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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來天欲雪 妄鴉 4364 字 6個月前

「我亦如是。」

陸洲

馬車裡一片靜寂, 隻能聽到車輪滾過路麵凹凸不平的細微 轆聲。

天光從車簾外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瀰散的晚霞,還有從縫隙裡滲進來的霞光, 映射在皮膚上時, 揮灑出清淺的暖色。

太陽快要落山。

他們坐在馬車裡麵雙手交疊,男人寬大的手掌將少年縴細的手指收攏, 安靜地分享著片刻的靜謐。

明明他們什麼也沒說,卻像是說了一切。

這世間多得是無法逾越的東西,生死絕對是橫貫在其中的重中之重。即便終成眷屬的有情人, 大部分在麵對生死時,不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而他們卻是直接將生死跨越。

所以比生死更輕的東西已經無須再說, 一切盡在不言。

靜默了一會,宗辭覺得自己有些口渴, 便伸手想要去夠放在一旁的水杯。

就在他伸手的剎那,一縷極淡的血腥味鑽進了他的鼻翼間。

「怎麼了?」

白衣少年突兀頓的住自然沒能逃過時刻關注他的千越兮的眼楮。

宗辭忽然想起。上次在天山上, 千越兮帶著他從涼亭撕裂空間,轉移到花圃裡的時候, 他似乎也聞到了如出一轍的血腥味。隻不過因為當時兩人正在對話,再加之風雪呼嘯,宗辭也並未深想。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一件,更換魂魄也不可能受傷, 更遑論流血受傷。

這麼猜想下來, 結果隻有一個。

宗辭久久並未作答,天機門主以為他是身體哪裡出現了不舒服的情況, 連忙調動靈力探查,收攏指尖。

就在這時,少年忽然屈起膝蓋,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平衡力一般從床榻搖搖欲墜。千越兮見狀,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將站不穩的少年拉到自己懷裡。卻不想宗辭生生在空中側過身來,一隻手如同遊蛇般覆到男人的肩頭,眼眸銳利如刀,順勢往前壓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到千越兮反應過來後,少年已經一隻腿跪在了他的身上。

對修真者來說,這個距離已經超越了警戒線,任是誰都會防備不已。

因為實在是太近了。

少年i麗莫辨的臉近在咫尺,看不清表情,薄唇輕抿,甚至就連睫毛在臉上投射的扇形陰影都清晰可見。

他一隻手還貼在千越兮的肩頭,即使隔著一層厚厚的衣服,似乎都能感到一股熱度從那手心下升騰而起,很快便蔓延到了天機門主的全身。

「小心。」

男人隱沒在烏髮和鏈墜下的耳尖悄悄漫上一層紅意。整個人都隻能不知所措地扶在少年肩窩,感受著對方壓在身上的力度,讓少年不至於就此從他身上摔下去。

可偏偏,那隻扶在千越兮肩頭的手依舊未停。

少年微冷的指尖繞過白衣上細細密密的暗紋刺繡,慢慢滑落到衣襟麵前,最後落在烏髮和衣物間那截如鶴頸般修長的脖頸上。

「你——」

宗辭正想說話,木門恰好在此時被人輕輕叩響。

天一從前方馬車外進來,聲音卻順著門背鑽進了馬車內。

「回稟門主,前方便是陸洲。」

說這是輛馬車都有些不對,雖然從外麵看進來不過一間普通低調的馬車,但事實上內裡卻別有乾坤,稱之為一棟移動的輕便行宮都不為過。

原本按照天機門小童預估時間便應當是今夜入城,如今晚霞也漸漸消退,算起來正好披星戴月,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陸洲。

門內兩人皆是紛紛一驚,像是觸了電般回過神來。宗辭猛然一個後退,忘了手還放在衣襟上,一個用力便不小心把天機門主的衣領扯散些許。

等反應過後,他們才意識到車廂裡並沒有第二個人,更遑論被另一人瞧見他們如今的模樣。

少年下意識將瞥過頭去,下一秒,他眼尖地看到了男人衣領下隱隱約約的白色痕跡。

這一回,宗辭也顧不上什麼害羞不害羞了,直接咬著牙欺身而上,雙手並用,靈活地將千越兮%e8%83%b8口的衣服扒開。

千越兮正想抬手,又看見少年眼眸中隱忍的薄怒,垂到半空中的五指也隻得停止片刻,輕輕放下。

等到宗辭將天機門主上半身的衣服盡數除去後,這才瞧見了被衣物遮蓋下的景象。

厚厚的繃帶纏繞在男人精瘦的腰身,一圈一圈裹得厚重無比,從%e8%83%b8口裹到了腹部。

但即便如此,依舊有絲絲縷縷從紅色血液從繃帶纏繞的間隙裡滲出,暈開在慘白的布條上,怵目驚心。

像是被這血色刺痛眼眸一般,少年方才粗暴的力道驟然停住。

他怔怔的看著男人腰腹,轉而換成手指輕覆,唯恐弄痛了對方。

距離上次宗辭在天山花圃已經過去了四五日。四五日這傷口還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繃帶上滲出的血液依舊鮮艷混著暗沉,可想而知,千越兮受的傷該有多麼嚴重。

普通人能傷到天機門主嗎?換句話說,即便普通人能傷到,天機門內天材地寶數不勝數,給宗辭療傷用的紫紋金丹一顆接著一顆拿,若是真的能夠讓傷口提前癒合,又何至如此?

天一早就說過,違抗天道,洩露天機,天道便會降下責罰。

千越兮身上的傷到底是被什麼造成的,答案呼之欲出。

宗辭張了張口,眼眸裡沉澱著無數情緒。

末了,低低問了一句,「疼嗎?」

望著少年此刻的表情,千越兮沒能忍住,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他擰緊的眉宇,試圖想要舒展那些深紋。

「不疼。」他說,「這已經是最輕鬆的責罰了。」

這話的確不假。對於忤逆天道來說,皮肉之苦的確是再輕鬆不過的責罰。

「我不信。」

宗辭輕聲道,故意將話語顯得輕鬆一些,「除非你讓我看看。」

說著他作勢便要去拉扯那一截繃帶。

被發現受傷已經是失誤了,若是再看見傷口那還得了。

千越兮緊張無比,偏偏麵上又不敢表露半分,隻有不斷顫動的睫毛根洩露了他如今的心情。

宗辭瞧見他這個模樣,心知肚明的很。

到頭來,繃帶還是沒扯成。

但好也好在,雖說天道造成的傷口無法用藥快速病除,到底不是永久的。千越兮甚至為了不讓宗辭扒開他的繃帶,割地賠款,告訴了少年一些關於傷口的詳細。

例如,這種傷口是可以自然癒合的,也就隻有頭一周會受些皮肉之苦,過了一周後,傷口上的力量慢慢消退,傷口便也會自行癒合。屆時也能夠用一些丹藥和外用藥輔助恢復,絕對不會留下疤痕。

宗辭狐疑道︰「聽你的語氣,怎麼一副格外熟悉的樣子。」

天機門主罕見地沒有答話,而是安靜地斂下眼睫。不知為何,宗辭竟然從男人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上看出些無辜的表情來。

宗辭︰「」

這番事情過後,馬車也正式從郊外的官道一路駛入了陸洲城。

端坐在麵前的天一收好了通關玉碟,車廂便骨碌碌拉進了城內。

天下總是逢久必亂。好不容易和平了一段時間後,舊王朝的頹勢愈發明顯,新王朝的崛起已是大勢之趨。

王朝更迭,勢必要用戰火烽煙平息。但好在南邊有異,朝廷派兵鎮壓,新王朝還缺少一個領頭人,所以暫時也波及不到陸洲的北邊。

白衣少年重新坐回塌上,輕輕佻起車簾。

其他城市,夜晚一般都有宵禁。陸洲卻是不會的。

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如今城內道路兩邊的角樓就架上了木桿和長線,沿路吊滿了火紅的燈籠。街上行人喜氣洋洋,摩肩接踵,無比熱鬧,馬車駛過時,他們熱烈的討論聲還能隔著天空,遠遠地傳到宗辭耳裡來。

「明日便是上元節了,城主在城中央舉辦了花燈會,不知陸小友是否聽說?」

「自然是聽說過的。」行人展開折扇,笑道︰「陸洲一年一度的花燈會可謂大名鼎鼎,也不知誰人才能拔得頭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花燈會在天下文人墨客口中享有極高的評價,是因為燈會上不僅要猜燈謎,還有飛花令和行酒令,年年都會從花燈會上選拔出個頭魁來,無一不是文辭斐然之人。

比起朝廷的科舉,燈會少了幾分正規,卻多了文人們最愛的灑脫不羈。再加上誰人沒有幾個揚名立萬,一夜揚名天下的美夢,種種緣由,便造就了陸洲的上元。

聽著外麵行人轟轟烈烈的討論,宗辭臉上也重新露出一抹極淡的淺笑。

他心裡一直有一個遺憾。

當初被清虛子救下後便拜入道門。即便百姓舊臣認出了他的身份,跪地來迎求他復國,宗辭也隻能狠心催動法術離去。

若是沒有清虛子,他早就死在楚國覆滅那天。畢竟人不可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而如今——

上元節的這些傳統,論起來,其實都是當年楚國人的節日。就連路邊燈籠的形狀,上麵豎著數下來的篆字,也都是楚國留下來的東西。

雖然故國覆滅,但這些血濃於水的東西依舊融在了楚地人的血脈裡,化作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想必今後也能一直,一直,一直在這片土地上延續下去。

楚國雖亡,楚未亡。

少年放下門簾,忽然回過頭去。

天機門主依舊坐在他身邊,眉眼明滅,無端溫和。

他笑了笑,「我們明天晚上,一起去逛花燈會吧。」

這一回,宗辭甚至不需要千越兮回答。因為他知道,對方的答案永遠隻會有一個。

「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來聯動一下隔壁一直cue我的基友少年夢話,不知道有沒有小可愛追這個家夥的文。

她竟然在文裡作話大喊我鳥哥,我也給她取了個新外號刀郎,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好聽!誒嘿嘿嘿嘿

命運無常

過了城門後, 馬車駛進了陸洲城內,沿著城內最中心的主乾道,順著河水和垂柳, 一路走到一條僻靜的小路。

房屋便在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從外觀上來看都能感受到的高門大戶。

天機門管理的可不僅僅是修真界,凡界也一樣是天機門的管轄範圍, 所以在凡界,天機門也有自己的直屬機構, 打理著這些繁雜瑣事,還有不同城內的地產等。

兩旁人家的僕從聽見馬蹄聲都紛紛望了一眼,見到馬車駛入後皆是一驚。

他們在府裡乾事這麼久, 從未見到中間這棟房屋的主人,如今看到不免驚異。

「門主,公子, 到了。」

天五敲了敲門, 抱拳行禮。

如今夜色已經完全覆蓋了天空。庭院裡小橋流水,假山林立,也都紛紛隱入黑暗。

他們從馬車上跳下來後,宗辭便徑直去了後院的溫泉裡洗浴。

他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