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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輔導 籠中月 4397 字 6個月前

眼皮都沒再抬一下,冷聲冷調地問:“什麼事。” 又示意他坐下。

茶幾是實木長形桌,可以坐人的。梁澤不放心,還是拿左手試了試,確定很結實才坐到上麵,然後彎著嘴角伸去右手:“齊斯宇是不是喜歡你們那個女同事。”

吳恪麵色稍霽,“你怎麼知道。”

消毒、上藥、包紮,所有動作都一絲不苟,比門診醫生還專業。

“我看出來的啊。今晚在外麵等位的時候,齊斯宇一直找她講話,而且一說叫你他就說你下班了,明顯不太希望你過去。”

吳恪諷刺地回:“你倒是很懂他在想什麼。”

梁澤脫口而出:“我當然懂。”

鐘情一個人時那種小心翼翼的心情,那種不願其他人分走他哪怕一秒鐘的吝嗇,誰會比梁澤更懂得?

吳恪動作停滯,沒有做出反應。他那樣微微低頭,腦後的頭發是塌的,顯然之前已經睡下又被梁澤的敲門聲吵醒了。

以前也是這樣。

有一次吳恪睡到半夜,房間的窗戶被什麼東西撲撲砰砰地拍響。他起身一看,發現是梁澤站在樓下,用一根長長的、頂上粘著硬紙板的竹竿在拍玻璃。

真虧他想得出。

吳恪額頭鈍痛,下去把門打開。

“沒吵醒你奶奶吧?” 梁澤討好地笑。

“大半夜不睡覺乾什麼。”

“我胳膊受傷了,來找你包紮一下。” 他伸出自己右肘,炫耀什麼軍功章一樣給吳恪看,“喏,流血了。”

見到那道長長的傷口,吳恪側身讓他進門,臉色也變得不大好:“又跟人打架?”

梁澤右手還跟那兒晃蕩著,左手卻插著褲兜,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網吧來了幾個小混混叫我給收拾了。”

吳恪轉身,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梁澤跟在後麵,一開始還有點吊兒郎當的,後來發覺吳恪是真生氣了,這才變得老實許多。上去以後他就坐吳恪床上,晃著腿,嘴裡左咬咬右咬咬,望著抽屜前翻找東西的背影。

找到藥跟紗布以後吳恪走過去,蹲下替他清創和包紮,後麵腿蹲麻了乾脆坐地板上。

“你彆坐地上啊,涼!”

吳恪抬眼,滿臉冷漠:“要麼你自己來?”

梁澤眼睛笑成月牙:“我左手不靈活,你來你來。”

吳恪低下頭,繼續。

梁澤對著他的頭頂無聲耍橫,表情精彩紛呈,過會兒又問:“你數學作業做完了嗎,明早借我抄抄。”

吳恪半晌沒說話。

梁澤覺得無趣,扭頭看向窗外。可視線剛移到樹梢,忽然聽吳恪叫了他一聲:“梁澤。”

心神微晃,他愣了一下,“啊?”

“以後再這樣,我就不會再管你了。”

當時那一刻的心悸,梁澤銘記至今。

如今多少時光都過去了,許多事不知還來不來得及,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留在他身邊的資格。

長久的靜寂後,吳恪刻意忽略了梁澤的那句話,沒有再去追問為什麼他 “當然懂”。耳邊是輕輕吸氣呼氣的聲音,吳恪沒有抬頭,隻是一圈一圈地纏著紗布。

“阿恪……” 梁澤卻不甘沉默。

“乾什麼。” 吳恪語氣冷硬。

梁澤膽怯了,左手攥著手心:“有點疼,你包鬆一點。”

吳恪動作一滯:“怎麼不早說。”

很快鬆開紗布重新來過。

梁澤痛恨這樣沒出息的自己。他連拿得起都做不到,談何放得下。如果吳恪自始至終就沒給過他任何希望,那他也許不會這樣反複掙紮。可吳恪偏偏那樣好,好得讓他忘不掉,時時有不顧一切、飛蛾撲火的衝動。

客廳的落地窗外也飛來隻小蟲子,貼著角落那一點光打轉。它以為自己離那明亮的光源很近,其實中間所隔的障礙堅不可破,你看不到不代表那不存在。可是那隻小蟲子就是不肯走,不耗到精疲力儘不肯罷休。

梁澤閉了閉眼,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可失去了的,吳恪原本也不屬於他,這一輩子再相處多少天都是賺來的。

胡亂地想了一陣子後,他抓緊膝蓋,輕聲問:“阿恪,你還肯管我嗎?”

吳恪身形驟僵。

梁澤一吸氣,什麼麵子都不顧了,撲過去將他抱住:“你還肯管我嗎?”

第15章 不討厭,也不喜歡

作者有話說:

淡淡的消毒水味跟藥膏味混在一起,空氣仿佛是凝固的,時間一分一秒流淌得極慢。

梁澤想抱吳恪,以前隻是在心裡想想,今天居然真的抱了。他把頭埋在吳恪肩上,儘管動作非常勇敢用力,眼睛卻閉得很緊,睫毛害怕到輕微顫唞。

屏住呼吸的同時,他聽見自己心跳混亂極了,撲通撲通幾乎跳出嗓子。

“放開我。” 吳恪這樣說,但身體沒動。

從來都不敢想還有這麼一天,吳恪竟沒推開自己。梁澤手臂收緊,講話也帶上了鼻音:“我馬上就放,在那之前你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吳恪擰緊眉,試圖從狹窄的空間裡擺脫出來,但梁澤全身重量如泰山壓頂,強行動了動反而在沙發中陷得更深。

“你……”

推不開,索性就這樣讓梁澤趴在自己身上,“有話就快說,說完坐回去。”

“我就是想知道,那次是不是你送我去醫院的?”

明明就是確定的事實,他卻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又因為極力壓抑著激動的情緒,所以一直在輕輕喘熄。

吳恪皺眉:“誰告訴你的?”

“是晨陽,不過他不是有意的!是我逼他講的。” 替朋友解釋完,他換上一種試探的語氣,“為什麼不讓他告訴我呢?”

“順便而已,沒什麼可說的。”

“是怕我誤會?”

吳恪僵冷地沉默。

梁澤心頭酸脹,語氣卻很堅強:“我猜到是這樣了。其實你不用這麼小心的,你能去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他還沒有糊塗到以為那是出於喜歡。

“至於彆的,我根本不敢奢望。”

原本緊繃的氣氛因為這句話有所緩和,吳恪頓了一下,低聲道:“梁澤,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天我隻是——”

“我知道!” 梁澤倉促打斷,“我知道你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單純地幫助朋友而已。但是阿恪,我還是…… 還是很想謝謝你,因為之前我以為……”

說到這裡,聲音漸漸消失。吳恪原本那些故作冷淡的話也被堵了回去,不由得下頜收緊:“你以為什麼。”

“以為你討厭我。”

聲音輕輕的,顫動的呼吸落在耳邊,緊張莫名。吳恪把目光側過去,看見梁澤清秀的鼻梁和通紅的耳朵,覺得這樣的距離實在近得有些過分了。

“你先起來。”

梁澤沒動,執著追問:“那你討厭我嗎?”

再沒有多說一句,吳恪推開他站起來,高大的影子平直地鋪在地毯上,起起伏伏間就像可靠的山脈。

梁澤也跟著起身,忐忑地望著他的背影,“阿恪——”

吳恪終於鬆口:“不討厭,也不喜歡。”

語氣硬邦邦的。

梁澤眼神一黯,剛想說那也不錯,吳恪卻又補上一句:“以後怎麼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隻能做到這樣。”

這句話梁澤沒有完全聽懂,但隱約明白,自己還有一點渺茫的希望。抬頭看向吳恪,吳恪卻已經轉身進了臥室。

短短一個晚上又是難受又是高興,梁澤額頭都因為激動而發燙。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到衛生間洗了個手,然後走過去敲主臥的門:“阿恪,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

“等等。”

隔著門,扣皮帶的聲音很輕微,但因為周圍實在是太靜了,想不聽到也難。梁澤低頭守在門口,一聲不吭。

兩分鐘後吳恪出來,睡衣已經換成襯衫西褲,勻稱的腰杆寬闊的背。梁澤看著他,嘴唇微微抿起。

“你要出去?”

吳恪目光從他臉上一帶而過,看向門口:“我送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用了。” 梁澤忙搖搖下巴,“不遠,我可以騎自行車回去。”

根本沒有理會他的說辭,吳恪拿起車鑰匙就去換鞋了。梁澤定了定神,提步跟上去。

月明星稀。

深更半夜的小區靜悄悄的,連夜貓子都已經在花園中安穩入眠。吳恪走在前麵,梁澤跟在後麵,地庫悶熱的空氣中混入一種柔軟的濕意。

因為今晚發生太多事,心情像是坐過好幾趟過山車,所以梁澤一直低著頭整理思緒。沒想到吳恪忽然頓足,他直直就撞上去——

“…… 對不起。”

吳恪回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走前麵。”

梁澤微微張嘴。

吳恪蹙眉:“上次不是教過你怎麼找車位?”

可是那次也就隨便一聽,梁澤根本沒有當真,況且時間又過了這麼多天,哪裡還能從這些一模一樣的車位中找出屬於某人的那一個。

他眼神緊張地亂晃:“我就記得你車位旁邊有部電梯。”

吳恪一動不動:“你帶我去。”

沒辦法,梁澤隻好硬著頭皮上陣,每走錯一個路口都感覺後麵的目光又嚴厲了一分。兜兜轉轉十幾分鐘,最後終於見到那輛熟悉的車。他趕緊用手機拍了張照片,把車位號和周圍的一些標識也統統拍進去。

上車後,梁澤發覺自己後背都汗濕了,真是太沒出息。他回身係好安全帶,有點不解地問:“為什麼非要我找車位?”

吳恪將車發動:“我說了會把車留給你。”

梁澤扭頭,眼睛張得很大:“真的不用,我不會開。”

“不會開就學。”

沾過雨水的樹葉鋪在地上,車輪軋上去悄無聲息,白天川流不息的馬路此刻隻剩幾盞安靜的路燈。

吳恪的固執令梁澤覺得,眼前這個人是真的要離開很久。慢慢的,在沉默的車廂中,他又想起那個黑色的行李箱,莫名一陣心悸。

他問:“你哪天走?”

“你說出差還是出國。”

他愣住了。

吳恪平靜地目視前方:“我明天中午的飛機去出差,至於出國的時間,還沒定。你很著急嗎?”

“怎麼會。” 梁澤心神微蕩,手控製不住地握緊膝蓋,輕輕重複了一遍,“怎麼會。”

半晌無言。

“那你出差什麼時候回來?”

“下周六。”

梁澤點了點頭。

“有事?”

“沒事。”

又是一陣沉默。

有時候梁澤自己也納悶,從前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哪來的那麼多話說?雖然大部分時候是他說,吳恪聽,但那時的吳恪話比現在多得多。

被一種酸楚的甜蜜驅使著,梁澤轉過身:“阿恪,你現在怎麼這麼不愛說話了?”

吳恪目不斜視:“沒人聽,說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