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臉色頓變,麵露悚然。
皇後見狀,便知道她是懂了:“填不飽的嘴,就不必費心填了,但凡有機會,你一定會殺掉他,即便他之前曾經借給你二十文錢!”
她跟全氏母子之間的關係,不就是如此嗎。
如若隻是單純的儲位之爭,六皇子獲勝之後,因為從前的些許香火情,她們母子三人或許還有保全的可能。
但如果昌華公主倚仗著那些許的香火情去羞辱全妃,以此打壓六皇子,那六皇子一旦得勢,必然會毫不留情的除掉她們!
昌華公主緘默不語,神情之中的驕橫消失無蹤,而是轉為忐忑與不安。
皇後見狀暗歎口氣,正準備吩咐人將她送回寢宮,哪曾想這時候卻有心腹滿臉凝重的前來回稟:“娘娘……”
皇後覷著她的神情,心頭陡然生出一種不祥之感:“發生什麼事了?”
心腹遲疑著道:“有人看見,全淑儀帶著貼身宮女,往陛下宮裡去了……”
皇後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到底是有一股氣強撐著,才堅持立在原地:“叫外邊的人都回來吧,既知道全淑儀在何處,便不必找了。”
看一眼惴惴不安的女兒,終是道:“你們送昌華回去。”
昌華公主急忙道:“母後,那你呢?”
“我?”
皇後滿麵苦澀:“我要往陛下宮前去脫簪待罪,以求寬宥。”
昌華公主懊悔極了,忽然大聲道:“我不回去!”
她死死的拉著母親的衣袖:“我跟母後一起去!父皇要罵我就罵我,要打我就打吧!全氏要是氣不過,也讓她打我好了!我闖的禍,不能讓母後一個人擔!”
皇後定定的注視她幾瞬,忽然彆過頭去拭淚:“你能有這份孝心,母後也算是有所安慰了……”
母女二人一並往皇帝處請罪,時間上恰好同全貴妃錯開,在外等待片刻,卻是皇帝的近侍出來傳話:“娘娘,陛下公務繁忙,抽不出身,至於今日之事,也已經降下懲處,您回去吧。”
說完,又將對昌華公主的處置和加全氏為貴妃的事情講了。
皇後並不在意女兒要接受到的懲罰。
雖然這堪稱嚴酷,但是並不足以影響當下的大局。
皇後也不在意全氏被晉封為貴妃,因為她是皇後。
她隻在意一點:“陛下不肯見我嗎?”
皇後的眉宇間甚至於流露出幾分哀求,脫下腕上的玉鐲悄悄塞到那內侍手裡:“你再去通稟一次吧!”
那內侍雖眼饞於那隻玉鐲,卻也不敢忤逆皇帝的心意,再三推脫,終是不肯。
昌華公主誠然羞憤於父親施加給自己的懲處,但是聽聞自己母女不必入內見駕,難免暗鬆口氣,此時見母親如此焦急痛苦,心下實在不解。
她這兒罰也罰了,全貴妃那兒賞也賞了,這件事情就該到此為止了呀,母後為什麼非得見父皇一麵呢?
皇後一錯眼的功夫,對上女兒茫然又懵懂的眼神,一股無力陡然自心頭升起,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傻孩子。
她滿嘴苦澀。
我與你父皇夫妻多年,太了解他了。
他不會隻憑著感情來看待一個人。
當年的事情,全氏有什麼過錯呢?
一個絕色美人,溫柔殷勤的服侍他,可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並不是因為皇帝心狠,亦或者心理變態,故意想要磋磨她,而是因為冷待全氏對這個國家有好處,可以向臣民展示君王痛改前非的決心。
同樣的,他也絕對不會單純的因為我沒教好女兒這個原因,而對我發怒,不肯見我。
如果他讓我們進去,痛痛快快的罵了我們一通,厲聲嗬斥,這反倒是好事,可是如當下這樣的風平浪靜,卻代表著局勢已經惡化到不能再惡化了。
隱藏在這之下的暗流,才是最可怕的啊!
……
皇帝今夜要在宮中設宴,廣邀宗親前來,嬴政這個近來風頭正盛的皇子處,自然也有人巴巴的去送信。
而在這期間,全貴妃今日的遭遇,也不可避免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宮裡的近侍,最會見風轉舵,更彆說他們本就是侍奉皇帝的人。
每日在宮裡邊雖然都跟個泥塑菩薩似的,但隻要是長了眼睛,生有耳朵,略微聽一些、看幾眼,總也能夠意識到風向所在,乃至於這股風是否強勁。
現在,六皇子就是周國之內除去皇帝外,最強勁的那股風。
那內侍低眉順眼道:“公主驕橫,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誰曾想竟如此大膽,這樣冒犯貴妃娘娘呢……”
又把昌華公主當時所言說了。
嬴政聽得皺起眉來。
有一點,皇後的確沒有看錯他,那就是他對於報恩的定義。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這很公平。
你稍稍有些貪心……
好吧,雖然我心有不快,但顧念過往之事,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如此貪得無厭!
該死!
還不上的債,把債主殺掉不就好了?!
嬴政從前預設要要給皇後母子的報答,是在自己當政之後優待他們,以報昔日之恩,但現在昌華公主竟然如此張狂的羞辱他的母親,顯然遠遠的超過了他的心理預期,早先所預設好的一切,就都要推倒重來了。
不過,這事兒大抵輪不到自己處置了。
皇帝眼睛裡可揉不下沙子……
短短幾瞬,嬴政腦海中轉過數個念頭,不過臉上倒還是一如先前的平靜,這內侍看起來仿佛是來提前下注,可誰知道是否是皇帝授意前來試探一二的呢。
夕陽西下,時辰已經有些晚了。
嬴政動身折返回宮,以免耽誤今晚的宮宴。
落日的餘暉斜斜的照在這九重宮闕之上,晚霞鮮紅如血,有種近乎盛大的壯美。
他看見懸掛著各家宗親標誌的馬車依次駛入宮城,也聽見空間裡劉徹發出的一聲短促冷笑。
嬴政想起劉野豬先前的敏銳,不由得心下一凜,少見的放下`身段,客氣道:“劉兄,是我忽視了什麼細節嗎?”
“那倒不是,這事兒跟你關係不大。”
卻聽劉徹道:“而且對你來說,是好事。”
不隻是嬴政,其餘人也是麵麵相覷。
嬴政遂追問道:“什麼事?”
“嗯……醜話說在前頭,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啊,不保熟!”
劉徹先往外踢了踢責任,然後才摸著下頜,若有所思道:“我覺得,皇後可能要死了。”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你進宮去打聽打聽吧。”
他說:“倘若皇帝毫不留情的訓斥了皇後,那她就能活命,若是皇帝默不作聲的將這一頁翻了過去,那她必死無疑!”
嬴政也好,其餘幾人齊齊變了臉色:“皇後可是周帝的結發妻子……”
劉徹滿不在乎的撓了撓耳朵:“結發妻子怎麼了?對周帝來說,皇後跟全妃有什麼不一樣的?為了江山穩固,他當初能對全妃動殺心,今天怎麼就不能對皇後動殺心?”
他說:“皇後誠然不蠢,但是她的孩子足夠蠢啊。而她是不可能拋下那兩個累贅的,所以或早或晚,皇後都會因為那兩個廢物而跟繼位者走上對立麵。”
“今日皇帝能夠輕鬆處置皇後,來日新帝卻未必能輕易處置這個嫡母,一旦有變,必然江山動蕩,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趁著他尚有餘力,解決掉這個危險因素?”
李世民遲疑著道:“也有可能廢後啊……”
劉徹搖頭道:“廢後麻煩,說不定還要跟朝臣打官司,再加上周帝馬上就要跟舊貴族掰腕子,這時候把廢後的事情搞到朝堂上,太不明智了。”
“再則,皇後執掌後宮多年,宮裡邊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手,她活著,那些人就會為她所用,豈不是平白要耗費心神?還是死了好,一了百了。”
李世民:“……”
嬴政:“……”
其餘兩人:“……”⊥思⊥兔⊥在⊥線⊥閱⊥讀⊥
空氣詭異的安靜了幾瞬。
然後……
李世民:“我就說這家夥心腸最硬。(當麵指指點點)”
李元達:“聽說跟前後兩個老婆都不歡而散。(當麵指指點點)”
朱元璋:“一個愛老婆的男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反之……(當麵指指點點)”
劉徹:“……”
劉徹破大防了:“你們沒事吧?剛吃飽就殺廚子是吧?!(黑人問號臉)”
他委屈控訴:“始皇你彆在那兒不出聲,你也來評評理啊,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我這個剛幫助過你的人?!”
嬴政:“……”
嬴政:“……那我還是轉過去不看了吧。(抄手)(老實巴交)”
第205章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19
皇後與昌華公主在皇帝宮門前等待良久,卻遲遲不得召見,便知道皇帝心意已決,絕無轉圜之理。
那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臉上,就在這個瞬間,皇後好像霎時間蒼老了十幾歲。
昌華公主雖然不明白此時父親的閉門不見對自己母女三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卻也能夠從母親身上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幾乎要流淌出來的悲哀。
彼時皇後逆光而立,她看不清母親此時臉上的表情,可不知怎麼,心裡卻覺極為不安,定神去望,竟被皇後鬢邊的一縷銀光晃傷了眼睛。
起初她以為那是夕陽的光輝,再近前一看,卻愕然發覺,那竟是一絲白發。
就像是有一記重錘猛地敲擊在了心房,那一縷白發對於昌華公主所造成的衝擊,甚至遠超過先前挨的兩記耳光。
她看著母親,忽然間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懊惱和悔恨。
要不是自己沒頭沒腦的闖了禍,事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而皇後畢竟是皇後,在短暫的怔楞之後,很快就找回了理性的思維。
全妃用十幾年的時間證明了皇帝心性之冷硬,決定了的事情斷然沒有悔改的道理,既然如此,她就無謂再在這裡繼續苦耗時間了。
皇後步上轎攆,沉聲吩咐左右:“去全貴妃宮裡。”
……
此時,全貴妃處正是一片歡騰。
雖然都知道六皇子近來頗得陛下看重,但自家主子也是赫赫有名的冷宮top1,宮裡邊侍奉的宮人和內侍們的心理狀態就跟個擺錘似的,一時左、一時右。
好一點的想的也是來日六皇子登基,他們也能夠跟著翻身。
壞一點的想的是萬一六皇子失敗了,那這邊的情況隻怕會更糟糕。
今日昌華公主打上門來,眾人皆是惴惴,哪曾想主子出去轉了一圈兒,竟直接升為貴妃了呢!
這可是僅在皇後之下的品階,位同宰相啊!
一時之間,眾多內侍宮人無不歡欣鼓舞。
除去名位之外,皇帝並不吝嗇於賞賜,而全貴妃又豈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