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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少女 風流書呆 4281 字 5個月前

溫柔以及謙和有禮,都是一種假象。

他垂眸看著林秀鬆的發頂,淡淡說道:“你妹妹被PUA了,這是一種精神控製的方法。不需要抹除記憶,那樣會對她的大腦造成一定的損傷。我會給她做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而你必須把她看管好,不要讓她再跟那個男人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觸,見麵、發短信、打電話,全部禁止。”

“好的,我明白,我會管好她。”林秀鬆連連點頭,緊繃的臉龐肉眼可見地鬆懈下來。

隻要易岺願意出手,妹妹的病就一定能治好。論起精神控製,易岺才是宗師。

兩人聊完便起身往外走。

與此同時,小烏鴉,也就是烏芽芽,已經脫掉鞋子,舒舒服服地躺在隔壁辦公室的一張睡椅上。她把雙手放置在腹部,來來回回撫摸了幾遍,眸色暗了又暗。

她當然知道林秀竹的姐姐和那個心理醫生在聊什麼,無非是林秀竹為了男朋友尋死覓活那些事。

但兩人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林秀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她又一次懷孕了,而她的男朋友於浩偉對她說:“你怎麼像條母狗一樣,一艸就懷孕?你自己算一算,這都是第幾次了?要不這樣吧,你把這個孩子連同你的子宮一起摘掉,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愛我。等你從醫院裡出來,我就跟你結婚。”

林秀竹真的相信了。她找了一家黑診所,把這個孩子,連同自己的子宮全都摘除了。在此之前,她已經為男朋友墮了四次胎。

從黑診所裡出來的時候,她下麵還在源源不斷地淌血,淌著她的血,也淌著孩子的血。她給於浩偉打電話,想說我們結婚吧,可話筒裡傳來的卻是於浩偉和另一個女人的喘熄聲。

這喘熄聲,林秀竹曾無數次地聽見過,甚至當場抓住過。她應該早已麻木了。

可是,就在這一刹那,她摸著自己鮮血淋漓卻空空如也的腹腔,竟頭一次對於浩偉產生了恨意,這恨意鋪天蓋地,無窮無儘,洶湧而來。

得到這段記憶的烏芽芽五官擰在一起,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她用粉紅的舌尖%e8%88%94%e8%88%94牙床,又戳戳腮幫子,把臉頰弄得一鼓一鼓的。直到現在,她還能嘗到那段記憶留下的苦澀滋味兒。

一個未婚女性失去子宮意味著什麼,連她這隻小烏鴉都懂。其實拯救已經來不及了,林秀竹早已徹徹底底,完完全全被於浩偉毀掉。

當烏芽芽想得出神時,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美的男人緩步走進辦公室。

眼睛是靈魂的窗戶,而易岺尤其擅長觀察一個人的眼睛。

推開門之前,他以為自己會看見一雙如枯井一般無波無瀾的死寂眼眸,亦或者燒至灰燼再無一絲餘溫的冰冷瞳孔。但是並沒有。

他看見了一雙過於朝氣蓬勃,過於明亮清透,過於靈性盎然的眼眸。女孩的臉龐是蒼白憔悴的,身體是瘦弱不堪的,露在外麵的手腕布滿自殘的傷痕,可見生理和心理狀況都十分糟糕。

但是,僅憑這雙眼睛,易岺就知道,情況與林秀鬆的描述完全不符。

易岺立刻轉過身,衝守在外麵的林秀鬆說道:“你進來看看。”

第4章

當易岺觀察烏芽芽時,烏芽芽也在觀察易岺。

她原本舒舒服服地躺在睡椅上,卻在看見易岺的一瞬間猛然半坐起身,口中驚呼:“小彈珠!”

這個容貌俊美,氣質儒雅的男人,不就是十幾年前被她遺失的那顆小彈珠嗎?他長高了,長大了,雌雄莫辨的臉龐早已褪去那點看似孱弱的青澀,變得成熟硬朗。他的身體也不似以往那般纖細,反倒格外挺拔精壯。

他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唯一不變的還是這雙暗含幽藍流光的琥珀色眼瞳。

不,這雙眼瞳也變了。它們比多年前更神秘莫測,也更深邃迷人。

隔著玻璃鏡片,烏芽芽專注地看著這雙眼瞳。

她脫口而出的那聲“小彈珠”令易岺微微皺眉。

不過,他並未在意這句毫無意義的話,隻是側過身子,讓林秀鬆進入辦公室。

“易先生,怎麼了?”林秀鬆緊張不安地詢問,末了握住妹妹的手,柔聲安撫:“小竹,這是易先生。他是一位很厲害的心理醫生,他能幫到你。你心裡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對他說,他會開導你。姐姐在外麵等你,你彆害怕。”

她輕輕撫摸妹妹枯黃乾燥的發絲,眼眶和鼻頭一陣發酸。

就在兩年前,妹妹的頭發還是順滑如緞,潤澤有光的。那時她多麼健康,單純,開朗,哪像現在,整個人瘦得都快脫相了。

把妹妹抱在懷裡的時候,林秀鬆都害怕把人給揉碎。

看見林秀鬆發紅的眼睛,烏芽芽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外麵打工。

於是她立刻找回了打工人的自覺,鼻尖一皺,眼睛一眨,轉瞬便流出兩行淚水。她垂下頭,默默吞咽著這些淚水,仿佛不願意對姐姐有所回應,卻又在數秒鐘後蒼白無力地答了一句“嗯”。

她仿佛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所以無論彆人怎麼安排,都隻是麻木的配合。反正她已經這樣了,再也好不了了。

林秀鬆見不得她這副形如枯槁的模樣,眼眸也跟著溼潤了。她抱緊妹妹過於瘦弱的身體,哀求道:“你要相信易先生,他一定能幫到你。你會好起來的,你要堅強。”

她一下一下揉著妹妹的後腦勺,眼淚越掉越多。

烏芽芽不得不陪她一起演戲,也爭先恐後地落淚。

她從不擔心會在人類麵前露出破綻,因為她對自己精湛的演技很有信心。一秒鐘之內,眼淚說來就來,這樣的功底連影後都趕不上!想到這裡,烏芽芽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小%e8%83%b8脯。

林秀鬆抱著她,這樣的小動作不會被旁人發現。

然而,站在一旁的易岺卻露出興味的神色。

經過林秀鬆的辨認,這個女孩的確是林秀竹,不是彆的什麼人。但她卻又與林秀鬆口中的林秀竹完全不一樣。

她的眼睛在流淚,一顆接一顆,仿佛無窮無儘。她的眉頭始終緊皺,一副深切哀傷的模樣。

但易岺知道,這些眼淚和哀傷都是假的。

一個真正被傷害到體無完膚,乃至於失去存活的信念的人,她的眼瞳必然是充滿痛楚的,她的淚珠必然是渾濁冰冷的,如果撚一顆放進嘴裡,還能品嘗到比普通人的眼淚更苦澀的滋味。

易岺其實並不是心理醫生,隻是精通心理學而已。他的主職是科研。但他見過太多深陷於絕望之中的人,所以他知道傷到深處落下的淚到底是什麼形狀。

但林秀竹的眼淚不一樣。

她隻是單純的掉淚,就像陰天會下雨,泉水會奔湧一般自然。她再怎麼偽裝也無法抹去這雙漆黑瞳孔裡過於澎湃也過於豐沛的朝氣,以至於她落下的眼淚都飽含著清新的生命力。

易岺從不哭泣,更憎惡彆人在自己麵前哭泣。這些年,殘酷的現實早已教會他一個道理——眼淚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但奇怪的是,他不討厭林秀竹哭泣的臉龐。他甚至覺得這個人假裝哭得很傷心的模樣十分有趣。

他緩緩在一旁落座,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靜靜觀察這個特殊的病人。

感知到易岺的靠近,烏芽芽漆黑的眼珠子忍不住滴溜溜地轉起來。她特彆想看這人漂亮的眼睛,但她現在隻是一個卑微的打工人,她必須從雇主那裡賺取魂力,所以她隻能壓下心中的渴望,儘職儘責地做好林秀竹。

她把臉埋進林秀鬆的頸窩,將臟兮兮的眼淚全部塗抹在對方的衣領上。@思@兔@在@線@閱@讀@

易岺打開抽屜,拿出一支筆和一個本子,準備做問詢記錄。他始終盯著林秀竹,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這雙過於閃亮清透的眼眸,以及某些細小卻難掩調皮的動作,絕不會出現在一個多次尋死覓活的自殺者身上。

【PUA深度受害者林秀竹】易岺寫下這段文字,停頓片刻後又打上一個問號。在他這裡,林秀竹的身份尚且存疑。

他思忖片刻,又寫下了這樣一句話——【第二人格】,然後也打了一個問號。

林秀竹受到傷害之後分裂出多重人格的可能性很大,但到底是不是此類情況還需要進行深入的診斷。

定下治療的基調後,易岺語氣平靜地說道:“好了,家屬可以離開了。”

林秀鬆連忙抹掉眼淚,又用力抱了妹妹一下,這才推門出去。她肩頭被烏芽芽枕著的那塊布料,顏色比周圍的布料略深一些,像是打濕了,上麵還沾著一團亮晶晶黏糊糊的液體。

烏芽芽毫不愧疚地看著這團液體,也沒有開口提醒姐姐。門關上之後,她從包包裡取出一張紙巾,用力擤了擤鼻涕。

演技太好了就是這樣,容易入戲。

她不無驕傲地把紙巾扔進垃圾桶。

易岺默默觀察她,然後勾著唇角在筆記本上寫道:【第二人格是否承受了主人格的心理創傷?】

他抬眸看了看正來回挪動腰後的靠枕,試圖尋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下的烏芽芽,繼續書寫:【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在易岺看來,這是一個未曾被傷害過的靈魂。她的色調很明亮。

烏芽芽終於把靠枕擺放在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發出滿足的歎息。她今天心情超級好,因為她終於找到了她的小彈珠。

她轉過頭,認認真真看向易岺,易岺卻看向她布滿刀痕的手腕。

誒,這個手太難看了,得藏起來!烏芽芽連忙把手縮進衣袖。

易岺卻忽然說道:“不用隱藏,這不是絕望的印記,也不是痛苦的疤痕,而是你的潛意識在向外界發送求救的信號。你不是在傷害自己,而是在拯救自己。”

他的嗓音很低沉,很富有磁性,充滿著令人沉溺的溫柔氣息。

烏芽芽聽得耳根發熱,心裡卻吐槽一句:都割腕了還自救?小彈珠的專業技能不行啊,這個分析根本不對!

易岺注視著自己的病人,緩緩說道:“隱藏在內心的痛苦,一般人是看不見的。所以,當你試圖向身邊的親朋好友述說你所遭受的心理創傷時,他們其實是不太能夠理解的。他們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助你。

“但身體上的病痛,所有人都能直觀地看見,也都能明白那到底是怎樣一種難受的感覺。刀子割開皮肉會疼,這是常識。看見你的傷,你的親朋好友會第一時間感同身受,然後想儘一切辦法來拯救你。這就是自殘的真相。

“它不是墮落或破罐破摔,而是求救的信號。它是在用刺目的鮮血告訴你身邊所有人,你受傷了,你需要幫助。你的潛意識在拯救你,你明白嗎?”

易岺用骨節分明的細長食指,隔著虛空點了點烏芽芽的眉心,一字一句誘哄:“你並不是真的想死,你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你可以好起來。你的心裡還殘存著一股力量,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