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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碎了。”

武夫人問:“九娘,你可有過這種時候,在那一刹那,你寧願為他死,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譚昭昭凝神回憶,她不記得有過這種時候,刹那都無,她自始至終,將自己放在首要。

不會癡纏,也少?了很多樂趣。

武夫人並?不需要譚昭昭的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

“他極為聰慧,知曉情趣,與他在一起的歡愛,我寧願永遠沉溺下?去,永不醒來。”

武夫人將杯盞裡的酒一飲而儘,直接拿著?手?背,狠命擦拭掉唇上的酒漬,身?上的歡喜,隨著?她的狠勁,驀地就散去了,憂傷重新浮上臉。

“可是阿爹二兄沒了,他的態度就淡了。”

武夫人抬頭張望,太陽照在她身?上,譚昭昭看到她眼眸亮晶晶,似哭非哭。

“我很傷心,告訴自己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魚水之歡罷了,何須放在心上。靠著?這些,白日?能振作,夜裡總是難過垂淚。實在忍不住,就前去找他,放低身?段百般待他好,他願意見我,也願意同我親近,我清楚知曉,一切都變了。”

因?著?身?份轉變了,武氏氣數已儘,對於李林甫來說,武夫人身?為武氏女的身?份,不但是雞肋,甚至還是危險。

李林甫雖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爬,但他畢竟是男人。當一個美豔的貴婦屈服在腳下?,征服的筷感,讓他不會拒絕,亦不會再如以前一樣?,萬般討好。

他們的身?份,徹底調了過來。

以至於有以後,裴光庭剛去世,武氏就不顧一切,親自進宮替李林甫求宰相之位的傳聞。

譚昭昭沉默了瞬,尊重本心道:“夫人,若是一個男人變了心,無論你再卑微,也回不去了。破鏡如何重圓,覆水難收。在長安,真?心太過稀少?,珍貴。若是彎下?腰能求來一份珍重,我覺著?未嘗不可。可是夫人,你求不來啊,求之不得啊!”

武夫人愣愣看著?譚昭昭,眼眶逐漸通紅,淚水從眼角簌簌滴落。

譚昭昭奉上布巾,替武氏酒盞斟滿。

“夫人,長安有美酒,美景,有錦衣華服,金玉珠寶。這些都是摸得著?,見得著?的東西。甚至,你還可以來我這裡,我們一起說說話。時光倏忽而過,先要愛重自己,再提起他。不瞞夫人,我對大郎,甚至小胖墩,便是如此?。我先過好了,再有多餘的精力去待他們。”

武氏哭得難以抑製,一個勁地抽噎著?:“我真?傻,真?傻,要怎樣?方能好起來,怎樣?方能好起來......”

太陽往西邊而去,鑽入雲層裡,天空一片灰暗。

譚昭昭捧著?酒盞望著?天際的灰,她也答不上來。

死亡,愛。

這是恒古以來,無論今生後世,永遠難解的迷。

武氏嗚嗚哭著?,直到哭得嗓子暗啞。

眉豆提了熱水,捧了澡豆帕子上來伺候武氏更洗,她雙眼紅腫著?,倒了滿滿一盞酒,咕嚕嚕飲完。

“九娘,多得你,我的心情鬆快多了。”

武氏努力綻開一抹笑,長長抽噎了下?,道:“每次來你這裡,我總是笑得少?,哭得多。”

譚昭昭道:“夫人客氣了,痛快哭,開懷笑,夫人是拿我不當外人才會這般,我巴不得呢。”

武夫人起身?,道:“時辰不早,張尚書也該下?衙了,你們夫妻感情好,我就不在這裡打擾了你們。我回去啦,等過兩日?,我給你下?帖子,我們一起去莊子裡玩耍。”

譚昭昭應好,將武氏送到了門外,待她馬車離去之後,轉身?回屋。

小胖墩咚咚跑了出?來,來到譚昭昭麵前,趴在她的腿上,問道:“阿娘,那個夫人為何要哭?”

譚昭昭答道:“因?為夫人傷心了啊。”

小胖墩神色若有所思,哦了一聲?,咚咚跑到一邊去玩了。

太陽下?山之後,外麵愈發冷,暮鼓的聲?音由遠及近,她聽著?熟悉又些許陌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恍然了會,轉身?進了屋。

張九齡下?了衙,與小胖墩一起進了屋,譚昭昭迎上前,他邊解著?大氅,邊問道:“武夫人來過了?”

譚昭昭愣了下?,看向一邊眼珠子靈活亂轉的小胖墩,瞪了他一眼,笑罵道:“這小子,嘴真?是快。”

小胖墩嘟起嘴,不服氣道:“阿娘收走了我的寶貝,我都沒生氣呢!”

張九齡笑道:“什?麼寶貝?”

小胖墩答道:“是那個夫人給我的寶貝!”

譚昭昭作勢趕他:“一邊玩去,少?在這裡湊熱鬨。”

小胖墩哼了聲?,一溜煙跑了。張九齡笑道:“他長大了,越來越難管束,辛苦昭昭了。”

譚昭昭道:“武夫人給了他一塊金鑲玉的見麵禮,我想著?太貴重,就替他收了起來,沒曾想他還惦記上了。”

張九齡眉頭微蹙,道:“我在衙門裡見到了裴連城,與他些許聊了幾句,他看上去挺鬱鬱不得誌,興許是受了武氏牽連。”

樹倒猢猻散,裴光庭始終是武氏的女婿,眼下?隻能熬了。

關於武氏私密的事情,既便是張九齡,她也不願意細談,隻說了武氏父子去世,情郎因?此?開始疏遠她,她心裡難過,大哭了一場。

張九齡亦不是愛口舌八卦之人,並?未細問,微歎道:“你殺我,我殺你,權傾一時,又轟然倒塌。”

權貴之間?的你死我活,譚昭昭不想多提,問道:“大郎今日?前去衙門如何?”

張九齡默然了下?,道:“待晚飯後,我與昭昭細說。”

譚昭昭能猜到長安的時局複雜,待飯後,小胖墩去歇息了,他們在一起吃茶說話,聽他說起朝廷裡的暗流湧動時,仍然不由得心驚。

“張柬之張相逼迫武皇退位有功,被封為了漢陽王,因?著?武三思他們的排擠,與當初一道行事的五大功臣被流放到了隴州。張道濟先前被召回朝廷,去了兵部當差。其逢母喪,他請旨回鄉守孝,陛下?奪情,他是何等聰明之人,堅持為母守孝,一來能博取孝名,二來可避開長安的紛亂。”

張九齡苦笑,道:“眼下?雖處處有機遇,隻要肯攀附,逢迎,很容易一飛衝天。朝廷中小人橫行,韋氏的人占了大半。”

譚昭昭道:“烈火油烹,韋後一係太過了。我覺著?,韋後眼下?看似占了上風,得力與真?正支持她的人沒幾個。陛下?流放張相,難免兔死狐悲,這一招,看似要打壓張相一係,其實也寒了大臣的心。韋後陛下?皆如此?,加上安樂公?主,我以為,他們會兩敗俱傷。”

張九齡親了親她,愉快地道:“昭昭又與我想到了一處去。現在我彆的都不管,隻管當好自己的差使?。我們既然住在長安,長安的河實在臟汙不堪。長安的人太多,當年前朝修城時,布下?的水道不足,連井水都無法飲用。日?久下?去,開辟用來飲水的河,難以支撐。我打算增加管道,清理?河道。各個市坊的廢物丟棄處,一定要從嚴。責令坊正嚴查,若是市坊出?現了臟汙,亂丟棄之物,就是坊正的失察。”

譚昭昭見張九齡上任第一日?,已經將朝廷的紛爭拋諸腦後,一心做實事,既感到佩服,又高興得很。

“大郎真?是太厲害了,長安的水與河實在是不行,隨著?人口逐年增長,作為都城已經容納不下?了,是該早些治理?。”

張九齡眼裡溢滿了笑,道:“昭昭,我可能會很忙,沒那麼過功夫陪伴昭昭。昭昭,你無需呆在家中照看小胖墩,待年後,我打算將他送入學堂讀書。”

長安除了國子監,鴻都學官等學府,私學官學十分興盛,從稚童到蒙童啟蒙皆有。

譚昭昭道:“好呀,小胖墩去讀書,我也不會閒著?。我的胡語該重新撿起來,習字,玩耍,大郎不要擔心我,我們都去忙自己的事情。”

張九齡深深凝視著?她,柔聲?道:“昭昭,我們一起忙碌,但我會時時刻刻記掛著?你。”

譚昭昭被他逗得笑起來,張九齡溫柔依舊,道:“昭昭,我最最放不下?的,便是這般的你。”^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說著?說著?,他逐漸貼近,與她抵著?頭,聲?音沉了下?去:“昭昭,冬夜漫長,我想暖和一下?......”

第九十二章

接下來的日子, 大人忙碌,小胖墩抓緊上學堂前的功夫玩耍,轉瞬間就來到了?新年。

長安在冬至來臨時就開始熱鬨, 東西市人流如織,酒廬的美酒飄香,遊俠兒吃多了?酒,不?懼嚴寒袒%e8%83%b8露腹在街頭晃悠, 讀書人們呼朋結伴,帶著女伎們出遊, 過節的喜慶,將長安上空密布的陰霾一掃而空。

譚昭昭帶著小胖墩去了兩次東西市, 他樂得如小老鼠掉進了?米缸, 天天吵著要出門。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西北風呼呼刮著, 太陽照在身上見不到半點熱度。

譚昭昭要忙著過年的事?宜, 張九齡新出任工部尚書,如賀知章等友人起哄要他請吃酒席,他平時極少?出去應酬, 又?忙於公務, 便打?算在?過年時宴請他們一次。

灑掃, 置辦年貨,學習, 譚昭昭過得很充實,小胖墩在?她身邊轉悠,她乾脆拉著他一起, 指揮他跑腿。

小胖墩機靈得很,跑了?兩次就不?肯乾了?, 玩賴倒在?葦席上打?滾,吵著要吃一顆糖,才能跑一次。

譚昭昭便與他講條件,糖不?能多吃,跑五次可以?給一個大錢:“你有了?錢,可以?去西市買糖吃。”

小胖墩一骨碌翻身爬起來,樂嗬嗬跑得飛快。

譚昭昭看著他天真的笑顏,不?禁跟著他一起笑。

還是小童的世界單純,隻要一顆糖的吸引,就有了?無窮的活力。

比起市坊裡偷偷亂扔廢物的大人們,真是要可愛百倍。

張九齡現在?了?不?少?的麻煩,李顯完全支持張九齡治理長安的計劃,隻最後傳達下去,總是遇到一大堆的麻煩。

權貴們居住的市坊,仆從們都還算規矩老實,畢竟大家都習慣與喜歡住在?整潔的環境中,將家中灑掃的廢物,悉數扔進了?指定投放廢物丟棄處。

反倒是長安周邊的市坊,裡麵住著三?教九流的百姓,最是難以?管束,他們為了?躲懶,幾?步路都懶得走,趁著夜色偷偷將各種垃圾廢物扔進河裡。

坊正與武侯捕徹夜巡邏,當?場抓捕了?幾?人,嚴厲懲罰之後,方有所好轉。

到了?過年,家家戶戶灑掃除塵,為了?方便,亂扔的又?多了?起來。

張九齡見屢教不?改,親自前去最混亂的幾?個市坊,走訪詢問了?幾?日,回?來之後,吃了?一肚子的寒風不?說,還積攢了?一肚皮的氣。

這天張九齡從外麵一身寒意回?來,譚昭昭見他神色疲憊,忙將熏籠推過去,倒了?碗紅棗湯遞過去:“大郎快暖和一下,吃碗紅棗甜湯。”

張九齡去更洗了?出來,坐在?胡塌上,喝了?半碗紅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