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陰陽渡 夢溪石 4391 字 6個月前

夜貓子類型的住戶。

電梯在十一層停下。

看著熟悉的樓層數字,何疏有種歷劫歸來的輕鬆。

他準備明天就不出門了,宅家裡好好休息,順便想想當年他外公是否還留下什麼故人朋友,他可以找個時間上門拜訪,將昨夜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些怪事解決一下,最好重新將他的眼睛“封”住,眼不見為淨,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了。

一邊胡思亂想,他一邊摁下1102的門鈴。

大約過了十幾秒,足以讓何疏開始不耐煩的時間,門終於開了。

看見來人,何疏愣了一下。

對方的穿著很普通,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黑色T恤,以及居家的灰色長棉褲。

但讓何疏愣神的,恰恰是對方與居家普通毫不搭邊甚至截然相反的氣質。

他甚至下意識在腦海裡搜索自己是否聽說過這麼一個明星。

“你是不是叫了外賣?我住在你對門,正好在樓下遇到送外賣的,他讓我給你送上來。”

對方神色冷漠,絲毫沒有寒暄感謝的意思。

“我沒叫過外賣。”

說罷就要把門關上。

“等等!”

何疏眼明手快攔住,沒好氣。

“明明是你叫的,人家也說得很清楚,1102,是不是你家裡有人點了你不知道?拿著吧,我回去了!”

他對這新鄰居印像泛泛,已經沒了多說一句話的興趣。

但對方不僅不接,反倒對他說:“你打開看看。”

何疏莫名其妙。

說到這份上,何疏打開袋子,拿出裡麵的飯盒。

現在外賣飯盒大多用上可降解塑料,像他手裡這種泡沫飯盒,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過。

何疏這才發現飯盒輕飄飄的,拿在手上幾乎沒有重量。

就算裡麵隻有一個炸雞腿,也不可能這麼輕。

打開飯盒那一瞬間,何疏的臉色變了。

剛才在郊外為了救那男人而丟失的掛件,居然出現在飯盒裡。

桃木燒焦盡黑,伸手一碰,化為齏粉,指尖沾上粉末。

這是一個警告!

何疏腦海裡沒來由蹦出這句話,他發現自己怎麼回憶,也想不起外賣員的臉,反倒是女人那句“你在找我嗎”無限響起,一次次提醒他剛才遇到了什麼。

男人忽然湊近。

何疏猝不及防,隻覺氣息撲麵而來,像對方一樣冰冷,卻又帶著描繪不出的隱香。

像極了,香灰燃盡後飄散在空氣中的餘韻。

“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對。”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任憑男人的鼻尖幾乎貼近自己鼻尖,又順著臉頰往下,在脖頸肩窩輕輕嗅過,氣息強勢,最終下了結論。

“你死期將近了。”

第3章

何疏瞪著眼前男人,一時分不清他在開玩笑還是在認真說話。

如果是開玩笑,對剛見麵的人來說,換作性格暴烈點的老哥,足夠一拳轟上去了。

但地上的飯盒和掛件粉末,無不提醒他,這一切不尋常。

“你是,什麼意思?”何疏的聲音有點乾澀。

男人沒有再回答,隻是深深看他一眼,伸手隨意一推,就把何疏推開,然後把門關上。

何疏眼明手快去擋,想再問清楚,卻發現那門似有千斤重,他居然沒能擋住,砰的一下門重重關上,直接吃了一鼻子灰。

門後隱約傳來咕呱咕呱的古怪聲音,跟他剛才在停車場聽見的十分類似。

咕呱咕呱之後,居然還有粗嘎類人的一連串嘀咕。

“別讓他走啊,讓他去給我買吃的,我可以考慮救他一命!”

諸如此類,沒頭沒腦的話。

何疏在門口站了大半天,聽著門口動靜從嘰嘰喳喳到被強力鎮壓了然無聲,隻能返身回屋。

臨走前,他彎腰拎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和飯盒,發現袋子跟盒子的肮髒殘破程度,就像剛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陳年垃圾,但剛才自己從外賣員手裡接過時,居然沒有察覺異常。

難道自己剛剛被鬼遮了眼?

饒是何疏沒心沒肺,也覺一股寒意從背脊油然而生。

房子是何疏早兩年買下來的,兩房一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他畢業後跟同學在這裡合夥創業,小賺一筆,趁著當時本地房價還沒大漲,把這間房子買下來,之後何疏遇到一樁意外,生了場大病,病愈之後就離開原來的行業,當了一段時間鹹魚,最後還是房貸令他振作起來,乾脆將剩餘不多的存款買了輛二手車,成為網約車司機。

這一行起早貪黑,大富大貴幾乎是不可能的,想養活全家人也得拚盡全力,但何疏家裡不需要他養,他隻要養活自己,順帶每月還個房貸就行,人生就此圓滿,除此別無他求。

何疏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宅在家裡,打打遊戲看看書,但今天他關上門環顧四周,入目不是熟悉安全的環境,腦海依舊鏡頭晃動停留在郊區裡的那一幕。

後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怎麼從冰箱裡隨便找了點東西填肚子,有沒有洗漱就上床睡覺,明明有些熱卻連空調都沒開就迷糊昏睡過去。

朦朧中,他感覺身體變輕,無形中似乎有一根線綁著自己向前漂浮,何疏似乎沒睜眼,卻能清楚“感覺”自己四周黑暗陰冷,霧氣氤氳,遠處依稀有光,由遠而近,紅艷晃動,竟是左右兩串長長的燈籠,遊龍也似,迎風流動,還有人敲鑼打鼓吹嗩吶,拉長了腔調,聽不出是哪個地方的方言,詭異陰森,偏生何疏身體提不起半點力氣,軟綿綿的,直到那兩條燈籠來到近前,忽然有人怪叫一聲——

“新娘請上轎!”

何疏身不由己,隻覺一股巨力忽然把自己扯向前,囫圇塞進黑乎乎的小轎子裡,逼仄狹窄,身上又被亂七八糟套上些綢衣綢帶,劈頭蓋臉蒙住,一股濃稠幾近化不開的香氣將鼻子塞住,差點就讓他窒息,饒是如此,他的身體居然也生不出半點反抗力氣,下意識老老實實受縛,唯獨心裡分明古怪又難以形容,絞盡腦汁也沒法想起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

“咕——呱!”

耳邊一聲似鳥非鳥的叫聲,直接如獅子吼震開混沌神思,何疏直接虎軀一震,打了個激靈,總算清醒一些。

“你死期將近了,嘻嘻嘻!”

早前停車場裡莫名出現的怪鳥在他膝蓋上蹦躂,還學之前那男人說話。

外麵鑼鼓喧天,居然恍若不聞,繼續前進。

一內一外,竟有種鮮明詭異的熱鬧與寂靜。

也許是在夢境裡,何疏的恐懼感很少,朦朧中異常冷靜。

他看著膝蓋上的怪鳥:“是你把我拉進來的?”

怪鳥不屑:“我會玩這種低級把戲?這是你自己惹禍上身,我不過是跟進來看熱鬧的!”

何疏皺眉回想。

這一切怪異的起源,始於那個女乘客。

往年的中元節都很平靜,哪裡料到今年會出意外,他甚至沒想起這個特殊的日子。

“我不是在做夢嗎?”

這句話在內心回蕩,並沒有問出口,怪鳥卻聽見了。

“莊周夢蝶,你總該聽過,似夢也非夢,如果你沒法從這裡離開,就會被永遠留下來。”

何疏問:“那你呢?”

怪鳥嗤之以鼻:“剛才就已經和你說過了,我不屬於這裡,也不會被困住。”

話音方落,轎子搖搖晃晃,底下吱呀作響,何疏透過轎簾晃動的縫隙往外窺去,隊伍似乎正在過一座橋,橋下混沌難辨,迷霧重重,竟看不出是河水,還是萬丈深淵。

橋通體透白,似玉非玉,卻輕飄飄的,在前麵車馬路過時劇烈搖晃,仿佛不堪其重,等何疏的轎子也上橋,他才發現這橋哪裡是什麼玉,分明是一座紙橋!^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遙遙的,幾道人影飄過來。

的確是飄的,他們腳不沾地,走路慢悠悠,前麵兩人手裡分別牽著一根繩索,同時纏繞在後麵那人腰上,走路間繩索晃動撞擊,竟是兩條鐵鏈。

三人徑自走來,錯身而過,車隊像看不見他們,兀自敲鑼打鼓前進,熱鬧得死氣沉沉。

何疏在轎子裡,清清楚楚聽見前麵兩人的對話。

“它又在抓替身了?”

“看著是,也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倒黴鬼。”

“上麵是中元節,這裡每年都有新魂。”

“許久不回陽間,倒是真忘了。”

二人邊走邊說,其中一人側頭往轎子何疏這邊看了眼。

四目相對,何疏隻覺那人雙眼呆滯無神,像蒙上一層舊霧,對方卻咦了一聲,微微站住腳。

“怎麼?”旁邊同伴問。

“可惜了,這人原是天生陰神體質,他約莫是想抓了這個以後就一勞永逸。”

“走吧走吧,莫要多管閑事,一會發起瘋來,我們合力都擋不住,沒必要去出頭!”

何疏再想豎起耳朵的時候,那兩人已經加快腳步,漸行漸遠。

他回頭看怪鳥:“這是陰間,奈何橋?”

“陰陽生死交界,分屬混沌,非人間地府,乃三不管,閑人莫入。也就是說,陽間管不了,陰間也管不到!”

怪鳥在他膝蓋上跳來跳去,有點幸災樂禍。

“你也算倒黴,被窅魔盯上,一般人撞見了,隻有死路一條。”

何疏:“什麼是窅魔?”

怪鳥不耐煩:“所謂靈長,皆有七情六欲,求之不得為怨,人有己無為恨,死後怨恨不消,經久凝聚,眾多合一,就叫窅魔!”

何疏伸手去摸那絢爛顏色的羽毛,居然能摸著,軟乎乎的觸感,不像在夢裡。

怪鳥原想跳開,不意被對方撓著下巴腮幫那裡的絨毛,似乎感覺很舒適,身體誠實背叛了意誌,不由仰起腦袋,示意他再接再厲。

“剛才那兩人,是陰差?”

“不算,陰差也分入籍和未入籍的,緝拿差事繁重,那幾個陰差常年忙不過來,怎麼可能事事親自出麵,總要抓些人手幫忙,那兩人便是如此,他們能耐與尋常人差不多,怎麼可能招惹窅魔?”

何疏繼續給它撓下巴:“但你能耐肯定比他們大,你能自由出入,也能帶我離開。”

“那當然!”怪鳥驕傲說完,反應過來,怒道,“你在套我的話?!”

何疏尋思你這半天才反應過來,真不容易。

“你在停車場幾次找上我,是不是想碰瓷,讓我收留你?”

怪鳥暴跳如雷:“什麼叫碰瓷!能撞見我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要不然你現在早就涼透了,之前在郊外樹林,也是我救了你!”

何疏若有所悟:“難怪當時我昏迷前好像聽見鳥叫。”

怪鳥:“我是鳳凰,鳳凰懂嗎?”

就它的體形羽毛而言,與其說是鳳凰,倒更像鸚鵡,特別是一種叫金剛鸚鵡的動物。

何疏從善如流:“好的,鳳鳳,既然你一直跟著我,又能自由進入這裡,想必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