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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屋簷下。

再難,總難不過麵對長安爭權奪位時的血腥殺戮。

他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她若還在原地一步不動,隻求一味索取,他總會有疲憊的那?天,終不會長久。

譚昭昭做好了決定,更洗完出去?,小胖墩已經醒了,張九齡正在笨手笨腳,替他穿衣。

小胖墩難得?沒哭鬨,睜著烏溜溜的眼眸,好奇看著張九齡。見?譚昭昭過來,他的嘴角馬上往下一耷拉,可憐兮兮喊道:“阿娘,要阿娘。”

張九齡拉下臉,覺著不對,馬上揚起?笑臉,道:“阿娘累了,阿耶替你穿衣,聽話?。”

小胖墩才不聽話?,他往後一仰倒,在床榻上靈活一滾,撅起?屁股爬起?身,搖搖晃晃就朝譚昭昭跑。

張九齡往前一探身,將小胖墩揪了回去?,禁錮在懷裡,道:“看我?還收拾不了你!”

小胖墩身子蛄蛹不停,突然小臉嚴肅,一動不動了。

張九齡感到身上一陣溫熱,他臉僵住,提溜起?小胖墩,身上被尿濕了一大片。

小胖墩撒尿之前,會一通咿咿呀呀叫喚。這次他卻?沒吭聲,實打實要坑爹。

譚昭昭看得?眼角抽搐,急忙上前,接過咧嘴笑的小胖墩,抱著他溜到了一邊。

張九齡扯著衣衫,嫌棄不已,跳起?身飛奔去?洗漱。

譚昭昭抱著他,替他換著衣衫尿布,唬著臉道:“以後不許亂撒尿了。”

小胖墩咧著嘴笑,學著她說話?:“亂撒尿,亂撒尿。”

譚昭昭聽得?欲哭無淚,乾脆不教了,免得?他鸚鵡學舌學了一半去?。換好之後,將他交給了%e4%b9%b3母去?喂奶。

張九齡換洗了出來,他四下張望,問道:“人呢?”

譚昭昭斜睨著他,問道:“%e4%b9%b3母帶去?了,怎地,難道你還要揍他一頓不成?”

張九齡哼了聲,道:“算了,等他長大些再與他算賬。”

譚昭昭不搭理他,轉頭看向窗欞外,道:“時辰不早,我?得?回長安城去?。大郎的折子呢,我?替大郎帶回去?吧。先前我?想了下,隻交給裴光庭還不夠。我?與武氏還算說得?上話?,我?準備寫封帖子給她,請她出麵,讓武三思在陛下麵前,替你爭取一二,這樣一來,方?能保證萬無一失。此事關乎重大,於百姓,大唐皆有好處,任誰都?無法?說嘴,以為你是投靠了誰,拉幫結派。大郎覺著這樣可妥當?”

張九齡柔聲道:“昭昭考慮得?很周全,勞煩昭昭了。隻要能做成事,我?無愧於心,沒甚可回避之處。”

譚昭昭便道:“那?好,我?去?讓眉豆送飯食來。”

張九齡抬手,道:“昭昭歇著,我?去?吧。”

到門外去?傳了飯,張九齡回來,在譚昭昭身邊坐下,問道:“昭昭,先前我?與你說的事情,你可曾考慮好了?”

譚昭昭本欲起?身,見?他貼了過來,跟討債一樣追得?緊,她朝他不懷好意一笑,手在他麵前揮了揮。

張九齡鼻子聞到一股怪味,他抓著她的手,再仔細聞了聞,擰眉問道:“昭昭的手怎地了?”

譚昭昭愉快地道:“我?先前替小胖墩換了尿布,還未曾淨手。”

張九齡臉綠了,想要甩開譚昭昭的手,甩到一半又抓了回去?,拖著她前去?淨房。

按著她的手,在盆裡用澡豆一頓揉搓,乾布巾包裹住,擦拭了一半,把她拖到麵前,俯首親了下去?。

這次從狂風驟雨,逐漸變得?細密綿長。帶著小心翼翼,失而複得?的珍惜,虔誠而溫柔。

張九齡擁她入懷,拚命平緩著心緒,低低顫聲道:“昭昭,你莫要離去?,莫要離去?啊......”

第六十章

飯後譚昭昭就要離去, 回?到長安。

張九齡萬般不舍,將她?送上?了馬車。

小?胖墩見到馬不肯走路,扭著胖身子往馬邊扯, 譚昭昭無論如何勸,他都不?肯聽。

張九齡見狀,乾脆將他抱在了懷裡,對譚昭昭道:“昭昭回去吧, 由我看著他。昭昭記得?,要早些來西郊。”

小?胖墩也不?叫喚了, 悶聲不?響隻管朝馬伸出胖胳膊。譚昭昭見狀哭笑不?得?,她?這個親娘被一匹馬比了下去。

有親爹%e4%b9%b3母在, 餓不?著他, 譚昭昭想了下, 乾脆把他留下了, 道:“那小?胖墩就留給了大郎, 你記得?彆太嚴厲,多與?他講道理。他人雖小?,多少能聽進去一些。”

張九齡背著人, 湊上?去飛快親了下她?的臉頰, 道:“還有我呢, 昭昭彆總是記掛他。”

譚昭昭無語白了他一眼,坐進了馬車。

張九齡合上?車門, 吩咐張大牛路上?小?心些。小?胖墩總算回?過神,看到譚昭昭離開,他嘰嘰尖叫起來:“阿娘, 阿娘!”

譚昭昭被他淒慘的哭聲喊得?心疼,忙拉開了車窗看去。

張九齡摟著哇哇大哭的小?胖墩, 手指向?一邊,不?知在與?他說著什麼。

小?胖墩哭個不?停,張九齡朝譚昭昭揮手,轉身朝馬廄那邊走了去。

譚昭昭揪著一顆心,到底不?放心,讓張大牛先?停車,坐在車裡,凝神聽著小?胖墩的動靜。

哭聲越離越遠,漸漸小?了,小?胖墩咯咯的歡笑聲傳了過來。

譚昭昭估計小?胖墩見到了馬,霎時鬆了口氣。

馬車繼續往外駛去,譚昭昭又?開始惆悵。

小?胖墩開始對吃睡之外的世界感興趣,終究一天會離開她?。

當時撫養張九齡的盧氏,可也是她?此般的心情呢?

譚昭昭以前理解盧氏,卻始終無法感同身受。現在她?能更真切體會了一二,並非是讚同,而是拿來警醒自己。

不?能變成她?那般一樣的人,她?做不?到的事情,有未完成的願望,不?能要求小?胖墩替她?做到,一償宿願遺憾。

其實仔細算起來,她?懷孕生子的這兩三年,除了孩子,頂多就練字,學了半吊子的波斯梵語等等。

小?胖墩很快就即將啟蒙讀書,張九齡有自己的差使?,雖無法出入朝堂做事,她?就要留在後宅,繼續無所事事的日子嗎?

譚昭昭以前最想過的,便是這種不?愁吃喝,無所事事的日子,眼前的世俗規矩,正好也成全了她?的夢想。

又?正因為?世俗規矩,她?卻絕不?能心安理得?享受這種日子。

寵愛可以是對人,也可以是對一匹馬,一隻可愛的狸花貓。

她?憑什麼,能讓張九齡對她?永遠不?變?

張九齡是君子,她?可以永遠是他的正妻,如這世間大多高門大戶的夫妻那樣,正妻隻要活著,夫妻關係就永遠存續。

在律法約束的親事背後,約束的是規矩,不?是感情。關起門來的日子,才是真實。

要是她?成日無所事事,久而久之,人就變得?麻木遲鈍了。

張九齡的官越做越大,他們之間的距離亦會越來越遠。

到那時,他們之間還有共同的話?題嗎?

年少的激情,如何能撐得?過一生?

不?僅僅是為?了男女夫妻關係,她?的願望呢,隻停留在想法上?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要變成與?盧氏那樣,起初是丈夫,後來是孩子,麵目模糊的人嗎?

譚昭昭難得?清淨,在馬車裡想了一路。

回?到家?中,譚昭昭寫好了帖子,吩咐已經?歇好恢複過來的千山,送去了裴光庭府上?。

武氏恰好閒得?很,接到譚昭昭的帖子,當即收拾了下就趕了過來。

一進院子,武氏就聞到了一股子香氣,甜與?淡淡的酒味交織,她?不?禁眼睛一亮,加快了步伐。

繞過影壁,武氏見到譚昭昭坐在廊簷的走廊上?,身邊擺著矮案幾,案幾上?擺著幾碟鮮果,一隻三足鼎,鼎中間冒著陣陣白氣。

譚昭昭起身迎上?兩步,笑盈盈與?武氏見禮:“夫人來啦,快過來坐。”

武氏還禮,她?乾脆不?走遊廊,從庭院中間大步上?前,打量著案幾,驚喜地道:“九娘這是在煮甚?”

譚昭昭道:“我煮些甜湯,當做茶點吃。”

武氏深吸了口氣,咂摸辨認著,道:“裡麵好似加了酒呢。”

譚昭昭笑道:“裡麵加了濁酒的酒釀,並不?是酒。”

武氏坐下來,期待地道:“那我可得?好生嘗一嘗了。”

譚昭昭揭開鼎蓋,輕輕攪拌,道:“裡麵加了劍南道的桂圓乾,去皮去核的紅棗,蛋花。”

盛了半碗,譚昭昭奉到武氏麵前,“夫人嘗嘗看可喜歡。”

武氏舀了一匙,輕輕吹了吹,嘗了一口,甜香在唇齒間炸開,頓時將羹匙裡的全部吞了下去,讚道:“真是美味,甜滋滋的!”

譚昭昭道:“裡麵沒加糖,桂圓與?紅棗就足夠甜了,簡單得?很,夫人回?去讓廚娘做就是。”

武氏喜道:“不?加糖好,省得?吃幾口就膩了。又?得?了九娘一道方子,以後我得?多來,九娘處總有吃不?完的美食。”

兩人說話?間,吃了兩個半碗甜酒羹,幾塊新鮮的果子。

秋日下午的天空,如明鏡一樣碧藍如洗,院內黃的菊,紅的木芙蓉,綠的芭蕉,加上?那股縈繞不?去的酒味,武氏靠在軟囊上?,懶洋洋笑道:“真是美好的日子啊!咦,小?郎呢,怎地沒見到他?”

譚昭昭道:“跟著雪奴在西郊玩,他已經?大了些,我也該脫脫身了。”

武氏認識雪奴,隻她?不?屑與?胡姬商戶來往,譚昭昭也未曾勉強,後來就沒再安排過她?們見麵。

“可不?是,還是自己過得?自在。最近我閒得?很,也不?想出去,省得?碰上?安樂。安樂張狂得?很,我不?屑捧她?,卻又?不?能拉下臉,嗬嗬,乾脆不?去了。”

安樂即安樂公主李裹兒,當時李顯與?韋後在流放路上?生了她?,自小?吃足了苦頭。李顯因為?愧疚,對她?百依百順,她?自小?就囂張跋扈出了名。

安樂還是郡主時,就嫁給了武氏的二兄武崇訓,看來姑嫂之間關係不?大好。

譚昭昭想到韋皇後與?武三思?私通的流言蜚語,輪到自己的親爹,武氏自己如何且不?管,她?站在自己的母親這邊,暗中肯定?不?滿。

武氏在譚昭昭麵前,說話?也不?忌諱,從安樂直接變成了李裹兒:“那對母女囂張得?很,恨不?得?將韋氏一族的狗,都弄去大明宮做隻看門狗。長安的皇城周圍坊,我看都快全變成李裹兒的住處了。二郎沒出息,受婦人教?唆,對太子呼來喝去,還當麵辱罵。我看他們,遲早會為?武氏招來禍害。對了,九娘先?前提到西郊,你可知李裹兒,請求陛下將昆明池賜給她?。陛下倒還沒昏了頭,以祖訓拒絕了。我看李裹兒,定?不?會善罷甘休,聽說在府裡吩咐仆從到處在尋工匠,自己要鑿出一個池塘,壓昆明池一頭。”

譚昭昭聽得?心驚,幸好李顯沒把昆明池賜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