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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渡 夢溪石 4260 字 6個月前

蔣思因顧不上自己兩條腿已經沒有知覺了,趕緊跑過去,亮出周卅給他的陰差令牌。

“我們不是敵人,都是自己人!”

見幾個陰差暫時沒有攻擊的打算,他顧不上喘過一口氣,繼續解釋。

“這塊令牌是陰差周卅老哥給我的,他受了傷,本來讓我們在鬼城裡找城隍,結果陰兵來襲,鬼城坍塌,我們才不得不逃跑出來!幾位能不能給我們指條明路?我們是被人陷害進來的,我們也想回陽間!”

剛才被揮開勾魂索的陰差皺著眉頭,猶有不忿,正要說點什麼,卻聽見後麵原本忙著抗衡黑霧的殿主忽然開口說話。

“你來了。”

誰來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眾人都一愣。

一名黃袍人從地上站起,走過來。

“我是第九殿,慶忌殿的殿主,現在這裡不適合你們久留,如果你們想要出去,可以再往前走,那裡就是你們原本進來的奈河。但是現在陰間一片混亂,我也不確定那裡是不是還能通過。”

黃袍人說罷,指著金光屏障另外一邊的黑霧小山。

“看見那座小山了嗎?它就是堃,原本被鎮壓在十八層煉獄之下,被北號勾結周判官放了出來,如果讓它突破金光屏障,不僅陰間會被踏平,連帶各處也會被它的威力洞穿,陰陽之間徹底失去界限,到時候堃再跑到陽間去,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了。”

他像是在跟三個突然闖進來的活人說話,但何疏卻聽出來了,他是在跟自己解釋。

自己認識他嗎?

對方語氣如此客氣,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十殿閻羅,倒像是平輩朋友。

“九殿主,聽您的意思,我們現在很難回去,就算僥幸回到陽間,可能很快也會迎來陰間鬼門大開帶來的災禍?”何疏問道。

“是的。”第九殿殿主點頭,他臉上雖然有焦灼,但還是盡量不疾不徐給何疏解釋。“鬼門大開,這個形容很好,你可以這麼理解,陰陽之間原本有許多‘門’,不止一條奈河,隻不過後來那些‘門’都封閉了,如果阻擋不住堃,所有被封上的‘門’會重新被大開,陰陽兩界都要遭殃。”

何疏:“您想讓我們留下來幫忙?”

對方搖頭:“不用,這裡有我們就行,現在我們拿到法鏡,但是隻有法鏡沒法鎮壓它,還得有神鏡或業鏡,業鏡已經落到周判官手裡,隻有神鏡能拿到手。”

何疏聞弦歌而知雅意:“我要上哪去找神鏡?”

第九殿殿主:“奈河,就跟你們本來要去的目的地是一樣的,剛才那場混亂裡,神鏡被人帶走,我們剛才感知了一下,它應該是在奈河邊,渡舟附近。小友,我們現在忙著對付堃,分身乏術,隻能麻煩你把神鏡帶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了。等我們把堃重新拘回十八層煉獄,我會親自護送你們回去。”

雖然這位殿主有點自來熟,但何疏想了一下,覺得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隻不過——

“我還有兩個朋友落在後麵,他們估計很快會追上來。”

“是廣寒嗎?”第九殿殿主問道。

“對。”

廣寒的知名度如此之高,何疏毫不意外,就像廣寒自己說的,之前在陰間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又跑到陽間逍遙,十殿閻羅沒有追殺過來,純粹是不想大動乾戈,大家彼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心裡不清楚。

“等他們過來,我會告訴他們,讓他們去找你們。”頓了頓,第九殿殿主又道,“你放心,廣寒的事情,在這邊已經有所定論,神鏡的事情,我們決定既往不咎,再說了,因緣始終,這也算是應了前情了。”

對方後半句話說得語焉不詳,什麼神鏡,什麼前情,何疏聽的雲裡霧裡,半懂不懂,但眼看形勢緊急,他也無暇多問,很快答應下來。

第九殿殿主又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

“這是第五殿的閻王令,代表第五殿權威,現在第五殿殿主身殞,群龍無首,你先拿著,路上震懾宵小,可能用得上。”

何疏看著這塊比半個巴掌還小,平平不起的寒鐵,有點遲疑。

“我是活人,拿閻王令不太合適吧?”

“都什麼時候了,還磨磨唧唧,讓你拿就拿了,回頭說不定還能保命!”

沒等第九殿殿主回答,前頭就有個藍袍人扭過頭來,顯然是個脾氣急躁的。

“你先拿著吧,回頭一切平定了,再一起還給我們也不遲。”九殿主也道,“你朋友手裡雖然有陰差令,但陰差令和閻王令的威力還是有區別的。”

何疏隻好把令牌拿過來。

那沉甸甸的閻王令到手,他就感覺一點冰涼從手心直躥頭頂百會%e7%a9%b4,整個人一激靈,一種莫名的感覺由頭到尾,貫穿全身。

第123章

奇異感覺之後,何疏立馬感覺到自己好像又背負了本不屬於自己的奇怪責任,可再想反悔還回去也來不及了,黃袍人把閻王令給了他之後,立馬就轉身回去,繼續抵抗堃的侵襲。

那一層薄薄金光比之前看的時候,好像更薄了一點,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突破,一想到黑霧裡的手和臉會滾到自己麵前,把自己也吞進去,消化成裡麵的怨魂之一,何疏就頭皮發麻。

他見狀也不好再打擾,帶著蔣思因跟小田,往剛才窮奇殿殿主所指的方向走去。

腳下路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塊形成崎嶇路麵,何疏記得之前剛到陰間時,雖然四周也這樣死氣沉沉,但至少路是平的,現在這種情形,顯然是這場風波造成的破壞。

遠離那幾名閻羅陰差,蔣思因跟小田總算長長鬆一口氣。

雖然剛才對方也沒對他們怎樣,但蔣思因跟小田,還是能感到撲麵而來的威壓,震懾得他們大氣不敢出,不過陰陽有別,尋常鬼魂在十殿麵前尚且戰戰兢兢,更何況蔣、田這樣的普通活人。

心情稍稍鬆懈,疑問就接踵而來了。

“何哥,剛才那怪物就是堃?哪個堃?那到底是什麼玩意,也太嚇人了!”

“堃,同坤,跟乾坤的坤同音。乾為天,坤為地,自古人死歸土,地氣與魂魄息息相關,陰曹地府向來又是鬼魂積聚之地,很多怨念負負相加,會互相吸引,久而久之,在陰土中衍生,就形成這麼個怪物。”何疏解釋道,“這個堃,在古代神怪類筆記裡很有名的,說是曾經無數次從地府裡逃出來,又每次都被抓回去,鎮壓消停一段時間。而它每次出世,就意味著人間又會發生一場災難,因為它的怨恨貪婪會給人心帶去變化。往小處說,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兩個同學吵架,吵到激動了可能打一架,但這時其中一個人受到某種刺激或影響,怨恨突然放大,可能就會直接拿刀捅人。當然,我不是說所有這種惡性案件都是堃的影響,絕大部分都是人性裡麵惡的一麵激發出來,但是堃本來也是人性之惡的集合體。”

“那往大裡說呢?難道是挑動戰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蔣思因聽得入神,暫時忘了疲累。

“很多誌怪小說和筆記裡提到過,堃這種怪物一旦出世,必然是天下某個區域受害。我記得某本明代筆記裡,就講過這樣一個小故事,唐玄宗早年勵精圖治,精明能乾,後期突然性情風格大變,就是受到堃的影響。後來我有一回問過胡老三,就是跟我認識的一個陰差,他也提到過,一千多年前,堃的確曾經出逃過,時間上大致是%e5%90%bb合的。還有西方那些神神鬼鬼的記載裡,經常都會寫到某個國王受到惡魔的蠱惑,作出了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情,導致兩個國家之間發生戰爭,最終生靈塗炭,據後來好事者考據,這些惡魔,其實也是堃。”

說到這裡,何疏有點口渴,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才繼續道:“不過這些事情頂多就聽個樂子,不能當真,因為人心善變,人性本來就不停在惡與善之間來回橫跳,難道你靈光一閃作出的每個決定,都是被堃影響嗎?這種說法就像甩鍋,如果一個人真的問心無愧,堃也無從下手的。”

蔣思因感嘆:“照你說的,堃更像是人內心深處的欲望,可從古至今,欲望無窮無盡,又有誰能真正做到不被堃鑽空子呢?”

何疏道:“還是挺多的,隻不過大部分不會被史書記載下來。你想想,要是真有那麼多人天天被堃主宰左右,哪裡還有今天的強大?要知道這片土地上的人,一百多年前,還是連飯都吃不飽,隨時可能會死的。”

小田忽然出聲。

“何哥,但我看剛才那個堃,好像很厲害,現在連鬼城都倒了,難道每次它逃出去都會這麼大動靜嗎?”

這一路上,她累得夠嗆,很少說話,現在也算勉強緩過神來,才有精力聽何疏講這些有的沒的。

蔣思因附和:“對,那幾個殿主,為了阻擋堃,好像已經費盡力氣,要是照他們說的,陰陽打通,所有妖魔鬼怪都跑到陽間,還有這個堃……到時候還能收拾麼?”

“這次不一樣,這次很特殊。”

很多事情,何疏之前一知半解,他在第五殿跟廣寒鳳鳳他們會合時,也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把所有問題都問清楚。

但剛才閻王令到手的瞬間,許多原本亂七八糟的片段開始連起來,就好像任督二脈被打通,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逐漸有了答案,也不知道是上一代閻王殘留在令牌上的記憶,還是那令牌的冰涼觸感讓他突然清醒機靈起來。

“堃的本體很大,龐然大物,巨碩無比,就像你們剛剛看見的。但他也有很多分體,以前逃出來的,都是其中一部分,雖然也鬧出過動靜,但都能被抓回去,每次抓回去,都會被刀山火海淬煉一遍,元氣大傷,所以消停一陣,這次跑出來的是本體。”

所以說,情況確實是很嚴峻的。

小田沉默片刻,忍不住吐槽:“那陰間也太沒用了吧,這麼恐怖的玩意兒,怎麼就不乾脆消滅掉,難道是想留著當動物園一樣對外參觀收門票嗎?”

這麼一說,十八層地獄好像確實關了不少惡鬼,哪天真要是開放活人下陰一日遊,收冥幣創收,那就搞笑了。

何疏突然想起以前詢問廣寒職業規劃,對方還真就提到帶人下陰一日遊的項目,被自己好一通吐槽,當時他還覺得還房貸的日子遙遙無期,每天工作很辛苦,現在要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寧可回陽間連開二十四小時的網約車,也不想在這裡找神鏡。

聽見小田說陰間管理者沒用,他就順口回答道:“堃是人心惡念所化,你覺得這個世界,有可能人人都大公無私嗎?如果真有那一天,堃肯定能被徹底消滅。”

正因為沒有,所以堃永恆存在,隻能被鎮壓,無法被銷毀。

別說人了,就連陰間的鬼差們,不也各有心思?

第五殿危難之際,甜十二就更多考慮到自己的安危,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