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頂上滾到最底下,摔了個頭破血流。
他心頭惱恨,又不敢表露出來,隻得哭著大喊:“老奴有罪,老奴該死,還望陛下寬恕!”
嬴政立在台階之上,睥睨冷笑:“你哪有罪過?你好得很!東食西宿,做得好買賣!”
說罷也不管他,轉身便進了內殿。
幾個依附於全寧的內侍趕忙近前攙扶,見他傷得厲害,又遲疑著是不是該去找個太醫瞧瞧——作為太後麵前的得力之人,全寧是有這個體麵的。
隻是瞧見剛投向新帝的狗腿子泰平雖跟腳狗似的與新帝一道進了內殿,他的一個徒弟卻在殿外緊瞧著這邊兒,立時便躊躇起來。
這時候繼續替興慶宮做事,無疑會極大的觸怒新帝,全寧這老資曆的殿中省太監都吃了瓜落兒,他們哪能有好果子吃?
雖說這事兒是皇太後吩咐的,但皇太後她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更彆說新帝是沒頭腦和不高興,他發起飆來把人打死了,皇太後難道還會叫他償命?
打死個內侍這點小事,皇帝連根毛都不會掉!
如是一來,這差事是否還要繼續當,又該怎麼當,怕就得打個問號了。
……
嬴政壓根沒想過將皇太後的耳目儘數從太極殿清除。
因為他知道,短時間內,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一個從宗室過繼來的新君,登基前沒在宮裡過過一天,內侍跟宮人沒幾個認識的,就這,想阻止做了幾十年皇後的皇太後往自己宮裡安插人手?
青天白日的,怎麼說起夢話來了呢?!
他想做的,也隻是叫興慶宮收斂一點,給自己留出足夠的喘熄空間罷了。
不需要殺人,不需要威逼利誘,他隻需要展露出自己的態度,這就足夠了。
皇太後已經老了,而新君還正年輕,沒有人會選擇日薄西山的太陽,卻不奔赴希望噴薄的昭陽。
他耗得起。
而比起這滿宮的內侍和宮人,更重要的是——
作為拱衛天家的鷹犬、隱藏在龍椅陰影之後的那柄匕首,皇家內衛何在?
劉徹幸災樂禍:“沒頭腦當了二十多天的皇帝,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哇!”
李世民:“沒頭腦愣是沒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朱元璋:“他怎麼睡得著的?!”
李元達:“他這個年紀,他這個階段,他睡得著覺?!”
嬴政老大無語:“……你們夠了啊!”
他揉著太陽%e7%a9%b4,思慮這個問題:“先帝辭世之前,內衛必然是掌控在他手上的,但先帝去世之後呢?遵從皇家內衛設置的本意,該當交付到新君手上才是,但現在……”
慕容璟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
要說是因為新帝過世匆忙,沒來得及將內衛這一殺手鐧傳給新君——
但先帝可是在安排好後繼之人,召見過諸位重臣之後才辭世的!
也就是說,先帝完全有餘裕來做這件事,但是他故意模糊了這一點,將內衛的勢力交付到了彆人手上!
劉徹道:“你們說,這個人會是誰?”
李世民想了想,道:“也許並不是單獨的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集體。”
李元達若有所思:“或許,就是蒙蔽先帝、讓他陰差陽錯選了慕容璟為嗣子的那個人。”
朱元璋則道:“這把刀不收回來,晚上睡覺都不安心啊!”
就像錦衣衛這種特務機關,怎麼能執掌在皇帝之外的人手裡?
隻是說來簡單,這內衛到底該怎麼收?
所謂內衛,便是行走於黑暗之中,為天子掃平阻礙,鏟除異己,探查消息,監控朝臣,做一係列見不得人臟事的黑手套。
這機構綿延幾朝,又有皇權保駕護航,想要將其查出找到,談何容易?
不過嘛……
劉徹環視一周,便見眾人神色愜意,麵容輕鬆,顯然並不覺得此事有多為難,頓時會意:“看來大家都有破局之法了?”
李世民笑了兩聲:“彼此彼此。”
李元達道:“你們想的是什麼?”
“很簡單……”
朱元璋的目光穿過無數的時空,與嬴政堅毅的神情交彙:“我不去就山,讓山來就我!”
……
興慶宮。
皇太後從全寧口中得知了皇帝留下馮昭儀單獨說話的事兒,倒不覺得十分詫異,畢竟早在新帝入宮之初,她就分辯出了那是個什麼貨色。
愚蠢,淺薄,貪慕美色,一心享受,腦袋還不好使。
隻是沒過多久,便有人小心翼翼的來傳話,全寧被新帝一腳從台階上踹下去,摔得頭破血流,怕是不能再當差了。
皇太後眉頭蹙起:“陛下這脾氣,著實過於暴烈了。”
回話的內侍屏著氣,低聲道:“太後娘娘,那全太監那邊兒?”
皇太後便歎了口氣:“陛下是天子,與他獎也是賞,罰也是賞,叫他不要心懷怨懟。”
頓了頓,又道:“使人送些傷藥過去,叫他且歇息些時日吧,再讓太醫去瞧瞧,彆寒了宮裡老人的心。”
內侍應聲而去。
皇太後又吩咐近侍女官去給新帝傳話:“本宮並無插手太極宮之意,隻不過是一個老婦關懷兒子罷了,叫他勿要多心,好生修身養性。”
女官領命去了太極殿,回來之後小心翼翼的回話:“陛下道是恭聽母後慈訓,然後當著奴婢的麵,給將全寧之事告知興慶宮的內侍安了個挑唆兩宮不和的罪過,叫賞了三十板子,打發去掖庭服刑了,又順手將全寧的殿中省太監職位剝去,給了新倒向他的一個年輕內侍,還說……”
她神色遲疑。
皇太後忍怒道:“他還說什麼了?!”
女官愈發小心了:“還說古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某些……上了年紀的馮姓寡婦,怎麼連這樣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呢。”
皇太後:“……”
皇太後聽完血壓“蹭”的就上去了。
天殺的混賬王八蛋,我敲你嗎!
念過書沒有?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出自《儀禮》喪服篇,是講守孝禮法的——等你死了,本宮頭一個給你上柱香!
還有什麼“上了年紀的馮姓寡婦”——你不如直接報本宮身份證號好了!
這個沒頭腦的家夥,他是連個麵子情都不肯偽裝啊!
哪怕你等本宮的人走了再罵街呢!
懂不懂什麼叫做委婉的政治藝術啊?!
偏還不能跟他計較——大家都知道皇帝沒頭腦,難道還能跌到同一起跑線上去,跟他一樣沒頭腦?!
隻是這樣一來,誰還敢忠心耿耿的替她做事?
怕不都是劃水了事。
可真要是站出來替這些奴婢撐腰……
皇太後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沒頭腦。
他是真能豁出去不要臉麵,跟她撕個你死我活啊!
……MMP,狗東西不當人子!
第5章 沒頭腦和不高興4
皇太後給氣了個倒仰,叫宮人撫著後背順了半天氣才緩過來。
繼而又使人往翠微宮去傳了馮蘭若過來,按捺住滿腔怒火,和顏悅色的問她:“陛下今日召你過去,都說什麼了?”
馮蘭若有些羞澀的垂下眼瞼:“都是些小兒女的貼己話,問妾身想不想家,在宮裡住得習不習慣……”
皇太後目光微凝,威儀深重:“就這些?”
馮蘭若被她看的心下打顫,眼睫顫唞幾下,強忍著沒有變色,羞道:“陛下,陛下還說妾身長得好看,日後……”
她漲紅了臉,沒再說下去。
皇太後卻自覺猜到了七八成,當下對沒頭腦更生三分厭惡,再看馮蘭若時,語氣便柔和起來:“你這麼好的孩子,也難怪陛下喜歡,本宮見了都愛得不得了,何況陛下?”@思@兔@網@
把馮蘭若說得愈發臉紅了,周圍近侍也附和著說笑起來,又留她用了晚膳,才吩咐侍從好生將人送了回去。
……
一直到坐到轎輦裡頭,馮蘭若臉上的笑意方才淡去。
她細細回想著今日所經曆的一切。
新帝同她說的話。
皇太後同她說的話。
又不禁回想起進宮之前,祖母看似慈愛的叮囑和阿耶阿娘的不舍與淚眼。
此前離開太極宮時,馮蘭若便清楚的意識到新帝的話中之意——他不需要騎牆派,興慶宮跟太極宮,她隻能選擇一個。
短暫的遲疑之後,她很快做出了選擇。
她不是馮家唯一的女兒,但新帝是唯一可以讓她登上後位的丈夫!
再則,從新帝的問話裡,她隱約察覺到了幾分異樣。
堂姐珠娘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將心思表露在臉上的人,而大伯母執掌馮家中饋多年,內外都是交口稱讚的,即便七年前自己因為阿耶的事情對她口出惡言,她也不過一笑了之,這樣一對母女,怎麼會因為自己入宮為妃而將妒忌表露的那麼明顯?
作為皇太後的弟媳和嫡親侄女,她們真的會為此吃心,妒恨的如此失儀嗎?
若真是如此,這個機會怎麼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馮蘭若越是往深處思量,便越覺惶恐不安,再去想新帝今日所說的話,便更堅定了站隊新帝的想法。
故而在興慶宮,皇太後問起今日之事時,她假做羞赧,輕描淡寫的搪塞了過去。
隻是……
馮蘭若掀開轎簾,望向太極宮方向。
陛下,您會讓我替您做什麼呢?
……
接下來的幾日裡,嬴政依次單獨召見了先帝留下的幾位重臣,除去幾位丞相之外,更不乏有勳貴棟梁。
待來人行禮問安之後,便是一句:“朕國朝新君,朝政未明,卿何以教朕?”
來人往往先口稱不敢,繼而或者講文教,或者言武功,不一而足。
畢竟都是第一次單獨拜見新君,尚且不知他政事喜好,故而都是淺嘗輒止,不敢深談。
嬴政對此早有預料,是以並不覺得奇怪,隻有中書令王越,諸事談完之後麵露遲疑,神態猶豫:“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嬴政還沒做聲,空間裡幾個皇帝就先煩了,群情激奮起來。
來了來了,欲擒先縱、欲言又止它來了!
誰當政的時候沒被這一套膈應過呢。
朱元璋大聲咆哮:“說不當講,叫他滾!憋死這個龜三!”
劉徹:“說不當講,叫他滾!憋死這個龜三!”
李元達:“說不當講,叫他滾!憋死這個龜三!”
李世民:“說不當講,叫他滾!憋死這個龜三!”
嬴政就當他們是蒼蠅嗡嗡,麵無表情的捏了下鼻梁:“講。”
王越便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疏,雙手作遞呈狀:“臣要彈劾尚書左仆射董昌時結黨營私,勾結吏部侍郎楊集左右官員升遷,敗壞吏治,禍我朝綱,罪在不赦!”
嬴政濃眉微挑,示意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