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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黎搖頭,不敢往下細想。

雖然因為不可抗力沒辦法回去,待在這裡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但總體還是愉快的。此處雖然條件簡陋,人民淳樸,且風景實在不錯,鐘黎很多漂亮的自然風光照片就是在這兒拍的。

可待到次禮拜的時候,王院士在餐桌上笑著笑著忽然皺起眉頭,幾個師姐弟臉色都變了,連忙起身扶住他。

把人送到醫院時,已經插上了氧氣管。

病房外靜悄悄的,鐘黎望著慘白的牆壁手一直抖,捏一下,冰涼一片。

耳邊又想起方才主任把她和李海洋幾人叫到辦公室時交代的話,說王院士這個情況不容樂觀,要馬上進行手術。不過這地方醫療條件實在簡陋,醫院裡更沒有敢做這個手術的人,王院士這樣重量級的人物,要有個閃失……院方建議他們向外地求援,急調有經驗的專家過來協助救治。

可現在這個情況,就算能聯係到相應的專家,誰願意過來?

就算人家願意過來,恐怕也進不來,各中手續又非常繁瑣,需要何等的斡旋不好說,更沒人敢做這個擔保。

鐘黎沒有退路,隻好走到廊道的儘頭撥出那個電話。

他應該是在忙,一開始沒有接,等她掛斷後,過了幾分鐘才重新撥回來,問她有什麼事情,語氣冷淡,波瀾不驚。

鐘黎那一刻是遲疑的,遲遲沒有開這個口。

一是不想麻煩他,直覺可能會連累他陷入困境,他們這樣的人最忌諱被人逮住把柄大做文章,二是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開這個口。

許是察覺到她的異樣,他正色道:“出什麼事兒了?”

鐘黎攥著手機,進退維穀。

他的口%e5%90%bb倏然嚴厲起來:“鐘黎,說話!你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她的眼眶忽然發酸,到底還是跟他開了這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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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病房裡很安靜,暖氣徐徐地供著,窗外是月色下白到反光的霜雪,覆在青黑色的土地上。視野裡,似乎隻有黑白兩種顏色,蒼茫而暗沉。

王院士睡顏安詳,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陳老和帶來的另外兩個醫生給他做了詳細檢查後,回頭給她遞了個神色,指指門外。

鐘黎會意,輕手輕腳地跟他們一道離開了。

陳老年過六十,看上去精神卻非常好,頭發花白沒有一絲雜色,麵龐卻紅潤如年輕人,笑著跟她打了招呼,又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她。

鐘黎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隻能跟他致謝。

“彆謝我,謝小五吧,大半夜把我從宿舍叫起來。老頭子這剛剛穿好衣服,還沒洗漱就被人揪上了直升機。”

“小姑娘,你跟他是什麼關係?為了你,他願意擔這樣的責。你知道他走這種程序是要承擔多大的風險的嗎?很容易被人揪住做文章。”

““我老師是國之棟梁呀,出了事是多大的損失?我想誰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我跟他隻是朋友。他人好,才願意幫這樣的大忙。”

陳老隻是笑笑,不再問了,轉身離開。

鐘黎卻鬆了口氣,正要轉身,卻有人從外麵進來跟她說有人找。

累了一天沒合眼了,鐘黎本就頭暈腦脹,聽到這話時也沒多想,還以為是李海洋或者周靜呢,應一聲側著頭將頭發放下來,邊走邊將之緩緩紮起。

到了外麵,寒風瑟瑟,院子裡的燈光不甚明晰。

一輪明月懸在頭頂,像清亮如鏡的圓盤,仿佛就掛在院中那棵大樹的樹梢上。

有個人負手站在樹下等她,穿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大衣。

那一刻,鐘黎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個時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聽到腳步聲容淩已經回過頭來,目光平靜地在她身上打量。

鐘黎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先對他笑了一下,試圖化解這種尷尬:“謝謝你願意幫忙。”

“口頭道歉,你不覺得太沒有誠意了嗎?”他漆黑的眸子緊緊鎖著她,直覺比這山上的雪還要冷。

鐘黎木訥地站在那邊,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她不是個過河拆橋的人,做不來那樣理直氣壯的事兒。

隔著幾米,容淩就這樣一刻不刻看著她,看到她心裡都發虛。

周靜的聲音從遠處走廊上傳來,容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鐘黎心裡發苦。

後天有一個重要會議,所以容淩隻能在這兒待一天。

但鎮上的人似乎對他格外熱情,村長都來招待他。他在人群裡總是安靜的,他們說點兒什麼他靜靜聽著,不時含笑點頭,眉眼漆黑沉靜,瞧著天生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清貴氣場。

有女孩子總往他身邊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領導也來唱一首歌唄。”她指著鬼哭狼嚎的客廳——一堆人正輪流上陣,目光嬌%e5%aa%9a婉轉,流連在他臉上。

男人卻隻是淡淡一笑,巋然不動。

“我五音不全,會嚇壞小朋友。”他單手開一罐啤酒,就坐在炕上慢條斯理地喝著。

那女孩纏著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他從始至終溫和平靜,但也僅止於此了。她忽然意識過來這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到底撇撇嘴,悻悻地走了。

內室的人漸漸散了,湧向外麵客廳去唱歌,也有玩累了回頭的、或倒頭就睡下的。

屋子裡一片狼藉,到處是翻倒的啤酒罐、亂丟的瓜子殼。

鐘黎認命地拿著垃圾桶慢慢清掃,冷不防一雙鞋子停在她麵前。頭頂有明顯的陰影覆蓋下來,她頓了一下,遲疑地抬頭。

“你平時都給人做這種事情?”他皺了皺眉頭。

雖然他剛剛幫過她,但這種態度實在讓人心裡不適,鐘黎咬下唇,笑得勉強:“隻是收拾一下東西而已。”

“我允許你給被人做這種低三下四的事了?”

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火氣,鐘黎覺得莫名其妙,%e8%83%b8口都在起伏,她起身一言不發揣著垃圾桶就要繞開他。冷不防他忽的扣住她的手腕,反手就把她按在了沙發裡。

垃圾桶在地上“咕嚕嚕”滾動著,朝遠處翻去。

“你乾什麼?”鐘黎嚇得睜大眼睛。

他隻是撐在上方靜靜望著她,漸漸的,眼底流瀉出一絲嘲諷之意:“你怕什麼?我們隻是很久沒見的老朋友,不是嗎?”

心裡的苦澀在一點一滴地積蓄,鐘黎一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謝謝你。”她徒勞地說。

“謝謝?”他反而笑起來,覺得荒誕無比。

又無能為力。

良久,他平靜地鬆開了她,替她將散亂的頭發緩緩整理好:“彆給我發好人卡,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們當初不是已經說好了嗎?”鐘黎在良久的靜默後終是出聲,聲音都有些顫唞。

這句話像是擊中了他的死%e7%a9%b4。

不應該、沒資格、也不適合再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半晌,他勉力吸氣:“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

鐘黎一直垂著眼,直到看到他的腳步消失在視野盲區裡。

四周仿佛又浸入沉靜,冰涼而死寂。

第48章 嬌養

徐靳生日那天, 提前給鐘黎發了消息。

那幾天,沈斯時也在,聽說她要去赴一個朋友的聚會便有些不對付:“男的女的啊?”

“男的。”鐘黎壓著笑。

“那我也要去。”沈斯時摸著一包爆米花說。△思△兔△在△線△閱△讀△

鐘黎:“這多尷尬啊, 你跟人家又不熟, 見都沒見過。”

沈斯時:“你心裡沒鬼乾嘛怕我跟去?”

“這是一碼事嗎?行吧,你不嫌尷尬你就跟我去。”

事實證明她說的沒錯,沈斯時去之前雄赳赳氣昂昂的,要看一看她這個相交多年的男性朋友長什麼樣兒, 真到了那邊他腿肚子又發軟了。

下了車, 人還賴在車旁, 挪不動分毫。

“怎麼了, 不是你非要跟我來的嗎?”鐘黎看他這副熊樣, 沒好氣。

“這地方……”他的嘴巴都合不攏,手指著四周。

這四周很僻靜,一溜兒的蘇氏園林建築。

他以前路過時聽人說過一嘴, 這地方遍地顯貴, 很多高官名流都喜歡住這兒。

他也就遠遠看一看, 沒敢靠近過。

鐘黎進園去, 見他還杵在原地不敢動, 回頭拉了他。

徐靳在園子裡也擺了露天宴,人來得很多, 沒幾個鐘黎認識的。

鐘黎來之前還以為他隻請了兩三人,不免有幾分不自在。

也有不少人在打量她和沈斯時。

很明顯,階層、圈子這個東西不需要多餘的言語, 他們兩人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在這裡明眼人一看就是局外人。

不止沈斯時後悔了,隻拘謹地站在她身後, 鐘黎自己也後悔了。

好在徐靳很快從屋子裡出來,親自招待她,把他們引到屋內。

沈斯時不時看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沒敢開口打斷。直到徐靳中途離開,他才帶著幾分興奮和忐忑地問鐘黎:“徐靳?真是徐靳?”

鐘黎被他誇張的表情弄得反倒沒什麼不自在了,好笑地說:“他又不是什麼名人。你用得著這樣?”

“他還不算名人嗎?他以前可以國內最有名氣的大導演啊,號稱京圈的‘泰山北鬥’。雖然他現在不拍戲了,圈子裡誰不認識他?誰不給他幾分麵子?我聽圈裡人說他爸好像是副國級的乾部啊。是不是真的啊?”他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問她,像做賊似的。

“我怎麼知道?”鐘黎無奈地搖了搖頭。

徐靳從來不跟她說這些,她也不會那麼不識趣地去打聽。

如果不點破這一層,那麼他們之間,還能維持一個比較輕鬆自在的關係。

儘管她心裡知道,那就是一層窗戶紙的距離。

“那個,你跟他很熟嗎?”沈斯時猶豫著問她。

“認識很多年了。”鐘黎當時沒作他想。

“真的啊?”沈斯時的臉微微發紅,像是興奮的,拉著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一會兒你能不能幫我牽個線,認識他一下啊?”

“他雖然不拍戲了,但手裡人脈還在啊,而且他手裡那麼多影視公司那麼多資源,隨便漏出點兒都夠我少奮鬥十年了。”他喜滋滋地說。

鐘黎怔了下,一時沒應。

她說不清什麼感覺。

不知為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