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1 / 1)

組補拍幾個鏡頭,鐘黎換了身新衣服,在玄關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淩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雙手叉腰靜靜望著她。

她都要走了,他終於叫住她,語聲嚴厲:“你就穿這麼一身出去?不怕凍出毛病?”

鐘黎皺著眉頭低頭看一下自己的衣著。

她今天換的這件奶茶色開衫上衣顏色很溫柔,樣式也很新穎,搭配白色直筒開叉裙,很優雅知性。

隻是,領口開得好像是有點低。

“穿上。”他從衣帽間回來時手裡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鐘黎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裹上了。

兩人並肩下了樓梯,到其中一個樓層時進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樣周正,看到容淩就笑著打起了招呼。鐘黎悄悄打量他一眼,總感覺在哪兒見過,這份氣度,不像一般人。

容淩客氣地跟他交流,態度隨和,更加證實了她的想法。

此處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著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權貴顯達。

“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兩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懷裡的鐘黎,不由多看了兩秒。

鐘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長的容淩懷裡就顯得格外嬌小玲瓏。

“我女朋友。”容淩唇角含笑,在她後背推一下。

鐘黎紅著臉跟對方打了聲招呼,回頭悄悄拍開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問,電梯到了就邁步出去了。

這麼一個小插曲,兩人間那種無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電梯繼續下沉。

容淩靜靜望著光亮的鏡麵牆壁,問她:“還打算跟我僵到什麼時候?”

“沒僵。”

“沒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鐘黎啞口無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聲,將外套換到另一邊臂彎裡挽著,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掛三個油瓶了。”

聲音低醇如陳釀的美酒,蘇到人耳根子都發軟。

鐘黎下意識摸了下嘴,紅著臉擺正了表情。

又有點不甘心,脫口而出:“你不欺負人是不舒服嗎?怪不得徐靳說你橫行霸道。”

“他說我橫行霸道?”容淩不怒反笑,倒是挺感興趣的,“他還說我什麼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來。

這樣的態度讓她始料未及,吃不準,也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

鐘黎低頭望著鞋尖,望不斷往下變幻的數字。

偌大電梯間安安靜靜,身後是明亮的鏡麵牆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紋絲不動也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說你幼稚你還不開心。”半晌,容淩語聲平靜地說,“你以為徐靳是什麼好東西嗎?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他就是什麼樣的人,沒什麼本質區彆。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會不會管你?你以為他對你有點兒好感就是喜歡你了?你不過是有幾分姿色而已,沒我護著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麼區彆?跟他門對門住了兩天,怎麼你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鐘黎沒說話,嘴唇都在抖,隻覺得羞辱至極。

他又看她,語氣幾乎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度的:“大家利益相關難分彼此,有時候不是一句簡單的會不會可以概括,而是能不能、值不值得,所謂的交情都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

“徐靳會為了你背叛我,破壞我跟他的關係?你信不信,就算你現在跟我分手,他也不敢。他老子好歹是個部長,會這麼拎不清?徐靳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神色鄙夷,笑出聲來,滿滿的嘲諷。

仿佛一瞬間墜入冰窟。

鐘黎%e8%83%b8腔起伏,實實在在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這人也太自負了。”

“我這個人沒彆的本事,就是看人特準。”

-

鐘黎不願意去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就像人本能地去逃避一些自己覺得難以啟齒的事情,這跟小時候她被人誣陷偷了同學的東西在眾目睽睽被班導罵是一個道理。

哪怕這不是真的,可班導當時鄙夷的眼神,同學們獵奇驚歎的眼神……像細密的蜘蛛網,將她纏在其中,層層包裹成一個繭。

那種遲緩而窒息的感覺依然曆曆在目,哪怕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發生的具體事情了。

金錢、地位,在他人眼裡往往和人品掛鉤,這聽起來非常可笑,但在很多時候屢見不鮮。

她事後想,如果她小時候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每天開著豪車來接她,班導會不會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本能地那樣裁定?

四月裡的北京,難得下一場雨。

早上起來,灰蒙蒙的天空好像籠在一個灰藍色的玻璃罩裡。

陽光很好,可惜沒辦法清晰地透到地麵上。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

季心瑤捧著水杯從片場出來,搬了把椅子在廊下坐,手裡嫻熟地嗑一把瓜子。

“這種太子爺很難伺候吧?”毫無預兆的,她來了這麼一句。

鐘黎沒搭理她,手裡捏一根煙,吸一口,眉頭皺起,又咳嗽起來。

季心瑤嫌棄地抽走了她手裡的煙,看一眼,誇張地嚷嚷:“穿著幾百萬的禮裙,你買十塊錢的煙。你要不要這麼摳?”

“初學,初學。”鐘黎訕笑。

“不會抽就彆抽了,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樣,尷不尷尬?手指頭翹的姿勢都不對。”她橫她一眼。

鐘黎苦笑,沒想到抽個煙還被人鄙視。

也許她真不是這塊材料。

兩人在廊下坐了會兒,季心瑤忽然同情地看著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什麼什麼打算?”鐘黎笑笑,當沒聽懂。

她眼光如炬,帶一點兒不屑:“擱我麵前還裝什麼?”

誰不知道這段時間她資源大降級,連通告都沒什麼份兒了。

這個圈子最是迎高踩低,從公司裡其他人對她的態度都能猜出點兒大概了。

沒有幸災樂禍是假的,但要說多開心,也算不上。

其實混這行的都差不多,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可沒利益衝突的時候多少也有些唇亡齒寒的惺惺相惜感。

季心瑤混這個圈子的時間比鐘黎長,當然知道有些人不好跟。

“你啊就是年輕,有些人看著光鮮亮麗,衣冠楚楚,可那種世家公子哥兒脾氣最是陰晴不定,得罪個有錢的暴發戶頂多是撤資少點兒資源,可得罪某些人可真的會把你往死裡整。”

“你說的怪嚇人的。”鐘黎笑笑,也沒反駁。

那應該不至於,她覺得容淩沒那麼low,也沒那個閒工夫。

不過下麵人會不會見風使舵就說不好了。

“覺得我是危言聳聽?”季心瑤的笑容裡帶著一種彆樣的詭譎和通明,和她本人性格不太相符,“知道陳璐怎麼死的嗎?”

她起身走了,鐘黎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像剝去一層老舊的牆紙,手腳冰涼。

第32章 嬌養

五一勞動節的前一天, 鐘黎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是徐靳打來的。

那天晚上下一場春雨,他的聲音隔著話筒傳過來,飄散在窗外沙沙的細雨中。有點兒無奈又有點好笑, 還帶點兒不易察覺的質問, 問她為什麼要拉黑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鐘黎的嗓子好像被掐住了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本以為這是心照不宣的告彆,沒想到他會打破這一層成年人之間的默契。

因為從未道彆,所以鐘黎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他笑了, 也不再刨根究底, 而是給了她一個地址。

在此之前, 鐘黎沒想過自己會大半夜跟一個男人坐在學校後街的燒烤攤上聊天吃燒烤。也沒想到, 他這號人坐在臟兮兮油膩膩的塑料椅裡也沒什麼不自在。

這個點兒, 步行街上沒什麼人,偶爾有踩著三輪車的小攤販經過,約莫是哪個攤位又收工了。

“什麼表情, 愁雲慘淡的?考試掛科了?”徐靳笑著問她。

他的笑容掩映在頭頂的樹影之下, 無端有種婆娑朦朧的意境。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鐘黎氣笑。

其實鐘黎不是個話多的人, 隻有對著熟悉的人才能鬆懈下來, 徐靳爽朗大方的性格正好彌補了這份不足。他倆在一起的時候, 大多時候是他在說,她在傾聽, 鐘黎甚至覺得有時候他隻是需要一個聽眾,並不需要她回應什麼。

出身優渥從來不用為前途人脈發愁的公子哥兒,也不是事事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鐘黎也是最近才知道, 徐靳在家裡那幫兄弟姊妹中, 並不算多麼出挑的,他上頭那兩個, 皆是人中龍鳳。

但要說他沒有能力去經營謀取那些位置,鐘黎是不信的,甭管是學識、性格還是能力,徐靳沒什麼不行的,鐘黎直覺他隻是不喜歡從政。

“跟容小五吵架了?”他喝完一罐啤酒,問她。

晚風吹在臉上有些冷,微微潮潤,不知何時又夾進了些許雨絲。

鐘黎悶了會兒,頹然道:“他大概不會再理我了。”

說完卻好似如釋重負,她也捧著啤酒罐頭抿一口。

隻是,喝完皺起一對秀眉,表情嫌惡。

徐靳朗聲笑起來:“有這麼難喝?”

鐘黎:“跟馬尿一樣。”

徐靳:“你喝過?”

鐘黎沒話講了,被堵得不行。

徐靳似乎很喜歡她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樣子,手裡的酒罐跟她碰了一下,仰頭喝完了,隨手將那酒罐捏扁,一個投擲就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這準頭,鐘黎看了都佩服。

“走吧。”他撈起車鑰匙站起來。

鐘黎上了他的車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問他:“去哪兒啊?”

“你之前不說想學建築嗎?帶你去個地方。”

-

徐靳帶她去的是溫榆河那邊的一處行館。獨棟帶花園的彆墅,獨立霸占一個山頭,夜間籠在一片茂盛的林叢中。

鐘黎實在想不到,市區還有這樣僻靜的地方。

這屋子實在大,進門後就是偌大的泳池,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二樓的露天長廊上燈火通明,隨意擺著些宴客的藤椅沙發。

鐘黎實在難以想象,名下隨便一處行館都是這樣規格的人,還時不時地哭窮。

約莫是她無語的表情逗樂了他,徐靳笑道:“錢還是有幾個的,但肯定沒你男人有錢。”他沿著泳池上的木地板往前,徑直推開玻璃門,示意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