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人合一,兩情相悅的極致歡愉。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
昨夜到今朝,張九齡便深刻體會到了個中滋味。
輾轉難眠,徹夜煎熬,他卻又甘之若飴。
用過朝食歇息時,譚昭昭懶洋洋靠在軟囊上,張九齡走了過來,在胡床邊盤腿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右胳膊:“伸直。”
譚昭昭怔怔伸出手,“作甚?”
張九齡拿著她的手臂,緩緩揉捏,道:“你先前沒動過,仔細會酸軟。”
還真是體貼,譚昭昭抿嘴笑,“多謝大郎.......哎喲!”她胳膊往回抽,嘶了一聲:“疼,輕些,輕些!”
張九齡穩穩抓住了譚昭昭的手臂,“彆亂動,我就用了些許的力氣,若是不揉捏到位,就白費功夫了。你且忍耐一陣,我再輕點。”
譚昭昭一想也是,乍一鍛煉,要是不放鬆,第二天起來全身的酸爽,不提也罷。
張九齡放輕了力道,見譚昭昭的五官皺成了一團,仿佛比吃了黃連還要苦,緊緊抿著的唇,鬆開呼氣時,如杏花粉的唇色,一點點變成嫣紅。
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停了下來,張九齡俯身,如蜻蜓點水般輕觸,又飛快掠開。
不敢停留,他怕情難自控,會就此淪陷。
譚昭昭尚未回過神,唇上酥|麻,舌尖下意識抵了下唇。
轟地一下,張九齡臉色漲紅,忽地起身,狼狽奔進了淨房。
譚昭昭隻看到張九齡的玉麵,變成了盛放的桃花,他疾奔的身影,微微弓著的腰身,好似在強忍著痛苦。
手臂而已,譚昭昭有點兒懵,抬起手上下打量。
莫非張九齡是手臂癖?
雖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譚昭昭覺著,這種還是比較少見。
過了一陣,張九齡走了出來,恢複了冷靜自持的模樣:“趁著天氣還涼爽,我們出去騎馬。”
譚昭昭故意抬起手,笑%e5%90%9f%e5%90%9f問道:“放鬆好了?”
“等下騎馬回來之後,再繼續即可。”張九齡抬眉,似笑非笑地道:“昭昭莫非想要繼續下去?”
譚昭昭哂笑,忙道不要,飛快翻身爬起,“走吧。”
張九齡拉住她,蹲身下來,理著她皺起的衣衫。
譚昭昭穿著利落的胡服,她低頭看去,覺著並無不妥之處,忍不住想翻白眼。
還真是一絲不苟!
譚昭昭勸道:“等下騎馬照樣會變皺,彆去管了。”
張九齡失笑,耐心地道:“無妨,昭昭懶得動,有我呢。”
有我呢!
簡簡單單幾個字,譚昭昭莫名感動,低低嗯了一聲。
若沒有他,譚昭昭辛苦些,估計也能走出韶州到長安。
但有了他,漫長的路上有他作伴,曾如他所言,很有趣,不會再寂寞。
千山牽來了棕馬,張九齡上前接過韁繩,撫摸著馬,對譚昭昭道:“你彆怕,它看上去高大,性情很溫順......不吧,你還是先騎青騾。”
青騾比棕馬矮小,容易馴服。譚昭昭初次在田野小徑上騎,為了穩妥起見,便答應了。
千山牽回棕馬,沒一會牽前來了青騾。張九齡接過韁繩,正要幫助譚昭昭上去,她已經踩著腳蹬,靈活翻身坐在了騾背上。
張九齡眼含笑意,誇讚道:“昭昭這上馬的姿勢,看上去騎術很不錯。”
雖然隻是騎青騾,比馬要低矮一截,譚昭昭還是騎出了睥睨天下的姿態,她微微抬著下巴,吹噓道:“我的騎術好著呢。”
張九齡看得發笑,“我替昭昭牽騾。”說罷,牽起韁繩,慢慢朝外走去。
太陽熱烈,放眼望去,山野間漫山遍野的綠,風吹來,呼吸間滿是草木泥土的氣息。
張九齡選了樹蔭下走動,因為走得慢,路雖然不平,譚昭昭覺著倒挺平穩,道:“大郎要不將韁繩給我,我騎快一些試試。”
張九齡不放心,回頭耐心解釋道:“昭昭先彆急,等適應一陣再小跑著試試。”
要是摔了,以後再騎估計會有心理陰影。
譚昭昭便乖乖應了,走了一陣,她四處打量,認出張九齡帶著她朝上次去摘楊梅的方向,問道:“大郎可是要帶我上山?”
張九齡說是,“那條道清淨,涼快。昭昭想去何處,我這就領著你改道前行。”
譚昭昭想了下,道:“你走路前去,著實太遠了些。等下回來,還會耽誤了用飯。”
張九齡笑問道:“昭昭是關心我走太遠的路,還是關心著吃食?”
譚昭昭坦白道:“兩者皆有之。”
“昭昭真是直率。”張九齡笑了聲,他停下腳步,轉身過來,道:“我欣賞昭昭這份直率,正好天愈發熱,就不再客氣了。你且往前些。”
譚昭昭往前麵挪了挪,張九齡翻身上來,坐在了她身後。
想到先前上山,他們共騎的姿勢,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後背太燙,譚昭昭不自在扭動了幾下。
張九齡溫熱的呼吸吹在她臉頰邊,道:“青騾矮小,上山會吃力,我們在周圍轉一圈就回去。”
譚昭昭點頭答好,風吹來,張九齡的發絲在她臉上拂過,癢得她往後笑著躲。
懷裡是不安分的軟玉溫香,張九齡幾乎潰不成兵,沉沉悶哼了聲,無奈喚道:“昭昭。”
譚昭昭答應了聲,“作甚?”
張九齡深吸一口氣,極力平緩著情緒:“昭昭可是與我有仇?”
譚昭昭不解,“沒呀,我們能有什麼仇?”
張九齡道:“若是沒仇,昭昭為何動來動去,給我上酷刑,可是想將我屈打成招?”
譚昭昭:“......”
後背處,邦邦硬。
譚昭昭渾身僵硬,不敢動,再也不敢動了!
第十三章
回屋之後洗漱,眉豆提來熱湯,譚昭昭聞到濃濃的藥味,好奇問道:“何處來的藥湯?”
眉豆答道:“九娘與大郎出門前便吩咐了婢子,說是早些備好。九娘勞累之後,泡上一陣好解乏。”
還真是體貼周到!
譚昭昭抿嘴笑得甜甜。泡完藥湯換了身乾淨的衣衫,頓覺神清氣爽。
眉豆道:“九娘,婢子給你按蹺,鬆泛鬆泛。”
譚昭昭躺下來,問道:“也是大郎吩咐了你?”
眉豆說是,“大郎去了前院書房洗漱,順道再讀一陣子書,等下來陪九娘用飯。大郎說天氣熱,中午讓灶房做冷淘來吃。”
中午能吃到涼涼的冷淘,眉豆的手勢力道對譚昭昭來說正好,不輕不重,她眯著眼,舒服得直歎息。
眉豆偷笑道:“大郎待九娘真好,你們出去時,徐媼前來尋大郎,說是娘子有話與他說。見你們不在,徐媼就回了娘子的院子,讓婢子無需告訴大郎,她會親自去找。”
盧氏找張九齡,徐媼前來傳話,還不欲聲張,估計是怕請不動張九齡,或者要親口對張九齡說些什麼。
婆媳關係複雜歸複雜,端看男人的態度如何。
那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譚昭昭很快就拋在了腦後,全力享受著眉豆的按蹺。
到了午飯時辰,張九齡還未回來。譚昭昭多等了片刻,心想他應當留在了盧氏的院子用飯,便吩咐眉豆去提飯食。
天氣熱了以後,新鮮的菜蔬多了些,如葫蘆就不稀奇了,蕹菜等最為常見。除了冷淘之外,還有一疊蒸葫蘆,一疊蕹菜。
譚昭昭方吃了兩口,張九齡急匆匆回來了,在門口微微喘氣,望著她無語片刻,脫下鞋履進了屋。
走得急,張九齡麵孔微微泛紅,額角冒出些細汗,對愣愣咬著蕹菜的譚昭昭道:“我先去洗漱一下。”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譚昭昭坐了回去,張九齡麵色尋常,看不出喜怒,她也無從得知在盧氏院子發生了何事,隻能靜靜等著。
沒一會,張九齡出來了,譚昭昭問道:“大郎怎地回來了,可用過了飯?”
張九齡斜了眼譚昭昭,道:“未曾,我先前留了話,說是要與你一同用飯。”
譚昭昭乾笑,忙喚眉豆去拿飯食,道:“眉豆與我說了,聽說你被阿家叫了去,我以為你會留著陪阿家,便先用了。”
張九齡道:“言出必行......,罷了,是我遲了些,沒讓千山回來傳個話。阿娘有大娘子,小盧姨母她們陪著,熱鬨得很。”
譚昭昭哦了聲,見張九齡隨手端起她喝過的茶盞吃了起來,她忙哎道:“這是我喝過的!”
張九齡依舊不緊不慢喝完了,放下茶盞道:“我知道。怎地,昭昭是嫌棄我了?”
譚昭昭解釋道:“大郎喜潔,我是怕大郎會生氣。”
放下茶盞時,張九齡手在半空中頓了頓,覺著很是不可思議。
換作以前,萬萬不會用他人剩下的飯食,遑說共飲。
起初他與譚昭昭分食,漸漸是在胡塌上半合食,到如今,他會毫不猶豫吃她剩下的半盞茶水。
張九齡蹙著的眉頭,很快便舒展開。
能尋到一個不分彼此的伴,何其有幸。
眉豆提了飯食來,與譚昭昭的飯食一樣,多了一疊羊肉。
張九齡將羊肉擺在了譚昭昭麵前,見她呲牙躲開,便又取回了自己的麵前。
張九齡對眉豆道:“以後我與九娘合食,讓灶房多做些菜式,記得少做羊肉,多做魚蝦禽。”
眉豆笑著朝譚昭昭眨眼,脆生生應了是。
大唐魚蝦禽不算得肉食,羊肉貴,豬肉賤。譚昭昭吃過一次豬肉,估計是煽豬時處理得不乾淨,比前世吃到的腥膻許多。
以前譚昭昭就不大吃羊肉,眼下主要的肉食全是羊肉,尤其是羊肝羊雜類,加了各種香料進去去除羊肉膻氣,她照樣難以下咽。
譚昭昭感到甜滋滋的,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張九齡能照顧到她的飲食習慣,起碼幸福了一半。
既然張九齡能考慮到她,譚昭昭便體貼道:“大郎隻管吃自己的,我吃彆的菜就是。再多加一雙乾淨木箸,也等於分食了。”
張九齡頭也不抬道:“我們之間,無需分得如此細。”
譚昭昭聽得一愣,張九齡咳了聲,似乎在解釋:“食鋪礙於地方窄小,便想辦法使用胡床胡塌合食。如此一來,合食便漸漸傳開了。在趕路時,免不了要投宿,去食鋪用飯,出門在外,一切以方便為主,早些習慣也好。”
原來如此,譚昭昭好奇問道:“大郎在外趕路,需與人合食,該是很為難吧?”
張九齡向來都是獨自用飯。食鋪擁擠不方便,或前去做客時,就算餓著肚皮,隨便買個胡餅吃了,他也斷不會與人同食。
張九齡麵無表情道:“食不言寢不語。”
譚昭昭偷瞄過去,見他板著臉,忙忍住笑,低頭用起了飯。
飯畢兩人一同午歇,張九齡問道:“身子可酸軟?”
譚昭昭晃動著胳膊,道:“好著呢,我沒那麼脆弱。”
“昭昭厲害。”張九齡笑著拉下譚昭昭的手臂,順勢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道:“睡吧。”
譚昭昭打了個嗬欠,嘟囔著問道:“等下什麼時辰再去騎馬,我覺著可以上馬了,不用再騎青騾。”
張九齡靜默著沒做聲,譚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