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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81 字 5個月前

大順夫妻,陳大順做生意很穩,褚韶華在一眾商人太太裡,那是頂尖兒中的頂尖兒。其實,讓魏東家公允的說,也就是褚韶華是個閨女,她要是個兒子,褚家都不能這麼敗了。再者,陳褚兩家親事早定,不然,就褚韶華的人品,倘她能早些出來見些世麵,尋一門比陳家更好的親事都能尋得著。有這麼個親家母,以後兒媳婦的才幹隻要有親家母的一半,那也是敗不了家的。

所以,魏東家整個年下,一有空就琢磨著小兒子的親事。待陳家自老家回來,便與陳老爺提及了親事。

魏東家求親心誠,兩家且交好,陳老爺想著魏家小子平日裡瞧著也是個招人喜歡的,且問過大兒子,大兒子也沒意見,就把孫女親事定了下來。

兩家男人都挺高興,認為這是一樁極好親事。

兩家女人都不滿意,尤其,魏太太如同褚韶華挑剔自己一樣挑剔了褚韶華一回,魏太太道,「陳叔陳嬸的人品自不消說,大順兄弟也是一等一的厚道人,可大順媳婦那尖刻性子,以前就百般瞧不上咱們年兒,私下趁我不在還悄悄擰過咱們年兒的屁股,罵過咱們年兒,這種丈母娘,以後能有咱們兒子的好果子吃!」

魏東家聽了非但不惱,反是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回才說,「丈母娘看女婿,難免挑剔麼。」說著又笑了起來。反正,他是看這親事怎麼看怎麼好的。

第二天,魏金從她娘嘴裡知道了她弟的親事,很是憐憫的摸了摸她弟頭上的小卷毛兒,說她弟,「你可是慘啦,竟然給萱兒她娘做女婿!唉喲!年兒哦,你以後日子可咋過喲!還不得叫丈母娘欺負死啊!」

總之,這完全是一場男人們很看好,女人集體有些小彆扭的親事。

是的,連宋蘋這不相乾的心下都隱隱有些彆扭。

倒不是這親事有什麼不好,而是在宋蘋看來,這親事著實忒好了些。

那魏家,宋蘋是知道的,自魏太太生了孩子,竟是連家事都做不得了。魏老爺在家雇著老媽子幫著做事,不要說在老家的十裡八鄉,就是在北京城,這樣在家雇著老媽子的都不多。可想而知這是何等樣好的一樁親事了!

宋蘋一直沒動靜,此時更是禁不住心下微酸,想著到底是頭一個孫女不一樣,公公這麼快就給定下了好親事,以後一輩子的福有了。

雖知嫉妒無用,宋蘋此時卻是想著,哪怕叫她有個閨女,也是好的。

兩家說定親事,魏東家第二天就拿了一對金釵過來,以為信物。

褚韶華雖不樂意魏家小子做女婿,到底不肯失禮,還了一套現在極摩登的鋼筆。不要小看現在的鋼筆,這都是國外進口的,真正算起價值來,比金釵也便宜不到哪兒去。

原本因著去歲拌嘴,褚韶華已經不再給魏家小子吃自己的奶水的。如今偏生又做了親家,魏太太最現實不過的性子,哪怕魏太太覺著陳家閨女相貌有些尋常,不及兒子俊俏,不大配得上兒子,眼下卻要以兒子口糧為先,魏太太忙趁機跟褚韶華說了一回好的,還笑嘻嘻地,「一個女婿半個兒,那說的是尋常的女婿,親家母就把年兒當你親兒是一樣的。」

褚韶華想著,閨女吃不完扔了也糟蹋,就當日行一善好了。

結果,魏太太竟還打上她閨女奶瓶的主意,這奶瓶是潘太太送的,說來,真是極好的禮物。有時喂閨女喝水,褚韶華用來,方便極了。可如今不論玻璃還是這奶瓶上的奶嘴兒,都是極貴的東西,等閒有錢都沒地方買去。魏太太瞧著稀罕,就想借來給兒子使使,她一勺一勺的喂兒子,委實沒有用奶瓶方便。褚韶華卻是不答應,褚韶華說,「我們萱兒用的勺子、奶瓶兒之類的,我都是單獨給她買個大些的水盆,每天用開水燙了洗的。萱兒的衣裳,也是有她自己單獨的水盆。她洗臉洗腳,都有自己的洗臉盆洗腳盆。怎麼能混用呢?這可不衛生啊。」

魏太太不樂意,給兒子擦擦用勺子餵奶時嘴角流出的奶漬,說,「我們年兒每天也乾乾淨淨的,哪裡就髒了。」

「不是說髒,小孩子抵抗力差,還是分著些的好。」褚韶華是十分講究科學的,她人也乾淨,於是,連她閨女也是很講究的。最後的結果就是,不論魏太太多想給兒子試試那奶瓶子好不好用,褚韶華都沒答應。

魏太太私下說褚韶華,「摳門兒精!」

褚韶華才不管魏太太怎麼說她,反正她閨女的東西,她是不會給別人用的。就是這奶瓶,褚韶華也想好了,等以後閨女大些,不用了,她就仔仔細細的洗乾淨收起來,給第二個孩子用。她幹嘛要給魏家那臭小子用啊!

所以,哪怕做了親家,魏太太和褚韶華的關係也沒有多麼的友好啦。

第78章 安撫

褚韶華眼下卻還有一樁略有些麻煩的事,陳二順私底下同褚韶華說了白家小夫人的境況,陳二順歎道,「小夫人的大哥找到我,說自打小夫人進了白家內宅,他們兄妹也見不著麵兒的。聽說,小夫人過的很是不好,年前還請了一回大夫,說是胎相不穩。」

瞧著小叔子這一韻三歎,褚韶華就想說,小夫人過得好賴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呀!當初是小夫人一定要進白家門兒,她順勢幫了些忙而已,難不成,她還要保證小夫人進門兒後榮華富貴、平安如意?她又不是神仙!再說,白老太太一看也不是好相與的人,小夫人進門兒後的日子不好過,這是當然的呀!難不成,這兄妹二人竟連這樣的事都料不到?

反正陳家的錢已經要回來了,褚韶華與小夫人本就無交情,哪裡會在意她的死活。褚韶華先給兄弟倆倒了盞茶,把撥浪鼓兒遞給閨女玩兒,逗一回閨女,方不急不徐道,「隻請了一回大夫,說明胎相最終並無大礙。二弟,白家那樣的人家,必是極講究規矩的。我聽說,京城的大戶人家跟咱們這樣的小戶人家不一樣。大戶人家是分內外宅的,女眷住內宅,等閒不能出門,也不能見外人。你想想,白老太太那樣的厲害人管著內宅,小夫人剛進去,略艱難些也是有的。我要是能見著白老太太的金麵,能在白老太太跟前說得上話,這自沒的說,我也不能袖手。可白老太太哪裡瞧得上咱們這樣的人,我去年去了多少遭,老太太一麵兒都不見。」

「要是小夫人的兄長想見小夫人,這事不難。白老太太不讓小夫人出來,那是白老太太的規矩。小夫人是新派人,我聽說,許多場合都是小夫人陪著白廳長出席的。小夫人的兄長在白廳長身邊做事,求一求白廳長,把小夫人帶出來,兄妹倆在外頭見個麵兒算什麼大事呢?」褚韶華看小叔子一眼,「我不信這點小事能難過賢兄妹兩個。」

陳二順喝口茶,此方道,「嫂子不知,那白家老太太委實忒厲害。」把當初白老太太如何迅雷不及掩耳的接了小夫人進門兒,如何令心腹抄了內宅,都一一說與了兄嫂知道。陳二順道,「小夫人這些年的體己,還有韓大哥這些年的攢的家底子,因他素來大手大腳,就都是放小夫人那裡,這次都叫老夫人查抄了去,如今也成了一筆糊塗賬。」說著,頗是扼腕,倒似是替韓氏兄妹不平。

褚韶華則沒有陳二順這些感慨,她倒是心下讚一聲老夫人手段厲害!如此手段,莫說外宅這些年的花銷都能填平,怕是老夫人還有的賺哪!隻是這等舊派人,難免狹隘了,小夫人這樣的一旦進門兒,後頭的事多著哪。眼下白老太太佔先,以後可不一定如此。褚韶華不耐煩聽小夫人如今的處境如何如何艱難,在褚韶華看來,給人做小,還想當家做主不成?家底子都給人抄了去,那是你自身道行不夠!褚韶華問陳二順,「那位韓大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怎麼磨磨唧唧的,白家老太太親自打發人抄的外宅,這些錢,他們還打算要回來不成?」這兄妹倆不會是發夢的吧!

陳二順道,「誰能從老虎嘴裡奪食。韓大哥的意思,看嫂子有沒有空,小夫人後兒個要陪白廳長去六國飯店,想見嫂子一麵。」

褚韶華心下極不喜韓氏兄妹這類人,卻也知這種人不好輕易得罪,褚韶華看一眼丈夫,陳大順道,「到時我送你過去。」

褚韶華便應了此事。

陳二順走後,陳大順不禁搖頭,「這位小夫人可當真不是個安分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倘是安分人,也不能給人做外室。」褚韶華唇角勾出一抹譏誚,「這種人其實也有限。一個白老太太就能叫這兄妹二人這般輾轉不安,他們也就是遇著白家這樣的一家人罷了。」

陳大順同妻子商量,「後兒個最好能把這位小夫人安撫住,以後也少與這樣的人來往。」

「我自看不上這種人。」褚韶華壓低了聲音與丈夫道,「你悄悄也同二弟說一聲,讓他不著痕跡的遠了韓家人才好。」

陳大順頜首。

褚韶華隨手將陳二順剩下的那杯殘茶往地上一潑,轉手取了自己常用的一個白瓷茶碗,倒半杯溫水,慢慢喝了。

六國飯店依舊是衣香麗影、金碧輝煌的所在,有時,身處六國飯店,褚韶華都有一種時空的錯覺。這裡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富麗奢華,而這裡之外,又是那樣的守舊貧蔽。

陳大順留在大廳喝茶,褚韶華與小夫人去包廂說話。小夫人依舊是窈窕身段兒,一襲銀紅的旗袍,披一條銀鼠的小披肩,完全看不出是有身孕的人,氣色也不錯,隻是眼神中透出些疲憊。褚韶華先請小夫人坐,自己方坐下,然後,表達了自己誠摯的擔憂,「韓大爺跟二弟說了您的事,我這幾天,無一日不擔心的,見到夫人,我這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小夫人精緻的麵容上流露出絲絲悔意,話中也帶著無限懊惱,「我萬沒想到,進了白家門兒會這樣。」

褚韶華歎氣,「我以為您總會有些準備。」

小夫人氣苦,一隻纖細素手虛握成拳,竟是輕輕在桌間一擊,咬牙道,「再有準備也架不住人突然來抄家。」

不論何時,這位小夫人都是優雅的、美麗的、惹人憐惜又楚楚動人的,突然間這麼咬牙切齒起來,恐怕裡頭多少有幾分真性情所在。褚韶華相信白老太太的突然抄家的確是令小夫人措手不及大傷元氣,尋常安慰怕不能撫平小夫人那受創的荷包,依舊得先道,「事已至此,夫人還是要以身子為要。」

小夫人看向褚韶華,眉眼間射出兩道淩厲,問她,「姐姐,你一向足智多謀。我如今,多年的身家都叫老夫人抄了去。內宅裡都是老夫人的人,我是內無援手,外無倚靠。再這樣下去,還不是任人魚肉了!」

「不至於。」褚韶華道,「我一見您的氣色,就知您心中有數,心裡安定著哪。今天找我來,無非就是想找個說話的人罷了。」

小夫人一笑,那隻素靜潔白的手放在小腹上,輕聲道,「我能有什麼數,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