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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4332 字 6個月前

他的心緒反倒平和了下去。

活人何必同死人計較?

反正他們都要死了!

他起身將殿中燭火挑亮,全妃見狀,便知道他是有話要同自己長談,遂起身到門外去吩咐近侍守好門戶,勿要叫生人靠近,這才掩上門戶,進殿同兒子相對而坐。

嬴政先問一句:“大兄因何亡故?”

如若不然,原主隻怕也不能坐上皇位。

全妃神色有些唏噓:“莊慧太子……是死於後宅婦人之手。”

“莊慧乃是昌華長公主為兄長上的諡號。”

她解釋說:“那女子原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父親還是官身,隻是為同僚所構陷入獄,以至家破人亡。原本她父親的冤屈其實是有望被洗清的,隻是恰恰在那時候,先帝忽發疾病,昏迷不醒,皇長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朝臣與宗室們當然得讓他主事,而構陷那官員的人,正是皇太子的門客……”

“常言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皇長子眼見著就要登臨九五之位,誰敢為了一個小官去得罪他的門客?更彆說那時候江相已經被下獄,這種事就更沒人管了。”

“那家人在獄裡死了個七七八八,家產也都被吞掉了,隻留下一個女孩兒,被沒為官奴,因為生得頗有姿色,陰差陽錯的被進獻給了皇長子。”

全妃說到此處,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幾分複雜的神情來,似乎是憐憫,又好像隱含著幾分欽佩:“她倒是曉得韜光養晦,隻當做不知家破人亡的幕後真凶,撒嬌賣癡,哄得皇長子很高興,周遭人也對她毫不設防,終於等到有一日單獨服侍,居然用磨尖了的燭台刺穿了皇長子的咽喉……”

嬴政不由得挑了下眉。

全妃低聲道:“那時候皇長子已經是實際上的儲君,他死了,動靜鬨的極大,我也去看了一眼。那插蠟燭的燭台有多粗,你也是知道的,難為那女孩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氣力,磨得隻比針粗不了多少!”

“皇長子死了之後,那女孩兒也吊死了,死前蘸了皇長子的血,在帷幔上寫了事情經過,說她全家雖非皇長子所殺,卻是因他而死……”

“皇後唯有皇長子一個兒子,聞訊直接吐了血,事後下令將那門客剁成肉醬,那女孩兒的屍體也被挫骨揚灰,但終究不能令死者複生了。”

“先帝昏迷不醒的時候,誰都以為皇長子必然是來日新君了,哪裡想得到他竟然還走在先帝前邊了呢!”

後麵的事情,嬴政便能夠有所猜測了。

皇長子沒了,皇帝又昏迷不醒,必須馬上選出一個承繼大統的人。

而後宮有六位皇子,皇後在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選了跟自己比較親善,又沒有母家勢力扶持的原主為新君。

隻是……

嬴政想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母親,我是受先皇後之令為儲君的,還是受先帝之令為儲君的?亦或者說沒有經曆過儲君這個身份的過渡,直接成了新帝?”

全妃身體不易察覺的顫唞一下,有些畏縮的抬起頭來,目光不安的看著他:“我……明兒……”

她嘴唇囁嚅好幾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明兒,娘對不起你……”

嬴政不明所以:“您怎麼會這麼說?”

全妃眼眶微微紅了,神情甚至有些羞愧,低著頭,不敢看他:“其實這些年,尤其是我們母子倆不得意的時候,三省他暗地裡幫了我很多……後來陛下病倒,皇長子忽然間沒了,皇後又有意選你為繼任的新君……”

這段話她說的斷斷續續,嬴政也聽得斷斷續續。

隻是看全妃神色惶恐,滿臉憂慮,他語氣不僅沒有急躁,反倒愈發溫柔:“母親,您想跟我說什麼?沒關係的,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全妃終於狠下心來,痛快的說了出來:“我是個孤寂無依之人,他……確實待我不壞,當初先帝臥病,驟然昏迷,起初皇後還在那兒守著,後來見先帝總是不醒,太醫也說是無能為力了,便去的少了,哪知道後來宋王叔前去探望的時候,先帝竟然醒了!”

即便過去那麼久,再說起這件事她也仍舊覺得驚心動魄:“那之後,先帝又斷斷續續的醒了兩次,隻是都不能言語,到最後一次的時候,侍從們匆忙去尋太醫,隻有三省守在那兒,先帝說,要見江茂琰,就這麼一句話,說完就沒了氣息……”

“那時候皇後已經決定要擁立你為繼任之人,我也得到允許守在偏殿,代她向先帝儘心,我第一個過去,三省告訴我先帝薨了,隻留下那麼一句話,我也不知是怎麼,腦子裡忽然間冒出一個念頭來——”

這件事在她心頭壓了太久,即便是親生骨肉,她也沒有言說,此時終於提及,秘密泄出來的同時,眼裡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倘若你是被皇後擁立上位的新君,那就真的一輩子都擺脫不掉她們了!”

嬴政聽到此處,眸子如同刀尖上閃爍的那一點寒光似的,倏然間亮了起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樣千鈞一發的時候,全妃居然能有這樣機敏的領悟!

而全妃則哽咽著道:“我央求三省,算是為了我做這件事,他答應了……待到皇後和宋王等人匆忙抵達,他告訴眾人,方才先帝親自開口,立六皇子明為繼位之君……”

嬴政忙問道:“他們承認了?”

全妃點點頭:“皇後本就有意立你,原本還擔心前邊幾位皇子齒序居長,怕是不好操作,聽三省搬出先帝的遺言來,豈有不信的道理?”

“宋王起初有些驚疑,後來到底被皇後勸住了——皇後一直疑心皇長子的死有幾位皇子生母的手筆,把這件事搬出來,足夠堵住宋王的嘴了。他再如何年高德劭,到底也是要顧全大局的。”

嬴政聽她說完,卻是長舒了一口氣,繼而又道:“您何錯之有?相反,是兒子要謝您,替我周全了來日之路!”

帝位的傳續,乃至於最高權力的交接,本質上都是法統的傳續。

從先帝手中接過帝位,與從皇後手中接過帝位迥然不同!

要是前者,除非做出實在天怒人怨的事情,亦或者是眾叛親離,否則,基本上沒人能把你拖下帝位。

但要是後者……

皇後畢竟隻是皇後,且宮中又有彆的皇子,一旦外邊生出異議來,新帝屁股底下的這把椅子,卻未必能坐得穩。

再則,一旦此事成功,對於新帝而言,也是開了一個極壞的先例。

新帝的嫡母、當朝太後可以立一位天子,那麼,她可不可以廢一個天子?!

能立,當然也就能廢!

他這把椅子是先帝傳給他的,既然如此,皇後作為先帝從屬於先帝的妻室,自然沒有資格將其廢黜,她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遑論昌華長公主了。

嬴政的心安了,再看麵前涕淚漣漣的全妃,心下難免不解,又有些好笑,取了手帕叫她擦拭眼淚:“我當是多大點事呢。”

全妃攥著那張帕子,有些擔心相伴多年的兒子會因此責難她:“在那之後,我跟三省隔段時間也會見一麵,他沒有要挾我,是我自己願意……”

嬴政又說了一遍:“我當是多大點事呢。”

“那很好啊,”他說:“先帝在的時候,對您並沒有多少溫情,現在他去了,有個人願意關懷您,照顧您,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又問:“需要把他調到您身邊來嗎?這樣的事情,您或許不太好開口,但是我可以開口。”

全妃如何也想不到兒子會這麼說,愣愣的看著他,好半晌過去,才難以置信的憋出來一句:“你,你是在說氣話嗎?”

嬴政搖頭,見她隻是攥著手絹不動,遂從她手中接過那張帕子,抬手為她拭淚:“不是在說氣話。我是真的希望您能過得好。”

先帝在時,可以為了展示自己知錯就改的決心而將她打落地獄,對她而言,又有什麼恩義呢?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這大好年華裡為先帝苦守!

而三省……

他肯為全妃撒那樣一個彌天大謊,想來也的確是對她有心吧。

嬴政看得很開:“等此間事了,您要是願意,可以跟他一起到行宮去生活,那裡不像這國都宮中,人多眼雜,您儘可以自然處之。”

嬴政表達的:不讓私生子搶我皇位的媽媽就是絕世好媽媽!

全妃聽到的:喪偶之後,兒子鼓動我去開銀趴!

有一說一,我兒子的接受能力不是一般高啊……

尋常人家裡,兒子都會因為母親改嫁而不情願呢,他卻這麼快就接受了……

還讓我跟三省去行宮住?

真虧他想得出來。

全妃先是詫異,往深裡一想,心裡忽然間酸澀起來。

這個傻孩子啊。

“當娘的怎麼會忍心拋下你一個人,叫你孤零零的在這兒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我心裡,誰都不如你重要。”

即便是我自己。

在嬴政身上,愛恨都表現的同樣激烈。

讓他愛著的人,越是想要推拒他的愛意,他就越是要把%e8%83%b8膛剖開,將自己的滿腔熱血和誠摯都展現在對方麵前。

而全妃又何嘗不是如此?

待到雙紅忙完手頭的事情過去,就見太妃和新帝母子二人相擁流淚,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是發生什麼了啊……

……

嬴政問了全妃,知道江茂琰此時隻是被下獄,但是還沒有被問罪處死。

對於該如何處置他,朝堂上存在著極大的爭議。

有人說他是國之功臣,不該被問罪下獄,受此折辱,也有人說他是當朝第一奸賊,當殺之而後快。

也有人觀望不語。

至於嬴政的想法嘛……

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而江茂琰對於周國,又有什麼罪過呢?

他不是會鳥儘弓藏的君主,江茂琰也不該是大周的商鞅。

而在此之外……

夜色深深,這座宮闕裡多半的人都已經安枕。

全妃也被雙紅攙扶著回去歇息。

隻有嬴政一個人提著酒壺走出殿去,繼而斟酒一杯,遙遙向先帝寢宮所在的方向祭拜。

“薄酒一杯,聊以祭奠大行皇帝,也提前祭奠正在他寢宮裡鬼混的昌華長公主跟柏彥卿。”

酒水灑在地麵上,一股醇香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嬴政又倒了一杯,抬手飲下:“實在是對不住陛下,今晚我替您做主,玉成了我母親和三省的好事。作為交換,替您保住江茂琰如何?”

……

此時此刻,九泉之下。

周帝已經激烈辱罵了昌華長公主跟柏彥卿一個時辰。

短暫的中場休息過後,又開始激烈辱罵暗地裡戀慕著昌華長公主的老六。

然後他就接到通知——壞了,你家老六被老六奪舍了!

周帝:“???”

到了地方一看,再那麼一打聽,他直接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