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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渡 夢溪石 4407 字 6個月前

到很多事情,也遇到很多人。這些人裡,有罪有應得的,也有無辜受累的,繁忙匆匆的都市社會裡,總會有無數人需要被幫助,被伸張。

如果胡繪誌的死注定是一場陰謀,那麼他就更要去揭開陰謀,找到周判官,讓老同學死得瞑目。

這樣一想,那股憤怒至極的情緒,倒是慢慢化開,反而有另一種異樣情緒隨之沉澱下來,慢慢變成一種力量,驅使他冷靜,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切的何疏並不好受。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提前安排好了,陰謀嵌入按部就班的人生裡,隻為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再以惡意的方式去揣測,說不定周判官從一開始就選中他了,通過博取他的信任去拿青璽……

但如果是那樣,對方為什麼不直奔青璽而去?當時的自己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既幫不上忙,也無力阻攔,根本不是周判官的對手,為什麼他還非要取胡繪誌的性命?

何疏記得很清楚,他看見胡繪誌的最後一眼,對方眼睛圓睜,死不瞑目,他震驚駭然,蹲下去想去探看對方脈搏試圖搶救,卻隻能摸到已經沒了氣息的身軀。

還有跟胡繪誌死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她與胡繪誌不同,是個風水師,還有些道行,結果也以那樣詭異的姿態橫死當場,而且當時那麼多人在場,包括何疏在內,對那東西毫無所察,可見那東西的道行有多高。

可這樣的實力,後來又突然被他們誤打誤撞擒住,事情發展急轉直下,從極度困難到極度簡單,轉折發生得令人難以置信。

當時就有許多困惑擺在麵前。

為什麼前麵那東西隱藏得如此之深,後麵又這麼輕易就被收服了?

到底是他們一開始大意了,還是後麵抓住的也不是罪魁禍首?

還是說,真正的凶手早就跑了,隻留下一條小魚小蝦給他們抓?

而周判官,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周判官?

那會兒的何疏,因為好友的事方寸大亂,跟其他人又不是特別熟,大家彼此之間也沒有深入溝通,時隔多年,他本以為這隻能成為一個永遠的謎團,沒想到柳暗花明,胡繪誌的死居然還可能有重新解開謎底的一天。

……

窮奇殿外,風燈搖曳。

這裡是有風的,隻不過是陰風。

常年森冷,未曾有情。

身穿鎧甲的男人遠遠站著,遙望窮奇殿的方向。

風簾下,依稀有燈光透出,他仿佛已經通過那點燈火,看見想看的人。

身後有腳步聲走近。

廣寒沒有半點驚訝,他似乎早就預料到對方的到來,甚至料到對方的身份。

“你終於來了。”他道。

“原來是你。”後來者道。

兩人一問一答,風牛馬不相及,又似乎皆在意料之中。

廣寒緩緩轉身。

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或者說,是一個穿著襯衫長褲風衣,剪著短發的,現代版廣寒。

二人相貌別無二致,連互相望著對方的眼神,也絕不會讓人分辨出區別。

“我等了你很久。”身穿鎧甲的廣寒緩緩道。

“我不知道我遺失的記憶,是在你這裡。”現代裝扮的廣寒道。

“我以為你早就放棄了這些。”

“我一直在尋找地魄,他們說隻有找到地魄,才能找回完整的我。”

“你自然是忘了,很多年前,你曾經就擁有過地魄,但是後來你放棄了,連同我這部分記憶,可是現在你又想找回來。”

“我想當一個完整的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還有後半句話,是現代裝扮的廣寒所沒說出口的。

那就是,擁有完整的記憶,才能擁有完整的力量,留在他想要留住的人身邊。

身穿鎧甲的廣寒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對他這樣的回答,有著意味深長的復雜感受。

“無須地魄,如你所願。”

他將手中長槍摘下,銀色炸開之後復又凝聚,幻化為璀璨奪目的光,落在兩人之間。

另一個廣寒伸出手,將這團光握住,收緊。

霎時間,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麵!

碎片零散,珠光閃爍。

所有一切,重歸起點。

死去的廣寒徘徊在奈河邊,日復一日,毫無目的,隻想重拾平靜。

那一天,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學他坐在河邊發呆半晌,非但不覺枯燥,反而笑道“這種生活真是太好了,我明天還過來找你”。

但對方口中的明天沒有到來,因為那一日還發生了一場巨大的變故。

翻天覆地,足以攪亂整個陰間。

被囚於地底的堃從煉獄逃出,順帶搶走了陰間三寶之一的神鏡,造成死傷無數,陰陽紊亂。

劇變造成的波折使得原本被鎮壓的許多惡鬼跟著蠢蠢欲動,聞風而逃,四處作亂。

亂像席卷之下,覆巢無完卵,即使是廣寒,也不得不出手鎮壓一些鬼怪。

久而久之,他反倒成了奈河的守護者。

沒有官方認可,卻又特殊存在的身份,就連陰差們過路,也得尋求他的庇護。

但混亂遠遠還未結束。

法鏡、神鏡、業鏡,乃是陰間三鏡,神鏡照心,地魄所煉,精華至寶。

神鏡原本被堃搶走,但它對堃來說毫無用處,堃隻是用它來吸引十殿視線,方便自己逃走。

所以堃在遇到北號之後,毫不猶豫就把鏡子給了北號,利用北號聲東擊西。

北號明知有詐,卻還是接下了神鏡,因為它的存在,實在太誘人了。

但自從有了神鏡,北號就遭到陰間追殺,天羅地網,十麵埋伏,饒是北號通天徹地如孫猴子一樣能鬧騰,也有些抵擋不住。

他想逃了。

逃,也不是那麼好逃的,

四麵八方,全是鬼差閻羅,隻要北號稍有動靜,他就會是下一個被囚禁在煉獄的堃。

北號想到一個辦法。

他將神鏡摔成兩半,留下一塊碎片,遺落在奈河邊。

自陰間有存就一直在的神鏡,從此不再完整。

北號,這個在混沌無惡不作,為所欲為的惡鬼,以為這樣做,就能分散地府追兵的注意力。

或許是有意為之,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廣寒得到了這塊流光溢彩的碎片。

神鏡,即使隻有一塊殘片,廣寒也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繪。

碎片在他手中熠熠生輝,漱雪流水,月色盈懷,仿佛星河凝聚掌心。

人間辭藻在它麵前隻有詞窮。

得到了它,仿佛就能握住全世界。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無欲無求,但看見神鏡碎片的那一瞬間,廣寒知道,自己起貪欲了。

神鏡能顛倒陰陽,貫通古今,哪怕隻有碎片,廣寒若得其法,也能重新回到過去。

從前夜深人靜,他也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自己不是安祿山的兒子,又或者不要投軍,不要在少年時妄存心底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是否後麵的路,會完全不一樣?

他是否也能擁有一個完整圓滿,像旁人眼裡那樣的美好人生?

第114章

別人都以為廣寒心硬如鐵,從來如此。

但廣寒知道自己不是。

就像他對何疏說的,他也曾經渴望羨慕過,也是從有血有肉的凡人,慢慢失望心冷,最後不悲不喜,不抱任何期待。

很小的時候,他哭鬧不休,被%e4%b9%b3母抱著小聲半是哄逗半是威脅,告訴他如果哭大聲了,就會有壞人來抓他。

後來他知道了,厭煩哭聲的不是壞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

由於生父沒有承認他的地位,他甚至不能以兄弟相稱。

長子安慶宗自小得父親寵愛,可謂金尊玉貴,呼風喚雨,與他相比,連姓氏都沒有的廣寒,就像牆角無人在意蠻橫生長的野草,也許一場春雨過來就活了,也許一場秋霜就死了,活得默默無聞,也備加艱辛。

可如果自己出身不同呢?假如自己是安慶宗,而不是廣寒,假如自己能讓生父改變主意,不起兵反叛,是否能改變歷史軌跡,乃至天下動亂?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顛沛一生,流離失所,誰又願意半生飄零無家可歸,誰又願意獨來獨往不與人同?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他隻是習慣,而非喜歡。

沒有一個人生來強大,所有強者都是默默成長。

在看見手中碎片的那一刻,廣寒也看見了一道門在向他敞開。

那是一道重新開始的門。

他可以借此改變過去,甚至改變他整個不堪回首的過往。

顛倒陰陽,過去,未來的神鏡,為何會令人愛不釋手,廣寒似乎明白了。

它可以勾起人心深處的妄念,讓妄念無限放大,變成香甜誘惑。

而廣寒,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念頭紛雜湧上,他最終選擇收起手中的流光溢彩。

北號摔碎神鏡的用意,廣寒不是不清楚。

但現在所有人都還認為神鏡就在北號手裡,追兵也大部分集中在他那邊。

廣寒如果想利用神鏡碎片做點什麼,現在還來得及。

他身懷巨寶,默默在奈河邊行走。

最近形勢很亂,連平靜許久的奈河都風高浪急,過河者更是幾經顛覆,生前稍有孽債之人,基本渡河無望。

風浪狂嘯著卷起袍服,獵獵作響,他在風中前行的身形卻依舊挺拔。

周圍很平靜。

因為往常時候,廣寒常在這裡靜坐,餘威猶在,饒是百鬼夜行的陰間,也沒有惡鬼敢上前騷擾,因為他們遠遠就嗅出廣寒的氣息,避開這位殺神。

從這裡走到奈河盡頭,就是陰、陽、混沌交界處。

那是流雲紛湧,最為混亂的地方,也是最能實現廣寒心頭念想的地方。

而這條路,是去往目的地的必經之路。

路越走越險,甚至出現一道天塹般橫飛懸崖的石橋,僅供一人側身通過。

這裡亂流縱橫,陽氣未絕,陰氣不斷,混沌交加。

別說人,就是鬼,待久了也會難受,所以尋常鬼跡難覓。

廣寒飛身過橋,不為周身任何亂像所動。

但忽然,他停下腳步。

他看見前方有人。

確切地說,是有鬼。

那鬼坐在橋邊石頭上,托腮彎腰,正瞅著懸崖下麵亂雲飛渡,奈河深邃,似乎饒有興趣,還衝他招招手。

廣寒沉默片刻,走過去。

“好巧。”對方道。

他的語氣很平和,絲毫沒有當鬼的消沉森冷。

要不是他身上的的確確是鬼息,廣寒幾乎要以為他是個大活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廣寒問。

“看雲,看水,就是光線暗點,要不然也跟人間勝景也相差不遠了。你呢,你也是來看風景的嗎?”對方好奇。

“不。”

對方似也不在意廣寒簡單粗暴的回答,笑了笑,又繼續在那盯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