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在未央宮舉辦一場家宴,後妃及皇子公主,乃至於要緊的外戚悉數都要到場,共慶良宵。
至於宴席的籌備工作,便理所應當的交付到皇後手中去了。
皇後靜靜的聽親信說完,細長的眉毛不由得蹙起一點,幾瞬之後,又平靜無瀾的鬆開:“知道了。”
……
“我說劉野豬,你就不擔心啊?!”
空間裡其餘人都有些心焦。
因為他們知道,這一局的難處不在於武鬥,而在於文爭。
這並不是他們擅長的事情。
而眾所周知,劉徹的難纏程度,在曆朝曆代都是排的上號的。
這家夥最擅長搞無差彆攻擊……
且從來不會把輿論放在心上。
在發瘋的道路上,甚至於比朱元璋走得更遠。
尤其現在的劉徹並非是初出茅廬時候的愣頭青。
三十八歲的劉徹,正處在一個帝王最富有攻擊性的時候。
能夠鉗製他的太皇太後竇氏和皇太後王氏都已經薨逝。
元老功臣逐漸凋零,無法對他指手畫腳。
正當盛年的天子重用外戚,北上揚鞭,打出了漂亮的匈奴反擊戰,人望幾乎可以比擬太宗孝文皇帝。
身強體健,躊躇滿誌,覺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
要說短板,大概也就是封建迷信……
但有了能聽到身邊人心裡話的金手指之後,欒大之流的上進之路就被堵的死死的了。
這他媽純純一個五邊形戰士,要怎麼去戰勝他?
向來宴無好宴,這場突如其來的,麵向後宮乃至於外戚們的宮宴,讓空間裡幾人同時感知到了危險。
隻有劉徹麵露茫然,發出了靈魂三問:“啊?戰勝他?我為什麼要戰勝他啊?”
李元達愣住了:“天下豈有三十年之太子?你彆忘了,他能活到小七十啊!”
劉徹:“可他能聽見身邊人的心聲哎!”
朱元璋急道:“那不是更可怕嗎?”
“這不是大好事嗎?”
劉徹茫然道:“巫蠱之禍發生的原因,就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會兒我想什麼他都能知道,還能出什麼岔子?”
“啊這?!”
李世民聽得呆住:“難道你敢保證,你在他身邊的時候,心裡便不會產生任何叫他感覺危險的想法?!”
劉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老兄,你是不是沒被你爹愛過啊?”
李世民:“……”
李世民勃然大怒:“什麼?!這根本就是危言聳聽!我爹當然也是在乎我的!!劉野豬我警告你不要亂說!!!眾所周知,我們李家向來父慈子孝!!!!”
嬴政趕忙把他拉到一邊兒去:“你先冷靜一下……”
第288章 劉老登大舞台3
嬴政拽著李世民往旁邊去。
那邊廂,劉徹展開雙臂,叫侍從們近前為他更衣,同時語氣緬懷的開口。
“對我來說,他首先是父親,其次才是皇帝。”
“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像所有民間的父親一樣,讓我騎在肩頭,親自教導我讀書寫字,七歲那年,將我冊封為皇太子,為我選聘良師。”
“那之後,他幾乎每天都要見一見我,問我這一天學到了什麼,過得好不好。”
“到他薨逝前夕,已經病得起不來身,但是憂心我為東宮鉗製,還是強撐著為我舉行了冠禮……”
“他是個很好的父親,也是個很好的皇帝。”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都傾儘所能的模仿他……”
劉徹語氣唏噓道:“因為我是劉徹,所以我當然也該知道,在他心裡,現在的我——他的長子,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又怎麼忍心叫他失望,又怎麼會擔心自己會輸?”
空間裡的其餘人為之緘默。
最後,還是嬴政緩緩開口:“此一時,彼一時了。”
父子之間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
扶蘇出生的時候,自己難道不是由衷的歡喜嗎?
李世民冊立李承乾為皇太子的時候,難道不是真心實意?
但是做父親的活的太久了,做兒子的成長的也太快了,雙方難免就會發生摩攃,繼而產生碰撞。
想到此處,嬴政不由得頓住了。
他想起了劉徹先前所說的話——巫蠱之禍發生的原因,就在於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這會兒我想什麼他都知道,還能出什麼岔子?
仿佛,也有些道理啊。
……
皇帝的興奮狀態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
自從確定自己靜下心來之後,就能夠聽到自己身邊人的心裡話,皇帝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禮包擊中心房,興奮雀躍到幾近昏厥——以至於把王貴妃和她腹中的皇嗣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未央宮,同時瘋狂的進行著頭腦風暴。
接下來該見見誰呢?
自己倚重,破格擢升的中朝官員們?
還是以丞相為首的外朝官員?
或許可以從諸侯王處下手。
聽說淮南王跟衡山王那兩個老雜毛都很不安分,屢有怨望之言發出——天殺的王八蛋,不就是我爺搞死了他們的爹嗎,多大點事,怎麼到現在都看不開?
得想個法子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回頭問問太常,看這段時間有沒有跟高皇帝相關的日子,轉頭大肆操辦,再讓諸侯王往來長安。
推脫年紀大了不便出行也沒事兒,可以讓王太子來啊。
左右這二人有了春秋,王太子皆是盛年,這個歲數,已經可以參與到王國的要緊事務當中去了。
叫他們在自己麵前坐一坐,效果並不比那二人來此差多少。
也可以借機敲打一下其餘諸侯王,叫他們知道雖然遠在封地,但他們的小心思,朕都一清二楚,以此震懾他們。
如是倘若真的需要與淮南和衡山作戰,隻怕他們也不敢首尾兩端了。
天呐!
昊天上帝當真愛護朕!
竟然賜下這樣的神兵利器!
果然我就是上天之子、宇宙的中心!
皇帝躊躇滿誌,自信爆表,畢竟他這輩子主打的就是一帆風順。
媽是寵妃,爹又疼愛,小孫子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七歲做皇太子,十六歲當皇帝——你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雖然親政之初也遇上了點波折,但那點波折之於他,也的確是個恰到好處的磨礪,沒幾年老太太去了,他頭頂的封印徹底沒了。
著手開始準備打匈奴,緊接著就把魏大將軍和他那天縱之才的外甥給刷出來了……
他爺沒能乾成的事兒,他乾成了,他爹心心念念披上鎧甲想乾的事兒,他乾成了。
就說他該不該膨脹吧!
皇帝是發自內心的覺得——朕就是最牛批的存在,就是天下的中心,宇宙就是因為朕而存在的!
這會兒突然天降金手指,就更加堅定了他的這個念頭。
皇帝心裡邊敲定了主意,回到未央宮之後,馬上就按部就班的開始召見要臣。
先把太常叫來,開門見山的令他找一個可以團聚諸侯王的日子出來:“朕久不見宗親,實在思念。”
太常早就習慣了這位陛下的跳脫,心說陛下此舉隻怕是意在淮南王,腦子一轉,馬上提議要搞一個紀念高皇帝誕辰××周年的活動。
淮南王這一支的祖先乃是淮南厲王劉長,也就是高皇帝的幼子,當今天子祖父的幼弟。
對待這樣一支與皇室漸行漸遠的宗親來說,把先帝亦或者孝文皇帝搬出來都欠缺點分量,非得是高皇帝才能一錘定音。
緊接著太常都沒等皇帝發話,就很上道的表示要跟宗正寺聯手承辦這次活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先有高皇帝壓陣,再有宗正做輔,除非淮南王馬上就高舉旗幟說自己非劉氏子孫,自取死路,否則就算他看中央朝廷再不順眼,也得捏著鼻子往來長安。
皇帝對太常的表現很滿意。
人都有私心,他當然不指望朝臣個個兒一心為公,能領會上意把事情辦好,這就足夠了。
此事就此敲定,他又傳了幾個親信過來敘話。
彼時的皇帝,正處在人生的盛時,頭腦敏銳,後顧無憂,他的心腹要臣們遠還沒到要給自己尋求後路的時候,是以幾乎都輕鬆地過了關。
直到皇帝收到了皇後遣人送來的酸梅湯。
這時候他才知道:“貴妃動了胎氣,什麼時候的事兒?”
近侍小心翼翼的回稟:“就是今天上午,陛下起駕之後。”
皇帝不由得皺起眉來。
也沒怎麼著她啊,居然就嚇成這樣。
又想起昨晚貴妃的試探來。
更不高興了。
你兄弟是那塊材料嗎,就想讓他跟大將軍爭鋒!
怎麼說出這話的!
禦座之上沉%e5%90%9f良久,倒是將思緒從在朝的官員們身上轉到了外戚這兒。
他人到中年,膝下諸皇子漸漸長大,尤其是皇長子,身後已經有了不容小覷的一派勢力,而除此之外,其餘皇子的母親和外家難道就沒動過心思?
倒不如趁此良機,聚到一起分辯個清楚。
這才使人往皇後去遞話,叫她代為操持今晚的宮宴。
……
王貴妃的遭遇,輾轉傳到了後宮其餘嬪禦們的耳朵裡。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些什麼,但是能叫王貴妃動了胎氣,此後未央宮卻連絲毫的寬撫都沒有賜下,便可窺知一二了。
二皇子的生母唐婕妤向來溫諾,極少摻和這些事情,聽說之後沒有幸災樂禍,反而告誡身邊的侍從們閉緊嘴巴,不要出去胡言亂語。
反倒是在她之後,幾個年輕的妃嬪有些心浮氣躁。
貴妃可不是好相與的,從前沒少給她們氣受,這回要真是倒了,且有的說道呢!
周若冰這個五品才人既無心去想貴妃——品階上差得遠呢,更彆說貴妃有三皇子,即便真的倒了黴,也要強過她許多,也無心去跟人抱團取暖。
有一說一,皇後處事還是很公允的,抱團拿不到什麼好處也就罷了,反倒容易生事。
她愁的反倒是眼前的事兒:今晚上的宮宴穿什麼啊?
侍奉她的婢女翻箱倒櫃的找:“您好不容易有機會麵君,可得穿的鮮亮點,不然陛下怎麼瞧得見?”
周若冰隻想歎氣:“要瞧見早瞧見了,還能等到今天?又不是沒侍奉過陛下。”
能得寵的話早就得寵了,哪至於一天天的在寢殿裡閒的摳腳啊。
“呸呸呸!”
宮女道:“彆說喪氣話呀,才人的運道,還在後頭呢!”
……
數以百計的燭火將未央宮的偏殿映照的燈火通明,也讓列位來賓臉上的每一絲神情變化,都暴露無遺。
皇帝是卡著時間到的,入門之後,便聽殿內山呼萬歲,放眼去看,儘是一片低垂的頭頂。
他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