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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隻想要GDP 初雲之初 4347 字 6個月前

更彆說她的父親乃是當代名士,經學大家!

芳娘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反倒逐漸舒展起來:“麗娘姐姐,你也覺得我瘋了嗎?”

她說:“可是,我要怎麼做才是不瘋?聽從家裡的吩咐,嫁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大我十五歲的男人做繼室嗎?隻有這樣,我才是楊家的好女兒,才能換一句不瘋嗎?”

薑麗娘又是一驚:“大你十五歲?!”

芳娘點點頭,漠然道:“是啊,大我十五歲,有四個孩子的鰥夫。”

薑麗娘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怪不得芳娘要逃婚呢!

她瞠目結舌道:“有四個孩子的鰥夫……楊伯父不像是這種人啊。”

薑麗娘與楊先生沒太多交集,可他是石筠的朋友,嫂嫂楊氏的父親,又不為門第所限,願意將女兒嫁給外戚之家,與妻子感情甚篤,妻子去世之後沒有續娶,也無妾侍……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給女兒選這樣一個夫婿?!

芳娘見狀,不禁微微笑了起來,眉宇間帶著幾分嘲弄:“父親給我選的,是他覺得可靠的人選。”

“那是我父親同門師兄的兒子,人品端正,家風清和,並無妾侍。原配妻子辭世三年之後,才開始議親,也是很有才華的,有我父親的這層關係在,舅姑也會善待於我,這麼一說,是不是還不錯?”

薑麗娘默然。

芳娘又笑了笑。

她以一個非常失禮的姿態坐在床邊,兩手抱膝,下顎墊在膝蓋上,神色淒迷:“可我不想,不想嫁給他。即便他是一個好人,我也不想嫁給他。麗娘姐姐,我有錯嗎?”

薑麗娘注視著她,良久之後,搖了搖頭:“你沒有錯。”

怎麼能說她有錯呢?

盲婚啞嫁,稀裡糊塗的把後半輩子賭進去了,不想賭,有錯嗎?

父親選好的未來夫婿,就一定合乎女兒的心嗎?

如果說芳娘逃婚有錯,那她薑麗娘豈不是錯上加錯?

非得馬上找個人家嫁過去,再生幾個兒子才算對得起家中爹娘!

芳娘笑了笑,又說:“即便他沒有大我十五歲,沒有四個孩子,他沒有成過婚,他是個頂好的人,可我就是不想嫁給他,我有錯嗎?”

薑麗娘說:“沒有錯。”

芳娘終於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真摯的說:“謝謝你,麗娘姐姐。謝謝你叫我知道,這麼想是沒有錯的。”

芳娘拿起筷子,夾了麵往嘴裡送,吃了一口下肚,才突然想起似的說:“麗娘姐姐,使人去給我家裡送信吧。”

說完,又低下頭繼續吃麵。

薑麗娘卻沒有如她所說那樣吩咐人送信,而是拖著凳子再靠近她一些,低聲問:“你是跟……一起出來的嗎?現在又怎麼會一個人來我這兒?”

芳娘把嘴裡的麵條咽下去,這才回答她:“不是,我就是一個人跑出來的。我沒有跟人私奔,之前說有心上人,是騙你的。對不起。”

薑麗娘愕然的張開了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芳娘,你……”

芳娘卻又笑了,很釋然的:“我一定要有個心上人,才能逃婚嗎?不能是我自己不想嫁人,所以才逃出家門嗎?”

她用筷子戳了戳碗裡的麵,眼睫一垂,淚珠滾滾落下:“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多遠,麗娘姐姐,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本事,我養活不了自己,倒是能做個女先生教人讀書,但是誰願意聘請我呢?又沒有路引,備不住連長安都沒出,就被拐子抓住賣了……”

芳娘說:“我打從出門開始,就是想來找你。不是為了彆的,隻是想聽你說一句話。如果連你也說,我違背父命,不願出嫁是錯的,那我就認了,老老實實回去嫁人。”

“可是我覺得你不會,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覺得……”

她眼睛裡有光芒在閃爍,不知是淚光,還是彆的什麼:“知道天地之大,還有個人覺得我這麼想不是大逆不道,不孝不悌,我就很高興了。”

芳娘又說了一遍:“謝謝你,麗娘姐姐。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這些事情我不會告訴彆人,讓人去給我家裡送信吧。”

薑麗娘注視了她半晌,眉頭蹙著,低聲說:“你知道自己回家之後會怎麼樣嗎?”

芳娘坦然道:“我爹知道我如此不情願,一定會主動上門致歉,請求退婚的。至於我,大概會被關在家裡待幾年吧,幾年之後,要是我能棄暗投明,約摸著就會被遠遠的嫁了,要是不能,多半就要在家老死了。”

薑麗娘一時不知該為她慶幸,還是該為她悲憫。

慶幸的是這個時代風氣開放,沒有女子私逃出家就要被浸豬籠,亦或者一根繩子吊死的腐朽枷鎖。

悲憫的是芳娘小小年紀,卻以一種如此漠然的態度,向她陳述自己來日的命運。

可她又能為芳娘做什麼呢?

芳娘慢慢將那一碗麵吃完,見薑麗娘尤且在出神,神色隱約露出幾分不忍,反倒笑著勸她:“麗娘姐姐,不必遲疑了。叫人去送信吧。除此之外,你能怎麼辦呢?我上有父親兄姐,旁有宗族親眷,我的未來如何,你是做不了主的。”

薑麗娘隻得聽從。

湖州進門來收拾了碗筷,又體貼道:“已經給芳姑娘備了水,您要不要去梳洗一下?”

芳娘搖搖頭,禮貌的說:“謝謝你,湖州姐姐,不過不必了。我想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接我了。”

湖州目光在她身上落定幾瞬,再看看一側緘默著的薑麗娘,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時值半夜,薑麗娘與芳娘卻都沒有睡意。

薑麗娘木偶一般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芳娘反倒很有些閒情逸致似的,揭開燈罩,用銀簽子挑亮燭火的燈芯。

薑麗娘看見少女臉頰上有細微的絨毛,燭火下鍍著一層光邊。

她才十四歲呢。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有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芳娘將銀簽子擱下,起身鄭重向薑麗娘行了一禮:“麗娘姐姐,我要走了,今日之事,我很感激你給我的回答,多謝你。”

薑麗娘將她攙起,還沒等說句什麼,門就從外邊打開了。

楊氏在前,薑寧在後——這還是薑麗娘第一次見到嫂嫂楊氏臉上出現如此盛怒的表情。

她見狀就知道不好,隻是楊氏甚至都沒給她反應的時間,三步並作兩步近前,劈手先給了芳娘一記耳光!

她還要再打,薑寧趕緊把妻子攔住:“徽娘,你先冷靜一下……”

楊氏掙紮了幾下,沒有掙脫,眼眶便慢慢的紅了:“怎麼會養出你這樣沒有心肝的東西!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你有沒有想過家裡人是如何的牽腸掛肚?!”

“父親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有多不容易,外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他才四十歲,頭發就白了大半,要享受天倫之樂的人了,卻因為你,要低三下四去跟人賠禮道歉!”

芳娘捂著臉,低頭不語。

薑麗娘也柔聲勸慰:“嫂嫂且息怒,芳娘還小呢,她又沒往彆處跑,就是到這兒來找我玩兒罷了……”

楊氏彆過臉去擦淚,卻怎麼都擦不乾。

薑寧溫聲規勸妻子,又給妹妹遞了個眼神,叫她也趕緊勸勸芳娘,給姐姐服個軟。

薑麗娘隻想歎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到底是誰有錯?

楊先生嗎?

可他其實也隻是按照自己的標準,給女兒找了個夫婿罷了。

以當代的標準,沒人能夠因此指摘他。

楊氏有錯嗎?

她氣惱妹妹亂來,心疼鰥居多年,又因為婚事作罷要求低頭致歉的父親,又錯在何處?

芳娘有錯嗎?

她不想讓彆人決定自己的命運,有錯嗎?

本質上還是父母對於孩子是否具有絕對的支配權罷了。

薑麗娘不能違心的說芳娘有錯。

否則,她就應該馬上聽費氏的話成婚生子。

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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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情,第二天薑麗娘無心上班,自己給自己放了個假,在房間裡躺了一天。

哪成想天還沒黑,嫂嫂楊氏便又來了,一雙眼睛哭得紅腫起來,神色極為憔悴。

她恨聲道:“這個孽障啊,真是上一世欠了她的!”

薑麗娘心頭一跳,一股不安陡然湧上心頭。

再聽楊氏說了,才知道芳娘回去之後的經曆。

楊家人彼時都沒有歇息,芳娘先是經曆了一場三堂會審,然後又給關到她自己的房間裡,叫靜心反思。

楊氏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她打小就有主意,我看她悶著頭不說話,就怕她錯了心思,所以提前吩咐人把她房裡的剪刀絲帶什麼的都給收起來,又叫使女隔三差五的去看看。”

“使女看了幾次,都跟我說她一個人臉朝裡躺在塌上,我覺得不對勁兒,親自去看,這個孽障,自己把手腕咬破了,血把被褥都浸透了……她怎麼狠得下心來啊!”

彆說楊氏親眼所見,薑麗娘此刻聽聞,也覺膽戰心驚!

她顫聲問:“那芳娘——”

“虧得我發現得早,才救過來了!”

楊氏眼下青黑,顯然也是很久不曾安寢,她握住薑麗娘的手,哽咽著叫了聲:“妹妹,我是勸不住她了,那個家,她也是死都不想呆了,倒是跟你要好,你說的話她肯聽,跑出來也記得來找你,嫂嫂求求你,且顧看她幾天……”

薑麗娘聽到此處,心頭竟然一鬆。

她馬上應下:“好,就叫她留在我這兒吧!”

……

芳娘就這樣成了薑麗娘的助手。

她年紀小,人又聰明,學東西也快,離了楊家,倒是在此處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薑麗娘欣慰之餘,更覺蕭瑟。

她自己知道,伊甸園畢竟是少數,更多的芳娘,終究還是順從了命運的安排。

芳娘能夠感覺到,自己是在被悉心培養的,感激之餘,難免會覺得奇怪:“麗娘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薑麗娘告訴她:“因為我也是一個女人。我可能也會是被逼迫出嫁的女兒,但起碼現在,我不想去做逼迫彆人的上位者。”

……

芳娘的事情,薑麗娘也好,薑寧夫妻倆也好,都不約而同的隱瞞了薑滿囤夫婦倆。

畢竟在當下而言,這並不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所以當費氏聽聞兒媳婦的娘家妹子在女兒那兒久住,樂不思蜀之後,私下裡跟女兒嘀咕:“可彆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兒給帶壞了,要是都跟你似的,那還得了?!”

薑麗娘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當是沒聽見,照舊我行我素。

日子就這麼慢悠悠的過去了。

……

她其實也有過一段短暫的姻緣。

即便多年之後再去回想,薑行也覺得,那的確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那時候諸多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