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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202 字 5個月前

活人,連表都不會看。這不跟那時辰鍾差不多嗎?我們後鄰周太太家就有時辰鐘,我早學會看了。」褚韶華覺著小邵東家可真囉嗦。

小邵東家原還想再囉嗦幾句,偏生心念一轉,不吱聲了,裝模作樣地,「那我就放心了。」

黃包車很快過來,小邵東家預付了車錢,看褚韶華走遠,方才偷笑著轉身回了飯店。

——

褚韶華這也是個大臭美,她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霞滿天了。進家門前,褚韶華特意從包裡把小韶東家借她的手錶拿出來,戴手腕子上,自己稀罕的瞅了好幾眼,這才理理衣裙,美滋滋的進了家門兒。先回自己屋兒把錢放下,便到陳太太屋裡去了。

陳太太見到她頭一句話就是,「要再不回來,我得以為你丟了呢。」

褚韶華笑嘻嘻地坐炕上,「可見我與二弟妹有緣,二弟妹丟一回,我丟一回,就是媽你命不好,修來這麼倆容易丟的媳婦。」

陳太太真是叫褚韶華這話逗笑,宋蘋笑著給褚韶華遞上盞涼茶,說,「媽打午後就念叨大嫂,還以為你在潘家吃過飯就回來哪。這新式婚禮這麼麻煩嗎?大嫂商量了一天。」

「不是新式婚禮麻煩,成親是大事,商量一天也商量不完哪。頭晌我去了潘家同潘太太潘小姐請教這婚禮要如何個辦法,下午我去了六國飯店,把潘家的意思傳達給邵家。剛說明白,就立刻回來了。明兒還得出門,要準備的東西多著哪。」褚韶華伸出戴手錶的那隻手接了茶,卻是沒喝,順手把茶往小炕桌兒上一放,又把手錶亮了一回,道,「媽,我先回屋洗把臉,一臉的塵土。」

陳太太很是不瞎,立刻瞅見了褚韶華手腕上的新鮮物兒,問,「這是啥?自己個兒買了這麼大個銀鐲子啊!唉喲喂,你可真不虧待你自己個兒啊!這麼大個鐲子,也不怕壓折了你的手腕子!」陳太太說著眼睛就紅了,想這敗家媳婦,一出去就是一整天,還敢這麼大手腳花錢,真個沒王法了!

褚韶華就知道陳太慶是個沒見識的,定不認識手錶,她心下頗是得意,道,「哪裡是鐲子了,是小邵東家借我的手錶,這是看時辰鐘點的東西。西洋貨!」

陳太太宋蘋兩顆大頭四隻眼睛的湊過去看褚韶華手腕子上戴的西洋表,倆人見那稍針嗖嗖的走,都覺新奇。陳太太側耳細聽,說,「還有些個嗒嗒的動靜兒。」

「這是就是表在走的動靜兒。」褚韶華教給這姑侄倆看表,「現在就是五點四十五分,也就是咱們常說的酉時三刻。」

陳太太宋蘋都覺長了見識,陳太太砸摸著嘴,「這西洋東西就是神奇啊,看時辰也挺便宜。」問褚韶華,「小邵東家借你這個做什麼?」

「這不是小邵東家的喜事近了嗎?他說我來回跑著幫他張羅,有這個看時辰方便,待這差使了了,還得還給他。」

陳家男人回家的時候,家裡三個女人正守著小邵東家借褚韶華這手錶說話呢。陳太太見當家的男人回家,連忙同當家的說了這事,大家都往褚韶華那手腕上看去,褚韶華怪不好意思的,連忙把手錶摘下來,遞給公公。

陳老爺接來瞧了瞧,見表盤中間是外國字,「是塊西洋表,既是小邵東家借你用的,你便用幾天就是。」就要還給褚韶華,陳二順道,「大嫂,能讓我瞧瞧不?」

褚韶華一向大方,笑道,「二弟隻管瞧就是。」

陳二順很稀罕的瞧了一回,才還給了褚韶華。褚韶華剛要戴回手腕上,陳太太就發話了,說,「你性子毛糙,年輕,不穩重。這樣的貴重東西,不如我替你保管著。」

褚韶華顯擺歸顯擺,她可沒打算讓誰替自己保管,褚韶華道,「媽,我明兒還得用哪。」

陳太太道,「我知道,明天用我明天再給你。」

褚韶華知道陳太太是稀罕這手錶,想留身邊兒自己瞧,可褚韶華也稀罕著哪,她道,「明天早上我想早點兒起床,五點鐘就起,正好得用這手錶看時間。」原本就想顯擺顯擺,結果,倒顯擺出事兒來了。

陳太太臉板了起來,「明天五點我叫你。」

褚韶華隻得把手錶給褚太太拿著,想著這事無趣,乾脆明天還給小邵東家好了。

陳大順說,「媽你可好生保管,這表很貴。西洋貨,得好幾百銀子。」

「這麼貴呀?」

陳大順點頭,「這種手錶都是有身份的人戴的,別看小,起碼值西直門一套四合院兒。」

陳太太不禁咂舌,再三保證,「你們放心,我一準兒好好保管。這麼貴的東西,更不能叫你們小輩收著了。」

陳太太稀罕的摸了好幾下那手腳,小心翼翼的鎖床頭的箱子裡去了。褚韶華哭笑不得,再值錢也是看時間的東西,這鎖箱子裡還有什麼用啊。要是陳太太收來自己戴,褚韶華還服她,結果,竟是鎖箱子裡,褚韶華的鬱悶心情登時一掃而空,心說,這好東西就是給了她這婆婆,她這婆婆也沒有享用的命。褚韶華笑嘻嘻地,「媽,那明兒你可記著叫我早起啊。」

「記著哪記著哪。」陳太太嘀咕,「從來隻聽過媳婦給婆婆請安的,沒聽說有婆婆給媳婦叫起的,你這排場,真不小。」

「這不是媽你非要替我保管這手錶嗎?要不你把手錶還我,明兒我瞧著時間過來跟你請安。」

「不用不用。」陳太太還捨不得這稀罕東西,哪怕隻是代為保管一夜,她也樂意。

——

陳大順問起妻子今天去潘公館的事,中午飯都是在潘家吃的,想來事情不少。褚韶華難免又說了一回今天的行程,陳老爺陳大順還沒如何,陳二順先是不可置信,「大嫂你去六國飯店了?」

「去了。邵東家他們現在住六國飯店,我得過去商量這新式婚禮的事。」

「唉喲,嫂子你可真能!」說著,陳二順翹起大拇指,一副佩服褚韶華佩服的不得了的模樣,繼而驚歎不已道,「六國飯店可是全北京最高級的飯店了!那裡住的,不是高官權貴,就是富商大賈!唉喲,那是外國人建的飯店,也有許多外國人進進出出,要不怎麼叫六國飯店哪!嫂子,你今兒去六國飯店了!你可真有本事!」

褚韶華能明白陳二順這種情緒要表達的意思,說真的,要不是小邵東家住在六國飯店,要不是褚韶華先前對六國飯店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檔次的地方,估計她去六國飯店前也會惶恐不安,也會覺著,那不是尋常百姓能去的地方。可褚韶華去都去了,非但去了,還在餐廳喝酸梅湯了。褚韶華深覺見了大世麵,偏生她又是個會裝的,見陳二順這麼乍呼,不覺就笑了,道,「哪裡有二弟你說的這樣誇大,那飯店也沒規定說咱們沒錢的不能去。我看裡頭的人挺客氣的,我去了還免費給我倒水,他們那裡的水,不知道裡麵放了什麼,清香清香的。」

「唉呀!嫂子你還喝六國飯店的水啦!好喝不!」

褚韶華忍笑,「挺好喝的,跟咱家裡的薄荷水差不離。那裝水的杯子尤其好,是玻璃的,挺金貴的。」

陳二順跟褚韶華打聽,「大嫂,六國飯店裡啥樣啊?我隻聽人說是個極高檔的地方,還真沒去過。」

「挺好的,裡頭的人穿戴打扮都挺好的,那些夥計們也很客氣,去了有什麼事直接跟他們說就成。」褚韶華覺著陳二順也忒誇張了些,六國飯店雖是高檔地方,那也就是個飯店,又不是天宮。〓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陳老爺看二兒子這一驚一乍的,說他,「行了,你大嫂是去辦事。」問褚韶華,「婚禮的事兒如何了?」

褚韶華道,「今天我上午去的潘公館,基本的流程跟潘太太潘小姐商議定了。下午去的六國飯店,把商議的流程跟邵家通了通氣。接下來就是確定婚期,邵東家的意思,婚禮的一些瑣事也交給我辦。」把小邵東家交給她的七八件事說了。

陳家人都聽傻了,陳太太瞪圓了眼睛問褚韶華,「這是邵東家讓你辦的?」

褚韶華點點頭。

陳太太直接,「這你哪兒辦得來呀?什麼做新式禮服、租車、佈置宴會廳,還有人家宴會的菜式,這你哪裡做得來?」

陳太太這話倒也不隻陳太太一人如此想,便是陳老爺也看向褚韶華,覺著這攤子事兒不小,不是輕易能做好的。褚韶華笑道,「這無非就是出去打聽打聽,做禮服這事根本不必與別人打聽,爸爸在北京這些年,哪家裁縫鋪做西式禮服最好,爸爸就知道。」

陳太太道,「咱家做衣料子生意,你爸哪裡知道做衣裳的事兒。」

真愚鈍啊!陳老爺瞥老妻一眼,道,「既知咱做衣料生意的,認識幾家裁縫鋪算什麼。西式禮服的話,還是得南方裁縫的手藝最好。隆福寺那裡有一家,王府井那裡也有一家,都是南邊兒過來的老手藝師傅。明兒你先去問一問,到時也讓小邵東家過去瞧瞧,看哪家合心意吧。」

褚韶華應了,同公公道,「爸,這些事我以前雖沒辦過,無非也就是出去打聽的周詳些。待小邵東家的婚期定了,我立刻去把宴會廳定下來,除了宴會廳宴會,還要在小花園兒準備一場室外的婚禮,這個也得提前定下來。這兩樣確定了,再安排做衣裳、租婚車、買鮮花、請賓客的事不遲。要是有不好辦的,就得爸、大順哥、二弟幫我一起出出主意。我想著,這事兒也沒難到咱們一家子都辦不了的程度,這才把這差使接下來了。」

叫褚韶華一說,便是陳老爺也覺著,這事可行了。褚韶華又說了小邵東家給錢的事,褚韶華道,「我想著,明天就單獨立個賬簿,以後哪樣事花多少錢,我都記賬上。待事情辦好,再跟小邵東家報賬。」

陳太太又埋怨,「你怎麼不跟家裡商量一起,就接人家的錢。」至於美金是啥,陳太太也不曉得,不過聽褚韶華說著,定是一種錢無疑的。

褚韶華奇怪,「要辦這些事,都要錢的,咱們總不能倒貼啊。」

「你能辦得了嗎,你就接人家這些錢,趕緊給人家退回去。」

「我要辦不了就不接了!這也不是什麼難於上青天的事,我就不信,我這麼個大活人,連這點子事兒都辦不好了!」褚韶華平生最煩陳太太這種自己啥啥不行,便看別人啥啥不行的人了,以為世上人都跟她一樣哪!褚韶華道,「媽你就走著瞧吧,你看我能不能把事兒辦好!」

陳太太險沒叫褚韶華噎死,梗著脖子憋出一句,「好!我等著!」她等著瞧褚韶華丟醜了!並且,陳太太打算晚上就給老頭子吹一吹枕頭風,讓當家的千萬不能幫著褚韶華打聽消息。

結果,陳太太這枕頭風險沒吹成十二級大風把自己刮死,陳老爺聽這婆子說這蠢話,氣的沒忍住,翻身就把人摁床上捶了兩下子。陳太太張嘴要嚎,陳老爺先一步把手邊兒躺櫃上的特貴的搪瓷茶缸光的砸地上去了,把陳太太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