拍到最近的那些日子,你們也去了好幾次港口,怪不得他一定會去。”

“那是個散心的好地方。”遊沁說,“你早知道了,其實很簡單,隻不過就連兇手也沒有意識到。每次他要我還錢的時候,我都會說,那你殺了他啊,或者說,我一分錢都沒有,你拿刀去威脅他,說不定能給你一點。

言語誘導,文字的力量,是很驚人的。”

“別再這樣做了。”文子佳頭暈目眩,風將雪粒吹進她眼睛,讓她不得不狼狽的半眯著眼,“壞人是殺不完的,小魚,你殺不完!”

“舉手之勞而已。”遊沁望著她笑,“第一次有人這麼縱容我,上次你就知道了吧,但是你放棄了。那次沒有假他人手,我親自殺了他。他一喝醉,就人事不省,任人魚肉了,朋友都知道。”

“我害的你。”文子佳說,“我害的你。”

遊沁很篤定:“你看了第二部了吧。小魚又殺了一個骯髒的男人,她活得很快樂。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女刑警再也沒有聯繫過她——自從她們去過海洋館之後。

隻是就算主動斷了聯繫,小魚搬了家,這位不誠實的刑警依然成夜的去飲品店前等候著,休假去海洋館等候著,她在等小魚主動出現,對嗎?”

“我出現了,你為什麼不高興呢!”

“我害的你。”文子佳喃喃地說,“是我害的你。”

我應該製止你,隻是我為什麼不那樣做呢?

“我在寫第三部了。”遊沁的長髮和肩膀上已經落滿了雪,“出版商很滿意這個係列故事,社會推理風格的殺人主線,朦朧無目的的主角感情。為什麼會一遍一遍的強調港口,因為這是你的轄區,作為回應,果然刑警又放過了她。”

“不過我還沒想好結局該怎樣寫,無論怎樣也想不出來,所以我給你一個選擇。”

遊沁唇邊含笑:“文警官,我給你一個選擇,我的口供都在這段錄音裡,可以重新翻案調查,那些證據你心裡肯定也清楚,一年時間,還不晚。”

她走上前一步,按下停止鍵,把手機塞到文子佳手裡。

“或者你也可以不上交,想要怎樣都可以,想要幹什麼都可以,我不會走的,我隻是想知道結局會如何。”

“蛇隻會化龍,沒辦法重新退化為一隻無害的小魚。”

“文警官,做出你誠實的選擇,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

她把手伸進文子佳的風衣口袋裡,拿出那支墨綠色的薄荷唇膏,慢慢地塗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那麼大段大段的臺詞,白寄凊沒有打一個磕絆,沒有一次NG,直到喊了卡倆人還站在原地。

造雪機還沒有停,今天是聖誕夜,人來人往太熱鬧了,不得已做了一點清場。她們得馬上下橋來,讓人家自由通行才行。

江雪荷挪不動腳步,她在重重飛雪裡望著白寄凊,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文子佳的痛楚和愛幾乎滿溢,連帶著她都掉入了巨大的情感漩渦。

那是白寄凊,那是白寄凊。江雪荷心想,那是白寄凊,再過三秒,你就出戲了,倒數三秒,你就馬上出戲了。

三,白寄凊歪著頭,也望著她,真有點像那隻獅子貓。

二,白寄凊眨了眨眼,眼睫毛在白雪裡越發的黑,她的睫毛是在眼睛周圍鑲了一圈,本來眼睛就很大,眼睛一眨,睫毛閃的比眼睛還大。

一,白寄凊忽然伸出胳膊,緊緊地摟住了她。

這和之前白寄凊那個突然的,為遊沁的擁抱不同,那個時候她隻是平靜,覺得這個女人還挺感性。

現在她終於明白那種感性了。

江雪荷不由自主地回抱她,感到她身上的體溫,她的呼吸頻率和香水氣味。

以往不知道拍過多少愛情戲,細水長流的有,情天恨海的也有,從不知道還有這一種,愛的好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單隻是想看著她,可是要看的話,就得分開這個擁抱,一時之間又難以抉擇。

你該出戲了。江雪荷對這戲的後勁感到很不妙。

但是白寄凊不主動分開,她也不捨得撒開,她毫不懷疑文子佳已經搶佔了自己的軀殼,試圖多抱遊沁一會。

她們在戲裡,就連一個擁抱都沒有呢。

趙霜濃皺著眉,不過沒有阻止,仿佛非要看看她倆能抱到幾時去。

白寄凊終於和她分開了一點,微笑著看她。

她一笑,容光越發燦爛,幾乎是雪中梅紅,昳麗多姿:“江姐,聖誕快樂。”

“你也是。”江雪荷語氣柔和,“聖誕快樂。”

“這算不算假公濟私?”白寄凊摟住她的脖頸,“還造著雪呢,現在在這地方,想要冬季看雪可不算容易。”

霓虹燈映著人工造的大雪,正是一個繽紛的雪夜。

江雪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笑。

“快殺青了。”白寄凊說,她應該也是還沉浸在遊沁的氛圍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然後咱們倆就再也不見麵了,對嗎?”

江雪荷恢復了一點說話的能力:“都在圈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說的這是什麼話。”

“誰和你抬頭不見低頭見,”白寄凊說,“你不是說,拍這部戲是咱倆第一次見嗎?”

江雪荷想了想,問她:“我說的不對?”

入戲的餘韻仍在兩人心裡震顫,將兩人的關係拉高到介於熟悉和不熟之間。

白寄凊%e8%88%94了%e8%88%94嘴唇,欲言又止,江雪荷看著她剛才還笑呢,突然就擰起眉頭,要生氣了。

但這人生氣,居然也不推開她,反而將她更緊地摟住了:“我不是遊沁,我恨你。”

江雪荷早已經數了三十個數,將將掙紮到出戲的邊緣,還沒想好怎樣應對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下麵趙霜濃舉起擴音器:

“梁祝都化蝶了!你倆還不趕緊下來!”

白寄凊果然也沒給趙霜濃好臉色。

許聽南給她切了一盒蘋果塊,讓她叉著吃。

江雪荷再一看自己助理,在細心方麵輸了,在喜慶方麵卻是贏很大。

鄭瀅舉著倆紅彤彤的大蘋果,喜氣洋洋,蘋果上還係著個蝴蝶結,就差貼四個字:平安喜樂。

江雪荷不拂她的一片好意,接過蘋果咬了一口,倒是很甜。

造雪機停了,仍留雪花在片場漂浮,下麵積了一小層皚皚的白雪。

她心情放鬆,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看著恢復了人流的北安橋。

又快到一年過年了。她心想。拍完這部戲,安排下工作,今年早點回家吧。

她其實常常很擔心這部電影的成績,很擔心自己的表現,不過在此刻她感到一些釋然,不管怎麼樣,都等到明年再說吧。

白寄凊應該還是有點生氣,雖然江雪荷不知道她在氣什麼,裹著羽絨服蜷在椅子上,恨恨地拿叉子當方天畫戟使,已經和蘋果塊大戰了三百回合。

江雪荷正打算到保姆車去,趙霜濃不知道什麼時候,神出鬼沒地站到她旁邊:“我有部戲,因為主角很特殊,不好找,想拍一直沒拍成,剛剛發現你或許能試試。”@思@兔@在@線@閱@讀@

她在風雪中,發現江雪荷偶爾一些角度,是美的不太嫵%e5%aa%9a的,有種淡然的威勢。

天上掉餡餅都不講基本法了!難道趙霜濃能再次慧眼識珠嗎?

江雪荷受寵若驚:“什麼電影?”

趙霜濃:“蘭陵王。”

江雪荷認真想了想:“蘭陵王妃……嗎?”

趙霜濃:“你演蘭陵王。”

江雪荷大驚失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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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荷大概知道為什麼這部電影找不到主演,要趙霜濃四處交際了。

想要女演員演蘭陵王,她想都不敢想要受到多少審判。

她寧願不吃這個另闢蹊徑的大餅,也要一步一個腳印。

不過關於同性片算不算另闢蹊徑,她有點心虛。

白寄凊在耶誕節那天一口氣發了三條微博,一條是謝謝大家祝她生日快樂,一條是祝大家耶誕節快樂,最後一條讓江雪荷真看了有點忐忑:謝謝江姐的蛋糕,全組都吃得很開心。

下麵評論全是白寄凊粉絲層出不窮的祝福,連一條感謝的客氣話都沒有。

江雪荷講實話有點可憐那些CP粉了,在白寄凊粉絲的夾縫中還能頑強生存,與野草真沒什麼兩樣!

今天是殺青前最後一場大戲,江雪荷和文子佳一樣,沒有感到痛苦,也沒有緊張,隻是放鬆,因為即將靜靜地走向一個既定的結局。

鄭瀅抱著個暖袋,瑟瑟發抖地站在她旁邊,鍥而不捨地問她:“姐,抱會兒不?”

“你去車上暖和暖和。”江雪荷趕人,“準備拍了,拍完再給我。”

她小助理雖然一般不能未卜先知地細心體貼,但聽話是一等一的,應了一聲,猶豫都沒猶豫,扭身跑了。

那邊白寄凊放下手裡一杯熱的竹風椰雲,趙霜濃叮囑好她,轉頭過來對江雪荷說:“你開車過去就行,那邊也都準備好了,車上的戲咱們少重拍最好。”

江雪荷點點頭,車上的戲要重拍是很麻煩的,尤其是趙霜濃這種不做假景的,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能在路上多演幾遍,儘量挑出最完美的那一個片段。

她坐進車裡,一握住方向盤,心臟就不自然地跳動了起來。

在這個獨屬於文子佳的空間,入戲是很簡單的。

她辦案的時候,大量的時間坐在車裡用望遠鏡觀察,翻閱資料。

結案的時候,別人在飯店慶祝,她坐在車裡抿一口啤酒。

她在車裡讀遊沁的小說,成夜凝望著飲品店空無一人的落地窗後。

每次下班回家,她在地下停車場的一片黑暗裡發呆。

在這裡她不需要掩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