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1 / 1)

發現自己的煙沒了,隻好又笑笑跟他打招呼:“常叔,什麼風兒把您吹來了?”

常勇軍沒跟他寒暄,隻點了下頭便對鐘黎說:“夫人要見你,鐘小姐,請吧。”

車門大開,宛若一個黑魆魆的洞窟。

那樣深不見底,沒有任何光亮,好像要把她吞沒。

鐘黎如被點了%e7%a9%b4,腳下移動不了一絲一毫。

“常叔。”徐靳開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被他一個嚴厲的眼神禁止了。

徐靳心裡憋著氣,卻也不好說什麼。

一是因為對方是長輩,二是——這位是顧允章那位二爺爺的心腹,早年那位沒調去東北前就跟著了,行伍出身的人,除了那幾位誰的麵子也不買。

徐靳隻好眼睜睜看著鐘黎被他帶走,車剛馳出他就打了電話給容淩。

“你人在哪兒?!”徐靳招來車,幾乎是用吼的,“鐘黎被你媽的人帶走了!”

第38章 嬌養

那天京台的雨下得很大, 容淩陪他爸在禮堂看了場電影就回來了。

雨絲細密如織,空氣裡的濕度意外地黏膩惱人。

蒲若山一路撐傘將他送到門外,他驀的駐足, 回看了眼紅磚高牆的院落, 眸底深沉。

“你爸的意思是,這事兒你彆摻和。”

容淩掃了眼簷廊下不住垂落的水珠,表情淡淡的:“切身相關,怎能置身事外?是站在那邊等著人給我收屍嗎, 還是跪下給姓房的磕幾個響頭求他們高抬貴手?我不像他, 學不來他和老大的這份氣度。”

蒲若山苦笑, 假意聽不出他話裡的尖銳諷刺, 隻是將他往外麵引:“彆怨你爸, 他身份擺在那兒,不好輕易插手,總要避嫌的。上個月宴請香江走訪隊的宴會上, 當著那幾位的麵兒, 房益明明裡暗裡地挑唆擠兌你爸。這個當口兒, 他怎能輕舉妄動?”

“所以就該留著姓房的這種毒瘤作威作福、為害一方?”h

“你管好自己的事兒就行, 旁人的事兒彆管。”蒲若山壓低聲音, 車門一開,把他往裡摁, “你自己的作風問題呢?”

“我能有什麼作風問題?沒嫖沒賭,每天累得跟頭牛一樣,什麼破爛事兒都丟我這兒, 結果連個名額都不給。”

“忍忍吧, 你爸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乾的比你還多,什麼雜活兒都乾, 下過地開過車不都這麼過來的。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吃不了什麼苦頭,你姥姥姥爺就是太寵你了,慣得你這脾氣。”

容淩沒答,因為他接了個電話。

蒲若山老半晌沒見他回應,詫異回頭,就見他垂著頭在那邊靜靜聽著,也不說話。

不知為何就覺得不太妙。

“怎麼了?”

“老張,調頭,去香山。”容淩喝道。

半小時後,車停在一處獨棟彆墅門口。容淩下來,穿過庭院直奔門裡,腳步倏地停下。

他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坐在台階上,抱著肩膀,也不說話。

是鐘黎。

有一片蜷曲的白茶瓣落在她肩頭她也沒察覺,紅色圍巾裹著纖細脖頸,襯得那張臉孔雪一樣白,唇上沒有什麼血色。

容淩過了會兒才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怎麼坐在台階上啊?”

她也不說話,隻靜靜地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著她離開這個地方。

路上他好幾次問她是不是他媽跟她說了什麼,鐘黎都閉口不談,被問急了她也隻是說:“沒什麼,你媽隻是想見見我。”

容淩自然不信,顧允章是什麼性格?是他爸那樣的人都沒辦法拿捏震懾的女人。

那幾天他把公司的事兒處理好就一直留在縵合陪她,後來又嫌那地方不清靜,帶她去了西單那邊的一座四合院。

他鮮少這麼伺候人,早上早起親自給她煮一碗鮮蝦麵,午後抱著她坐在廊下曬太陽,給她講故事。那樣溫柔,情意綿綿,能讓人產生深情款款的錯覺,可惜終歸是個無情之人。

或者說,他把情和利分得很開,哪怕一邊定著親一邊繼續跟她談,也能毫無愧怍之色。

鐘黎實在沒辦法懂。

他們這樣的人,和她終究是不一樣的。

猶記得不久前那個雪後晴天,他們聚在院子裡涮鍋吃,她喝了點兒酒,不經意托著腮幫子問他會不會娶她。

其實不過是一句戲言,她從來都知道不可能。

可他遲疑了,平靜俊麗的麵孔隱在黑暗裡,被庭前搖曳撲動的樹影打亂,看不真切。

她感謝他這一刻的遲疑,至少他沒有想過要欺騙她。

有些人就是可以這樣坦蕩決絕,哪怕是做著這樣無情的事。

因為他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有時候甚至可以骨血分離冷眼相看。

其實那天顧允章一開始什麼都沒跟她說,在香山那間彆墅的宴會廳裡,她邀請了一眾圈子裡的貴婦名媛,席間往來談笑,沒有尋常人。她被邀請至上座,卻如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場宴席持續了兩個小時,後來才逐漸散去,顧允章終於在客廳裡接見了她。

年近五十的貴婦人,保養得仍如三十幾許,麵上不見風霜,雪白無暇若銀盤,唯有微笑時眼尾曳出的一絲細紋,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她非常明豔且有氣質,看上去精神十足,盤發、白色緞麵大衣,戴全套的翡翠飾品,低頭喝茶的動作都優雅到讓人無可挑剔。

容淩的相貌隨了她,兩人一看就是母子。

鐘黎以為她會為難自己,但是實際上,她隻是問了一些很平常的話,既無刻意刁難也無言語羞辱。但是,她隻需要靜靜坐在那邊,鐘黎就覺得自己無比渺小,無地自容。

她手心都是汗,想要逃離這裡,偏偏腿腳酸軟,提不起任何力氣。

在這個女人麵前,她好像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那種家世、學識和從小熏陶出來的氣度,不是她這樣的人可以望其項背的,她這輩子恐怕都難以企及。

她隻是隨意地跟她說兩句話,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應答,隻覺得如坐針氈。

鐘黎從來沒有這麼分明地感受到那種原本虛幻的差距——以這樣一種具象的形勢赤摞%e8%a3%b8地呈現在她麵前,讓她無力辯駁。

她忽然就明白了顧允章的高明之處,以及下午的那一場漫長如淩遲的宴會。她是要告訴她,哪怕她將她奉若上賓,她也沒有從容遊走斡旋其中的能力,是德不配位,是癡心妄想。

她甚至都不屑於為難她,隻是略略讓她感受了一下。

也告訴了她一個再明白不過的道理,如果她要跟容淩在一起,要應付這樣場合的機會不會少,永遠都無法逃避,那不是她努力可以達到的。

從顧允章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大抵就知道了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怎麼樣可以精準打擊她內心的薄弱之處。

事實勝於雄辯,鐘黎無可反駁。

某種程度上,容淩也遺傳了她的這份能力,殺人於無形。

鐘黎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那幫子發小提起她都是那樣敬畏,避而遠之。

鐘黎不喜歡下雨天,可那一年北京的降水量格外豐沛,她有好些日子早起時院子裡的石階都是濕漉漉的,花壇裡零落成泥,狼狽不堪。

她那段時間熱衷於親自清理這些葉片,一片片不厭其煩地撿出來,像是有強迫症似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容淩也不攔著她,隻陪著她靜靜等待著。

直到勞動節前夕,她在撿完一籃子的枯枝敗葉後忽然問他,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彼時他在院中的石桌上喝一杯龍井,聞言擱了,沒應。

過一會兒才開口:“徐靳告訴你的?”

或者是那天她被常勇軍帶去見他媽的時候。

“我又不傻。”鐘黎笑了笑,喉嚨口卻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緩了會兒才繼續,“你難道還能瞞我一輩子嗎?”她抬頭環視,“這麼好的院子——”

容淩彆過頭,不忍再看她的神色。

鐘黎望著他漠然到極點的臉,隻覺得他好像戴著麵具,像一台精密的儀器,讓人連指責他薄情寡義都沒辦法開口。

有一種人不管做什麼都非常清醒,永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哪怕是最瘋狂的時候。

“我看過她的講座。”鐘黎道。

容淩怔了一下,半晌才意識過來,這個“她”指的是程京華。

仿佛並不需要他的回應,鐘黎又道,“不過是在網上的記錄視頻。”

R大才女,工學、經濟學雙學位,高級工程師又曾在中泰做到至高管理層,放眼國內也沒幾個吧,跟他挺配的,據說家裡背景也很深。

悲哀的是,人家長得也很好看,端莊大氣,氣質斐然,她連唯一的優勢都不占。

鐘黎望著空曠的庭院,心裡也空蕩蕩的,忍不住將自己抱緊。

隔著一張石桌,容淩也沉默地坐著。

猶如一場早就知道答案的審判,拖延了這麼些時日,終於到了判決期。已經度過漫長煎熬的牢獄生涯,真到了這一天,反而像是耗儘力氣似的,再沒有多餘精力來爭吵。

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裡,兩人都挺冷靜的。

鐘黎深吸一口氣,對他說:“我知道你是有大誌向的,不會甘願屈居人下。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能理解,五哥,我們分開吧。”

冷風揚起散落一地的葉片,翻翻卷卷,有兩片還落到他的鞋麵上 。

容淩垂著眸子,不發一言。

鐘黎笑了:“你都要跟彆人結婚了,難道還打算留著我在這兒?這對我,對人家程小姐都不太公平。”

“我很抱歉。”他終於開口了,起身走到她麵前,高大的影子如山一樣籠罩著她。

他的雙手,就這樣緊緊握著她細瘦的肩膀,說他很對不起她,但是他不會放手。

鐘黎愣了有兩秒,因為一開始根本沒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用一種平靜的調子說出這樣一番荒誕的話:“事實上,這不是我跟她的婚姻,這是顧家和程家的結合,我不會跟她一起生活的。你也不用怕她找你的麻煩,我跟她談過了,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鐘黎隻覺得跟聽天書似的,心裡湧入一股冷流,四肢都不自覺發顫。

她咬住牙齒,笑容都很勉強了:“你的意思是,你一邊要結婚,一邊還要把我養在這兒,給你當個見不得光的情兒嗎?”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能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