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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池的西邊角落,主人要離開長安前去揚州,便放出來?變賣。

昆明池的西邊角落偏僻,周圍的宅邸中,多住著些窮人。這片的宅邸,貴人看不上眼。

看得上眼的人,沒?幾人買得起。

譚昭昭看好了這間,昆明池的水,沿著門前的水渠,流淌而過。

宅邸三進中帶著小院落,裡麵亭台樓閣,流水淙淙。

譚昭昭一看就喜歡上了,要不是張九齡前去當值不方便,她恨不得從長安搬到這裡來?住。

她還沒?富裕到留著彆莊,偶爾來?住住的地步,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準備將這間宅邸,改成間雅致的園子。

且她不用出麵,將宅邸賃給雪奴她們,讓她們來?經營,酒廬,詩會文會,客舍,一應俱全。

譚昭昭想好之?後,尋了間茶鋪歇息,同?她們商議,細細道了自己的想法。

玉姬同?芙娘的身家比不上雪奴,尚在?猶豫之?中。

雪奴一聽,就毫不猶豫答應了:“你們願意參進來?,我也同?意。要是覺著太冒險,自己去開一間小些的亦無妨。反正我是打定要做這筆買賣了!”

譚昭昭笑道:“雪奴你也要多考慮一下,長安城的鋪子你都忙不過來?,加上西郊這攤買賣,平時你不在?,得有信得過的人手幫你看顧著。買賣好做,人才南尋啊!”

雪奴信心十足道:“九娘放心,我能尋到人手。在?鋪子裡做事的好幾個胡姬,她們忠心耿耿跟在?我身邊多年?,我不能虧待她們,不若提拔了,放在?鋪子裡做管事。以後我就無需親力親為,隻管著她們幾人就行。”

譚昭昭佩服不已?,雪奴除了仗義之?外?,還頗有經營頭腦。憑著她這份待人用人的本事,入朝為官都不在?話下。

玉姬與?芙娘算了下價錢,宅邸需要改動?,前期投入不菲,她們一時拿不出來?那般多錢,最終隻得放棄了。

雪奴道:“無妨,我一人做就是”

幾人吃茶說?笑,天暗了下來?。茶鋪旁的酒肆裡,客人進進出出,酒香四溢。

雪奴朝著譚昭昭擠眼,道:“可要前去吃一杯?”

譚昭昭笑起來?,同?樣朝她擠眼:“隻吃一杯?”

“百杯千杯不嫌少?!”雪奴嘻嘻笑著,起身攜著譚昭昭朝外?走去,玉姬芙娘笑著相隨,一並走進了酒廬。

酒娘迎上前招呼,雪奴要了鋪子裡的幾樣拿手酒菜,俯身湊到譚昭昭身邊,朝側麵努嘴,低低道:“九娘,你瞧那幾個郎君。”

譚昭昭順眼看去,那邊坐著幾個年?輕的俊美郎君,已?經吃得半醉,有人在?同?酒娘行酒令,有人在?跳舞,有人在?撫掌大笑。

雪奴笑嘻嘻道:“真是好看呐!”

跳舞的郎君,身子一擰,衣衫緊貼,露出精壯的腰身,眉目疏朗,英氣逼人。

譚昭昭睜圓了眼,控製不住嗷了聲。

玉姬同?芙娘同?樣看得目不轉睛,郎君似乎察覺到了她們在?偷看,不見?生氣,還朝著她們展顏一笑。

譚昭昭這就不客氣了,大大方方欣賞了起來?。

除了這幾個郎君,走進酒廬的其他客人,有些雖落拓不羈,舉手投足之?間卻見?風度,一看就知是讀書人。

雨下個不停,冷風陣陣吹拂。

酒廬裡卻熱鬨喧囂,一片歡騰。

譚昭昭也不知吃到了什麼時辰,回到酒廬後院客舍歇息時,雨停了,天際一片深藍。

她頭暈暈的,同?雪奴她們互相攙扶著,嘀嘀咕咕說?笑個不停。

這一晚,真是太痛快,太開心了!

恍惚間,譚昭昭感到好似忘了什麼,擰著眉頭深思,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眉豆伺候著她洗漱歇息,道:“九娘,出門前,大郎叮囑了,要九娘少?吃些酒,九娘怎地都忘了?”

譚昭昭一拍頭,咯咯笑了。

對啊,她忘了張九齡!

第四十八章

酒意上頭, 譚昭昭太?困,倒頭就睡了過去。在西郊沒了晨鐘喚醒,一覺醒來, 已經快到午飯時?辰。

雪奴她們也將將起身,雨後初霽,昆明池邊人流如織。

幾人飯後在周圍隨意走動,雪奴挽著譚昭昭的手臂, 高興地道:“人好多,真真是好啊!”

譚昭昭明白雪奴話中的意思, 人多買賣就好,她不禁取笑道:“雪奴眼中, 隻看得到錢。”

雪奴不以為意地道:“我眼中還有春呢, 瞧這?春日晴好。可惜我不會寫詩......咦, 我有個好主意, 先前張顛給我題的字, 匾額做好之後,還未掛出來。我打算留著了,到時?就掛在新?鋪子前。”

譚昭昭失笑道:“宅邸還未買下來, 雪奴就想到了那般遠去?。”

玉姬這?時?插話道:“九娘有所不知, 雪奴做買賣時?, 腦子裡?主意多得很,連好些男子胡商都比不上。眼紅雪奴的買賣, 臉麵?無光,就在背後散布謠言詆毀,可惡得很。”

譚昭昭忙關心看向雪奴, 她不以為意笑笑道:“都過去?了,他們?如今可不敢輕易惹我。反正我什麼?都不怕, 我同他們?說,惹急了,哪怕我散儘家財,要與他們?同歸於儘。反正我就寡婦一人,他們?有妻有子,算起來,他們?虧了呢。”

譚昭昭手臂緊了緊,貼了貼雪奴,順手拉住了一旁的玉姬,再?喚芙娘一起上前。

比起大唐的繁華盛世,大詩人文豪的不羈,她更喜歡這?群地位雖低下,卻?堅強,靠自己雙手努力?活著的女子們?。

幾人親親密密說笑了陣,前去?同牙人交待了幾句,時?辰不早,一起啟程回長安。

臨上車時?,譚昭昭看到路邊有貨郎賣芍藥,一朵朵開得嬰兒拳頭般大,她上前買了幾朵。

回到長安城已快到暮鼓時?辰,譚昭昭到家中換了身衣衫出來,張九齡也下值到了家門前。

下馬急匆匆來到後院,屋子門拉開了一半,譚昭昭盤坐在胡床上,修剪著芍藥。

張九齡眼裡?不由自主浮起了笑,急急上前,喚了聲昭昭。

譚昭昭抬眼看去?,笑道:“大郎回來了?”舉起花對著他:“這?是我從西郊帶來的芍藥,贈予大郎。”

張九齡心中一暖,顧不得其他,上前俯身用?力?親了她一下,“昭昭還記得我呢。”

既然出去?了,在外就痛快地玩。要惦記這?,思念那,不如留在家中不出門。

回到家中不一樣,說幾句好話,彼此皆大歡喜。

譚昭昭向來如此,麵?不改色,振振有詞道:“我當然記得,如何能忘得了大郎。”

張九齡接過芍藥,深深吸氣聞了聞,道:“昭昭比芍藥香濃。”

譚昭昭哈哈大笑,張九齡將花簪在她的鬢角,左右欣賞,方?滿意去?了淨房更衣。

眉豆提了晚飯上來,不過平時?常吃的飯食,譚昭昭見張九齡比往常吃得要快,甚至多吃了半碗湯餅,疑惑地問道:“大郎在衙門可是太?忙,顧不上用?午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從昨夜起,張九齡就沒甚胃口,吃得極少?。

譚昭昭歸家,一切回到正常,張九齡便?感到了餓,常見的飯食,吃起來也香甜可口。

張九齡搖頭,道:“還是家中的飯食好。有昭昭在更好。”

譚昭昭失笑,飯後兩人一起去?散步消食,她同他說了買宅邸改為鋪子做買賣的事情:“我尚未定下來,想著回來同大郎商議一聲,等大郎拿主意。”

張九齡側頭看著她,笑道:“昭昭真要我拿主意?”

譚昭昭當然不會要張九齡拿主意,她道:“大郎是一家之主,當然要你首肯,去?看過宅邸,同牙人交易買賣。”

張九齡似笑非笑道:“九娘是要我出麵?同牙人辦契書吧?”

譚昭昭哪肯承認,道:“大郎不比從前,如今已是官身,不宜出麵?去?做這?些。雖是老老實實做買賣,總得要避嫌,省得被有心人彈劾。”

想到朝中局勢,張九齡沉默了下來,道:“我同昭昭打趣而已,並無半點責怪昭昭之意。在買賣上,我無法同昭昭相比。若非昭昭到了長安就極力?主張買宅邸,我如今哪來的家可歸。”

他們?如今所住的宅子,原本是凶宅之事,張九齡的友人們?也有所耳聞。見他住進來一切正常,在沈佺期受賕案中逢凶化吉,甚至還得了六品之職,好些人都暗自懊悔不已。

長安城的宅子一日貴過一日,如此般地段好,便?宜的宅邸,再?也難尋著了。

張九齡歎了口氣,道:“昭昭行事謹慎小心,有章有法。這?些時?日多虧昭昭,西邊兩間?宅邸賃出去?,給家中添了些進項。不然,我得與張顛一樣,囊中羞澀了。”

在未考中進士之前,張九齡寫回韶州的家書,走不了朝廷驛站,第一封信,迄今尚未有回音。

中進士之後,張九齡再?寫了封信回韶州。加之朝廷會向韶州府衙門送喜報,家中這?次應該很快能接到他的好消息。

譚昭昭想了下,認真地道:“大郎切莫這?般想,若不是將錢都買了宅子,何至於會囊中羞澀?再?說,大郎平時?不出去?吃酒應酬,張顛呼朋引伴,花錢如流水,大多都用?在了平康裡?,你們?不同,無法放在一起相比。”

張九齡停下腳步,立在芭蕉下,眼神溫柔凝望著譚昭昭:“昭昭無需安慰我,若非昭昭同我在一起,我興許就如張顛那般了,呼朋引伴出去?吃酒。我當然不會同他那樣,在女伎身上一擲千金,但我可能四處去?舉薦自己,一個不察,就被牽連進了沈佺期受賕案中。”

“昭昭。”張九齡喚了她一聲,深深顫栗了下。

“得張相看中,我並非感到榮幸,反倒莫名的不安。張相意欲如何,我心知肚明。”

譚昭昭道:“大郎可是擔心,張相是想要拉攏你?”

張九齡輕輕頷首,“同張相來往交好者,還有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姚崇姚平章事。今日在衙門時?,張相又同我說了好一陣話。雖都是些公務,我總覺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夏官尚書便?是兵部尚書,武則天時?期改稱為夏官同秋官尚書,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屬於中書省,姚崇的官等同於宰相。

譚昭昭聽?到門下省同中書省的宰相,雖不清楚“神龍政變”背後由誰主使,已大致猜到了一二,心中不由得一驚。

“我聽?聞了一些風聲,朝堂上下,頗為對恒國公張易之不滿。恒國公得武皇寵幸,權傾朝野。當年將僧人私自充置私家寺廟,引得僧人不滿告狀,姚相秉公處理,得罪了張易之,被貶謫過,兩人之間?結怨頗深。”

武皇駕崩後,她的這?段曆史被抹去?,毀損大半,多由後人書寫。許多是是非非,已難分辨。

張易之同兄弟張宗昌,一並侍奉武皇左右,闔家全族因他們?兄弟,享受了無上的富貴榮華,封王封爵,倒是史實。

張易之替其母建造的七寶帳,極儘奢華。出入時?,奴仆前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