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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4324 字 6個月前

了。

在這年的隆冬,經曆戰亂又被整修一新的神都,舉辦了一場不知道是否後無來者,但絕對前無古人的盛大儀製。

皇太女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光平。

也就在登基儀式結束之後,尚書右仆射、定襄郡王許景亨上表請求致仕。

先帝一朝的末年,大行皇帝召集曾經跟隨他打天下的幾個老資格的兄弟,一場酒宴結束,輕輕鬆鬆的解除掉了他們的兵權。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為皇太女鋪路,而與此同時,又何嘗不是為了保全這些曾經同生共死的同袍呢。

而在這之後,朝中諸多老臣,尤其是出身南都的上了年紀的舊臣,也紛紛主動請辭,先帝起初不許,前者再二懇請,這才應允,廣賜財帛,以寬其心。

而在那之後,年輕的血液開始進入朝堂,皇太女籌備了數年的改製,才算是真正的開始。

隻除了一個人。

許景亨。

終先帝一朝,他都沒有上表請辭,連惺惺作態都沒有,然而待到先帝喪儀結束,新帝登基,這位聲名赫赫、可以堪稱是本朝人臣第一人的老臣,卻請求致仕了。

新帝真心實意的挽留他:“如今我剛剛登基,人心畢竟有些起伏,您不在朝中坐鎮,上下怎麼能夠安心呢?”

年華流逝,許景亨如今也是白發蒼蒼,精神倒還算好,隻是眉宇間縈繞著幾分傷懷,幾分疲憊。

他說:“我已經老了。”

新帝言辭懇切,推心置腹道:“父親當初如何待您,我也會如何對待您的,您是定海神針,可不能在這時候拋下我一走了之啊!”

許景亨溫和的看著她:“我知道,陛下言出必踐,也知道陛下是誠心挽留,隻是……我真的已經老啦!”

他手扶著膝蓋,慢慢站起身來:“陛下很好,真的很好。”

許景亨站直身體,仿佛陷入到過往的回憶之中:“您年輕的時候,比先帝要清醒冷靜的多,他那時候啊,可真是個王八蛋!”

這原本是極為僭越且大不敬的一句話,可是先帝在時他也這麼說,先帝都不曾介意,後繼之人又能說什麼呢。

新帝有著短暫的無言,而許景亨卻已經回過神來,神情蕭瑟,很戚然的繼續道:“可陛下您並不是他啊……”

他扶正頭頂的官帽,如同世間任何一個尋常的老人一樣,慢騰騰的走了出去:“朝中從來不乏能臣,我也不過是機緣造就罷了,您會有與您心意相通的大臣的,但是我啊,還是一心一意去做先帝的臣子吧!”

新帝起身,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當天晚上用飯的時候,心腹來稟:“許相叫人收拾行李,準備回南都了。”

新帝聽罷默然良久,問了許景亨離開的具體時間,打算屆時親自去送他。

不知怎麼,她心裡有種感覺——許相,大概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

新帝心頭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哀傷,還有些莫名的孤獨感。

從先帝駕崩那一日開始就有了苗頭,然而這股情緒真正的萌發,卻是在許景亨請辭之後。

恍惚間,新帝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先帝登基的那一年。

仿佛記得,因為要冊立自己為王的事情,在朝野和民間都引起了不小的爭議呢。

那時候,先帝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新帝忽然間有些羨慕起先帝來——他有許景亨,一個足夠可靠,且可以與他談論家國大事的人。

新帝往內宮之中去尋陽平公主——不,現在該稱呼她陽平長公主了。

從前在南都的時候,她作為非李氏出身的女子,卻打理著李家內宅中的一乾事項,待到先帝稱帝之後,便開始學習著主持尚宮局和殿中省的部分公務,她做得還不錯。

前些年貴太妃還會找她,悄悄說:“你同明仙要好,倒是也勸勸她呀,年紀到了,還是要成家的……”

過了兩年貴太妃便不再勸了,因為皇太女自己都沒有成家,這期間或許有個人亦或者政治上的不同考量,但是再去找她做說客,便有些不合適了。

新帝沒有勸說過陽平長公主,同樣,陽平長公主也沒有勸說過她,姐妹二人維持著相當的默契,或許,這本身就是兩人多年來親密無間的一大原因。

新帝尋到了正在殿中省處理公文的陽平長公主,擺擺手遣退侍從們,問了出來:“姐姐,你覺得我百年之後,誰更適合來接替我的位置呢?”

陽平長公主聞言頭都沒抬:“被許相的請辭刺激到了嗎?隻是我不是許相,你也不是先帝。”

新帝微微一怔。

陽平長公主則在這時候抬起頭來,一向溫柔恬靜的麵容,少見的顯露出幾分厲色:“拿出你為儲君時大刀闊斧改革舊製的銳氣來——難道你是在等我去替你尋一麵鏡子來,叫你好好看一看你現在的神情嗎?!”

新帝深吸口氣,用力的揉了揉臉,振作起來的同時,又很坦率的告訴她:“我現在其實有些擔憂,因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是不是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陽平長公主的神色顯而易見的溫和下來:“你還記得你最初的誌向嗎?”

新帝點頭道:“記得。”

陽平長公主又問道:“你有沒有實現它呢?”

新帝稍顯遲疑的搖了搖頭。

陽平長公主見狀,又問:“那麼,你是一直都在原地踏步,還是已經朝著最終的目的地走出很遠了呢?”

新帝眉宇間的鬱色消失了。

自信與鋒芒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裡。

“雖然沒有達成最終的目標,但是我想,這些年我還是做的不錯的。”

陽平長公主莞爾一笑:“那就足夠了,不是嗎?”

兩人的肩膀幾乎同時鬆了下去。

短暫的沉默與寂靜之後,陽平長公主聲音略帶著顫唞的開口:“我其實有點害怕,父親大行之後,母親的身體也不太好了,十弟在母親麵前玩鬨,希望她能夠高興一點,昨天到我麵前來,忽然間就哭了,他問我,母親會不會也像父親那樣,一覺睡醒,便離開了……”

新帝由是愈發感悟到生死的無常。

她想,現在的自己,的確更需要一些果決和勇氣。

當初並不覺得,再去回想當年先帝一錘定音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氣魄啊!

因著先帝大行,在外奔波的皇室成員悉數還京,對於李氏來說,也算是一場稍顯悲哀的齊聚了。

陽平長公主向新帝提議:“叫大家進宮來聚一聚,帶上孩子們——如同當年先帝悉心栽培我們一樣……”

說到此處,她不由得頓住,轉過臉去,潸然淚下。

歸根結底,先帝與她又算什麼關係呢?

即便是他與母親沒有產生感情的時候,對待她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養女,也足夠寬厚慈悲了。

陽平長公主生在季家那樣嫡庶分明的人家,也親眼見到了長嫂錢梅吉艱難經營婚姻的不易——人人都說她高嫁改變了錢氏一族的命運,但是誰又能真的麵麵俱到的跟一個愚蠢的人生活上幾十年?

即便曾經夫妻恩愛如八哥和蔣氏嫂嫂,後來不也是相對陌路了嗎?

在此之外,李氏公主們的婚姻都頗順遂,可饒是如此,也難免會有夫妻二人磕磕碰碰的時候。

所以陽平長公主想,還是一個人好。

清淨,也安寧。

在宮裡陪著父親和母親,照顧底下一雙年幼的弟妹,如今也還有小六作伴。

等死去之後,就埋在母親墳塋的旁邊,長久的陪伴著她。

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

時光荏苒,從前住在石頭巷子裡的錢家大姑娘,這時候也已經有了孫輩兒,較之年輕時候的風風火火,這會兒她明顯的柔和了很多。

底下的使女過來送信,說:“宮裡邊設宴,說是請您帶著家裡的孩子們一起去呢。”

錢梅吉輕輕應了一聲,同時笑看著伏在%e4%b9%b3母懷裡東張西望的小孫子,神色隱約帶著幾分恍惚:“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都長起來了啊……”

而蔣英茜卻是從小女兒處聽到這個消息的。

李慶寧先跑了一趟吏部衙門,卻撲了個空,問明母親此時的所在之後,又騎馬出城,輾轉兩個時辰,才在神都京畿下轄的一個縣內尋到了她。

“娘!”隔著老遠,她就開始朝母親招手:“宮裡邊明晚設宴,我來告訴您一聲!”

錢梅吉是越活越柔和,蔣英茜卻是日漸鋒銳。

年輕的時候她是個活潑大膽的姑娘,偶爾有些跳脫,但總歸還算是沉靜的,然而今時今日再叫人見到,那不怒而威的儀態,心裡邊大抵立時便會閃現過淵渟嶽峙這四個字了。

李慶寧聽王府裡的老人們說過,父親跟母親年輕的時候是非常恩愛的,自己那幾個同胞所出、齒序相連的兄長跟姐姐就是最好的證據。

然而大概感情總歸是會淡去的,漸漸的,夫妻倆竟變得陌生起來了。

在那之後,王府的後宅裡添了幾個妾侍,自己也有了兩個並非同母的弟妹。

李慶寧悄悄問外祖母,外祖母連連歎氣:“你娘一直都覺得你外祖父脾氣倔,可結果呢?先帝一勸,你外祖父便曉得功成身退的道理,而你娘自己,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天殺的犟種!”

“你父親從前待她多好,她居然渾然不放在心上,說拋下就拋下了!”

看起來,竟像是覺得母親的過錯更大一些。

李慶寧犯了難。

從她有記憶開始,父親跟母親的關係便很相敬如賓——像對待賓客一樣對待對方,很禮貌,也很生疏,以至於她竟然無法想象他們夫妻二人年輕時候恩愛的樣子。

可要是有人覺得李慶寧可憐,那倒也大可不必。

父親跟母親都是疼愛她的,哥哥姐姐們也很憐惜這個最小的同胞妹妹,李慶寧少女時代最深的困惑大概就是——父親跟母親到底是怎麼從一對恩愛夫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她也曾經大著膽子去問看起來更好說話的父親。

而父親聽完她的疑惑,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你娘的心太大了,在她眼裡,她自己比什麼都重要……”

話語裡隱隱的投出了幾分不讚同,乃至於更甚一層的責備意味。

李慶寧倒是很想問一問另一個婚姻參與人呢,隻是她不太敢。

記憶裡,母親一直都是雷厲風行的樣子,常年奔走在官署裡,照顧她最多的其實是大姐姐和%e4%b9%b3母。

可是,母親沒有選擇在王府裡做一個尊貴體麵的王妃,而是如同朝廷裡的其餘官員一樣勞累奔波,看起來並不比前者來的舒服呀……

在這一日,母女倆一起返回神都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娘,”李慶寧吞吞吐吐的問:“你跟我爹,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啊?”

蔣英茜被女兒問的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