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
容淩扯了下嘴角,將煙掐滅:“你爸那麼多兒子,他管過你嗎?”
他怔一下,倒也不生氣,反而笑了下:“這能一樣?他是準備放棄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了,反正上麵還有兩個高個兒頂著,我拍我的戲過我的瀟灑日子,誰也管不著,大不了逢年過節被他罵兩句。”
容淩也笑,隻是,笑容不抵達眼底:“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羨慕我那跟我一起來拍戲。”他笑,攬住他肩膀,“咱這點兒家底哪能跟您比啊?”
容淩嗤了一聲:“那換換?”
兩人一道在風雨瀟瀟的窗邊站了會兒。
分明遠處歡聲笑語不斷,卻覺得四周安靜得很,好像那些笑意在另一個時空,離他們很遠。
徐靳又歎了口氣,摟了摟他:“也彆太擔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顧家是什麼底蘊,是那些阿貓阿狗可以比的嗎?倒是你爸,我是真看不懂他。”
“有什麼不懂的?他這個人,無利不起早,不見兔子不撒鷹,沒分出個勝負前他會輕易表態?退一步說,甭管是房家那位上去還是我舅舅,他都不虧。如果是房家……”他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冷冷一笑,“我看他馬上就會跟我媽離婚,沒準還會跟房家那個再續前緣。”
“……不至於吧?那你爺爺那邊呢?”
“JZ不同係,老爺子不管這些,也管不了。”
“也彆太擔心,以你舅舅的能力和影響力,不一定會輸,倒是你自己,我之前就聽說中河第一集 團和第二集團要整合重組,聽說華科可能也要摻和進來,這一鍋亂粥……華科不都是你二哥的人嗎?這還有你立足的地方?”
“看吧,看我舅能不能頂上。”他凜凜的,到最後竟也從容得很,反倒是笑了一下,“不行的話,就一起完蛋。覆巢之下無完卵?到時候彆說我上頭那幾個哥哥,你看我爸爸會不會多看我一眼?這四九城裡平時玩得好的那些個人,還會不會繼續跟我做朋友?”
徐靳沉默,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這人狂慣了,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要是失勢,估計不少人都在背地裡看他的笑話。就他這個性格,能受得了才有鬼。
中午快吃飯的時候,這一桌子人才回來坐滿。
鐘黎和顧西月坐在一起,倒也不覺得悶。這小姑娘嘰嘰喳喳嘴裡不停,看年紀,應該還在上大學,一張圓圓的臉蛋很討喜。
鐘黎第一次見她是在石景山那邊,原本是和容淩約好了聽完大講堂出來彙合,她剛出大門就看到了台階下的他,笑著拿出手機跟他打電話,一邊慢悠悠過去。結果一個電話還沒打完,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顧西月就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了,一個飛撲紮入他懷裡,摟著他脖子轉了一圈。
鐘黎的臉當時就黑了,捏著手機站在那邊,跟個小炮彈一樣,恨不得立刻炸了。
“這是我妹妹。”他事後跟她解釋。
“哦。”她拿勺子極用力地戳著沙冰,“請問您有幾個妹妹啊?”
“那是我親妹妹!”
鐘黎這才知道,他們兄妹不同姓,顧西月隨母姓。
不過他們兄妹長得也不是很像,怪不得她第一次沒有往那個地方想。
容淩的容貌鋒利而出挑,充滿強烈的攻擊性,是那種你站在人群裡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那一類型,顧西月長得不算醜,但頂多隻能算清秀佳人,整體偏寡淡,與穠麗逼人的容淩完全不一樣,幾乎沒什麼相似的地方。
這一頓飯他們吃了快兩個小時,離開前,隔壁間的許文君也來敬酒。
她敬了一圈,唯獨在容淩這邊待了不少時間。
兩人說話時,瞧著也是極為熟稔。
鐘黎低頭默默吃著碗裡的雞翅,誰知不慎手滑,那雞翅飛了出去,掉在桌上,湯汁濺到許文君身上。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菱格毛衣,純白無瑕,此刻%e8%83%b8`前立刻多了一道褐色湯汁。
許文君臉色變了。
“對不起。”鐘黎心裡一驚,連忙用濕紙巾要幫她擦拭。
許文君後退了一步,臉色不好看。
“實在對不住,許老師。”容淩忙起身跟她道歉,用圍巾替她擋住汙漬,把人往外麵送,“我回頭賠你一件,先去換件衣服吧。”
到了外麵走廊上,許文君雙手扔拽著那圍巾,笑一笑,卻有些苦澀:“這就是你那個小女朋友?”
容淩不想回答,便隻是客套笑笑:“我讓老張送你。”
她偏不依,今天喝了兩盞薄酒,臉上桃粉一片,人也不似往常一樣溫婉持重,竟然直接問他:“她哪兒好?因為年輕?”
“年輕的多得是。”
她心跟絞一樣,嗬嗬的,笑了一下:“喜歡也進不了你家門吧?”
這話已經有失分寸,說完自己也酒醒了幾分,紅著眼睛不肯再說。
容淩也不跟,隻平靜地踩著步子將她往外送,頭頂的一片白紙燈籠淒淒慘慘戚戚,隨風曳動。
到了門口車已經候著了,許文君撲上去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隻催促司機開車。
-
鐘黎喝著碗裡的甜酒釀,卻嘗不到什麼甜味。
容淩回來時,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徐靳站起來說就等你了,走吧,晚上彆墅區那邊還有活動。
鐘黎懨懨的,起身就往外麵走。
容淩追上去給她套上外套,捏住她袖子裡冰涼的小手:“怎麼了?”
她不說話,埋著頭在走廊上走了一路才悶悶地開口:“剛才那個美女,我之前見過的。”
“嗯。”
沒想到醞釀半天得他這麼一句敷衍,鐘黎把自己手抽回來。
他低頭看她彆扭的小臉,笑:“姓許,總政歌舞團的,小時候有點交情,不熟。”
“哦……青梅竹馬啊。”
她這話醋勁兒極大,都擺到明麵上來了。
他沒忍住,輕笑著攬住她的纖腰,帶著點兒酒氣的唇貼到她耳邊:“這飛醋吃的毫無道理,都說不熟了。”
她不吭聲了,但看著還有點兒不得勁。
容淩打趣她:“所以你剛剛是故意的,故意把湯濺她身上?”
“哪有?才不是故意的,那勺子上有油,我手滑了一下。我丟了老大一個人,你還說我故意的?”
容淩也知道她不會做這種事情,也就逗逗她,彎腰%e5%90%bb了下她的臉頰。
鐘黎怔了下,臉上泛起淡淡桃粉。
“小五,還沒回呢?”岔道裡過來一人。
鐘黎臉更紅了,下意識往他背後站了站,隻露出個小腦袋。
來人是冉文聰。
容淩笑著上前給他撥了根煙,寒暄兩句,目光掃他懷裡人,揶揄:“都快結婚了,還玩兒呢?”
冉文聰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他的擠兌:“還有事兒,走了走了。”摟著懷裡那個小嫩模瀟灑地邁步離開。
鐘黎沒說什麼,這個圈子裡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沒辦法一概而論。
她見過這位冉公子幾次,但每次見他,他懷裡都摟著不同的女人。
但在圈裡風評還行,據說人還不錯,特豪爽仗義,給錢大方又不會為難人,沒什麼不良嗜好,分手了的前任都能處成朋友,不少女的都願意跟他,是個挺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看著不著調,辦事兒還挺牢靠。
年前放假了沒人乾活,她之前有個片兒審核被卡,徐靳跟他說,他一個電話當場就找人給他們搞定了。
他和容淩、徐靳應該有些交情,但又不算走得特彆近的那一類,似乎交友挺廣,是個場麵上的人物。
“還看,這小子皮相不錯吧?”耳邊傳來幽幽的聲音。
鐘黎無語,轉頭瞪他一眼:“沒你好看!”
軟軟小手捧住他臉,胡亂地親了又親。
容淩笑著攬緊了她,又回%e5%90%bb她的臉頰。
鐘黎臉上的溫度漸漸升高,像喝醉了似的,粉麵醺人。
他愛憐地含住她溼潤的嘴唇,輕輕侍.弄。
晚上赴宴前,他們還去機場試駕,徐靳也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上飛機前還挺猶豫,搭著容淩的肩膀認真地問:“她真會開?哥們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我有駕照!”鐘黎嚷嚷。
“你上次還說你會彈琴呢,結果你彈的那什麼曲兒啊?把我生日都搞砸了。人都問,老徐啊,你上哪兒請的這彈琴的?可得給咱們避避雷。”他淡淡揚眉,煞有介事地說。
鐘黎焉噠噠的,頓時沒聲音了。
容淩笑得不能自己。
可徐靳到底還是踩著舷梯上去了,飛機開得歪歪扭扭也不怕,站起來,腳往懸空的窗口往下虛踢了一下,道:“這高度,一般般哪。”
“你彆真掉下去了,我可不給你收屍。”容淩曲著腿坐那邊拆一包薯片吃。
鐘黎說:“那個蜂蜜黃油味的,給我留點兒!”
容淩把另外一包也拆了,隨手遞給徐靳:“她要減肥,彆給她留。”
徐靳接過來就吃。
兩人默契地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鐘黎說:“我恨死你們了!”
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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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開到很晚,鐘黎下午玩累了,不到5點就睡著了,晚飯都沒吃。
容淩替她掖好被子,放輕步子出房門。
徐靳在走廊裡抽煙,聽到動靜回了下頭,笑道:“安置好了?”
容淩自動忽略他語氣裡那點兒揶揄,擰一下眉心,過去接了他遞來的煙,跟他一道站窗口點著,吸一口,煙草過肺忍不住咳了聲。
“算了,彆抽了,越抽越悶。”他伸手就給他掐了。
容淩也由他去,隻笑笑,無所謂。
他褪去那副倨傲外衣,其實冷漠到難以靠近,是一種難言的防禦機製。徐靳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下午見他接了個南京那邊的電話,人就一直陰陰的。
雖瞧著挺鎮定,徐靳能看出他的反常。
“我媽要回京了,就在明後天。”過了會兒,他冷淡道。
“這麼趕?”
“她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想必有了定計。”
徐靳默了會兒,眸光微沉,朝對麵緊閉的門口瞧了眼,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他一句:“那這邊怎麼辦?你打算怎麼處理?”
容淩麵色陰鬱,手指在窗台上叩了叩,俯身支著往下望。
夜色下,這片山區格外安靜,這時節連鳥鳴都不聞。
黑魆魆的叢林籠罩著這片房區,更遠處是溫榆河。
細雨飄蕩在夜空中,有幾綹滑過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