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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的爭鬥與廝殺了。

譚昭昭臉上露出?恍惚的笑,後世流傳著一句話,權勢爭鬥是不見血的鬥爭,真是大錯特?錯。

權勢鬥爭,向?來都是血流成?河,不但大唐如此,曆朝曆代皆是如此。

史書上經過潤筆的寥寥幾筆,如何?能記下在爭鬥中,無辜的死傷。

張九齡撐著矮案起身,道:“昭昭,我?得進宮了,這幾日忙,你彆擔心我?,照顧好自己。”

譚昭昭忙起身送他出?門,摸著他身上的衣衫,見他穿得厚實,略微放了些心,道:“大郎,你也保重,無需牽掛我?們。”

張九齡想到昨夜他睡著了,譚昭昭將一切都收拾安排得井井有條,眼神溫柔無比,緊緊擁抱了她一下,猛地轉過身,大步離去。

要是不走快些,他會邁不動腳步。

這間宅邸,太過溫暖舒適,這裡有他時刻惦記,能拿命去守護之人。

而走出?去,則是血腥風雨。

改了名的玄武門,巍峨矗立再風雪中,仿佛在嘲笑世人。

並非玄武門的名字不吉,而是人心的溝壑與欲望,永遠都填不滿。

晃眼間,到了三月,先帝李顯下葬,新帝李旦登基。

李旦遵循立嫡立長的製度,先封了李隆基為平王,欲立長子李憲為太子。

李憲很是識相,堅決不敢接受,稱平王李隆基平亂有功,當為太子。

李旦的帝位靠李隆基得來,他並沒蠢到家?,知道李憲敢接這個太子之位,估計不日之後,又將會有一場血腥殺戮。

於是,平王李隆基,被?立為了太子,李旦不大管事,朝政大事,基本上落入了太子之手。

春日到來,新帝繼位,如譚昭昭所料那樣,血腥都隨著雪深埋了進去,長安城恢複了以前的繁榮熱鬨,

治理過的護城河,清澈透明?,嫩綠的柳枝輕拂水麵,河岸邊遊人如織。

曾經的朱門大戶,一朝轟然倒塌。新的朱門大戶崛起,門前車水馬龍。

無需前去洛陽,小胖墩按照以前的計劃那樣,進了官學啟蒙讀書。

張九齡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小胖墩也一樣,忙著讀書。

餘下譚昭昭自己,她將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條,按照自己製定的學習計劃,學完了胡語,寫完了大字,看?過了賬本,走出?屋來到庭院裡散步活動身子。

庭院裡繁花似錦,杏花梨花開到末時,海棠迫不及待綻放。

譚昭昭在海棠花樹下走動了幾圈,盤算著待西市開市時,前去酒廬找雪奴。

太平公主得勢,雪奴被?招去了幾次,將酒廬相鄰的兩間鋪子盤了下來,擴建了酒廬。

福兮禍所依,譚昭昭左右不了,隻能琢磨著,等?到已成?為太子身邊最?得力內侍的高力士有空前來時,托付他暗自照顧一二。

這時,眉豆前來稟報,武夫人來了。

最?近武夫人忙得很,無論李旦李顯,都是她的表親,曾經的親戚被?降為庶人,又有些親戚成?了掌天下權之人,她要參加喪儀,還要參加慶典宮宴。

譚昭昭迎出?去,武夫人腳步輕盈,身上珠翠環繞走上前,攜起她的手臂,笑道:“九娘又客氣了,我?早就?說,無需多?禮,無需多?禮,你總是不聽。”

譚昭昭順勢起身,笑道:“既然夫人這般做,以後我?就?離得遠一些見禮,讓夫人夠不著。”

武夫人哈哈大笑,與她一起走進庭院,打量著院子裡的花,驚呼道:“哎喲,開得真是好,我?就?說,這間院子有福氣,花草長得要格外茂盛些。”

譚昭昭謙虛了幾句,外麵日頭好,乾脆讓仆從搬了幾案,坐在海棠花樹下烹茶。

武夫人吃了盞茶,道:“這些時日忙得很,難得閒下來,我?就?想到了你,還是與你在一起,能鬆弛下來。”

譚昭昭望著武夫人躊躇滿誌,精神奕奕的模樣,心道她估計是見到安樂公主他們沒了,大仇得報,心裡就?舒坦了。

果然,武夫人臉上的笑淡去,道:“你瞧我?上次與你說了什麼?,才過幾天啊,李裹兒與韋香兒母女就?倒了大黴。我?呸!想學姑母,也不照照鏡子!”

譚昭昭隻聽著,絕不發一言。

武夫人罵了好一陣安樂與韋後,覺著意興闌珊,聲音低了下去:“我?同你說過上官婉兒,她聰明?是聰明?,極為能見風使舵,依附韋香兒李裹兒一係,幫著他們她們爭取民望。可惜,李裹兒是何?等?性子,她自幼吃足苦頭,窮怕了,巴不得將天下都摟進自己囊袋裡。韋香兒與李裹兒母女都是一路人,上官婉兒覺著不對勁,又趕緊轉投他人,向?太平投誠。可惜,太子卻不會容她。”

上官婉兒死於兵變,她在宮內朝堂經營多?年,自有人替她求情,李隆基卻沒允許,堅持下令將她斬首。

武夫人幽幽道:“我?們這些皇室宗親的女子呢,嫁入就?看?運氣。夫家?要是野心大,或者投靠錯了人,榮華富貴轉眼成?空,命喪黃泉。上官婉兒比我?我?不該如此苛責她。”

譚昭昭望著天上流動的白雲,這世道,唯一公平的,便是頭頂這片天。

武氏握著茶盞,低聲道:“太平很是傷心,她替上官婉兒收了屍,安葬了她。我?也去了。千年萬歲,椒花頌聲。”

千年萬歲,椒花頌聲。

第九十八章

“唐隆政變”後續的清算, 大?大小小幾近一年方告一段落。

但權勢鬥爭卻未停,太?子與太平公主之間的矛盾逐漸浮出水麵。

又是一年風雪時,寒梅飄香, 去歲毀壞的大門已更換,門前?的地鋪了土,重新夯實過,白雪覆蓋再?上麵, 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殺戮痕跡。

官學放了假,衙門封筆, 新年到來。

去年兵亂的慘烈,興許仍留在長安百姓心頭, 離暮鼓的鐘聲, 街頭巷尾早早就不見了人影, 連賞雪賞梅的行人都少了許多。

譚昭昭這一年來, 除了參加武氏等貴夫人推遲不掉的筵席, 幾?近深居簡出,連東西市都極少前?去。

小胖墩與張九齡歇息在家,譚昭昭照樣如以前?那樣過日子, 學習, 練字, 算賬。

長安城局勢雖亂,宅邸的價錢, 卻照樣一年高過一年。

權利中樞重新回?歸了長安,官員商人都湧入了長安城,東都洛陽逐年沒落。

還有重要的一點, 河道與城池在張九齡辛苦一年的治理?下,河水肉眼可見比往年要清澈許多, 雖水依然無法飲用,若是持續下去,地下增加的管道來年七八月左右會鋪陳完畢,到那時候,長安的水將?會得到更大?的改善。

張九齡的功績有目共睹,但他很是低調,從不在這時候爭搶功勞,由著?守孝歸來的張說與姚崇展露了頭角。

用過朝食,譚昭昭與張九齡帶著?小胖墩正準備出門,前?去賃出去宅邸的歸義坊,在門口上馬車時,小巷前?麵走來一個?牽著?老馬的仆從,老馬上坐著?一個?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男子。

譚昭昭看向男子,亂蓬蓬的髭髯遮麵,隻那雙眼眸裡露出的狂放與玩世不恭,讓他整個?人頓時鮮活無比。

張九齡叉手,含笑喊道:“季明?!”

張旭叉手哈哈笑,在馬背上俯身到底,很是瀟灑躍下馬背。

雪地上滑,張旭的瀟灑沒能穩住,一屁股跌坐在地。

譚昭昭忍笑,小胖墩看呆了,張九齡疾步上前?,要攙扶其他。`思`兔`在`線`閱`讀`

張旭擋開仆從伸來的手,嘴裡嘀咕了句,靈活翻身站起,奔上前?再?次叉手長揖到底:“子壽兄,一彆經年,不請自來,著?實冒昧。”

張九齡虛浮他的手臂,笑道:“快快請起,你?我講這些虛禮作甚!”

張旭起身,再?次向譚昭昭見禮,她忙還禮。

小胖墩進學之後,淘氣歸淘氣,卻很是有禮,無需大?人提點,他已經叉手躬身見禮。

張旭好奇打量著?他,連聲誇讚,在懷裡掏了一陣,最後空著?手,道:“我的行囊在路上丟失,囊腫羞澀,著?實沒甚可拿得出手的禮。我的字自認寫得還勉強能看,屆時補送你?一幅書。”

譚昭昭想到他獨步天下的草書,趕緊拉著?小胖墩道謝,“外麵冷,先?進屋暖和?。”

張旭猶豫了下,問道:“子壽兄與譚娘子,可是有要事出門?”

張九齡道無妨,“隻是些無關緊要之事罷了。”

張旭微鬆口氣,便坦然隨著?他們進了門,道:“我著?實沒處可去,先?前?去到季真兄府上,誰知季真兄已經搬家,不知遷往了何處。無奈之下,隻能前?來子壽兄府邸碰碰運氣。我已經寫信回?家,讓家人給我送盤纏前?來,待送到之後,再?擺酒為謝。”

賀知章如今任四門博士,在長安並無購置宅邸,一直賃屋居住。

隨著?長安宅邸價錢的上漲,賃屋的價錢一年也高過一年。賀知章喜歡呼朋引伴吃酒,他的那點俸祿,以前?靠近東市的坊,如今再?也住不起,遷到了萬年縣靠近曲江池的曲池坊去住。

萬年縣的曲池坊,比起譚昭昭在歸化坊的宅邸還要偏僻,差不多等於白居易的“遠房早起長侵鼓,瘦馬行遲苦費鞭”。

張九齡簡要說了賀知章最近的情形,笑道:“張顛的酒,定是要吃,隻答謝,就無需了。”

張旭豪邁大?笑,先?前?見到張九齡時,身上的些微拘束,一掃而空:“子壽兄如今官至尚書,卻依然未變,著?實令人敬佩。”

進了院子,張旭四下張望,不禁道:“之壽兄真是有遠見,如今這間宅邸,價錢定是不菲了。”

張九齡看了眼譚昭昭,含笑道:“當年這間宅邸便宜,乃是娘子做主購置,並非我的主意。若換作我,定當不會添置,換作如今,定是買不起了。”

張旭意外,朝著?譚昭昭叉手施禮,道:“譚娘子高見!”

譚昭昭知曉張旭生性隨意,便未謙虛,笑著?道:“好說,好說。”

張旭愣了下,笑得更加大?聲了,道:“譚娘子還是如以前?那般灑脫率性,我等男兒皆不如也!”

幾?人說笑著?到了前?廳廊簷下,張旭解下蓑衣鬥笠進屋,先?是一股清雅的暖香撲麵而來,令他情不自禁眯縫起了雙眸,一幅極為享受的模樣。

千山送了熱湯進屋,張旭淨過手臉,坐下來吃茶點,再?次感慨不已,道:“在長安能有一處落腳之地,實屬不易啊!誰能預料到,這些年長安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張旭的話中有話,並非隻是指長安城,還意有所指長安的朝局。

譚昭昭聽罷,便帶著?小胖墩起身,道:“你?們吃茶說話,我圖收拾院子,季明?趕路辛苦,等下午飯後,先?好生歇一歇。”

張旭感激不儘道:“叨擾了,叨擾了!”

譚昭昭想到了西郊的宅邸,有一處快要空置下來,到時候可以借給張旭居住。

當時買宅邸時,就想到有這麼一日,若是如張旭杜甫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