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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輔導 籠中月 4394 字 6個月前

恪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十六七歲的他們對世界懵懂,對未來更懵懂,可他們對情感、對孤獨並不懵懂。尚未成年就經受許多坎坷,他們像兩隻敏[gǎn]多情的小動物,艱難地找到一方窄仄的土洞,風雪中縮在一起互相取暖。

“前年奶奶走了。” 他起身,側身對著梁澤,“那一次我覺得自己格外需要你。”

兩個人的呼吸都開始發顫。

“而且就像你說的,以前的事我也有錯。是我太衝動了,作為朋友,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現在我們都成熟了,不如忘了之前的事,再給這段友情一次機會。”

吳恪是個坦率又務實的人。這些話在他心裡經年累月,字斟句酌,本以為沒有機會說出口,今天老天爺卻讓他們再度重逢。

但是發生過的事要忘掉,可能嗎?哪怕吳恪能夠忘掉,若無其事地當一輩子朋友,梁澤也做不到,因為有些東西是不可改變的。

想到兩個人永遠跨不過的鴻溝,梁澤先是一陣強烈的心悸,緊接著就是沒頂的絕望。

“不要了……”

吳恪皺緊眉:“你說什麼?”

“我說還是不要了吧。”

不要再重來一次。

吳恪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梁澤目光旁落:“你明知道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那一個,不是因為我需要朋友。”

他是有私心的。

吳恪站在那兒,身體和影子全都一動不動。梁澤攥著紙巾,鼻腔裡淡淡的血腥氣,後背不知不覺汗濕了一大片。

“老實說,這幾年我真的很想你。那晚再見到你以後,不管醒著還是睡著,我腦子裡都隻有你一個人,明知道會讓你反感也還是想來見你。” 他用力咬了下嘴唇,嘴裡也嘗到血腥味,“但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跟你做回朋友,因為我知道自己做不到的。”

既然決定把話說清楚,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他把頭抬起來,從吳恪漆黑的瞳底見到自己的輪廓。

“每多看到你一眼我就多喜歡你一點,多相處一秒我就多離不開你一點。這樣下去我隻會越陷越深,而你隻會越來越討厭我,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吳恪眉心越擰越緊,攥了把%e8%83%b8口。

“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

梁澤聲音都變了調。

下一瞬他閉起眼,踮腳將唇印上去。那一刹那心臟觸電般緊縮,靈魂倉促又狼狽地戰栗著,隻覺得死也值了。

可吳恪反應過來卻猛地推開他,把他推得向後踉蹌了一大步,險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客廳陡然間靜得嚇人。

感覺到唇麵那種異樣的溼潤,還有齒間殘留的不屬於自己的氣息,吳恪全身汗毛通通豎起來,下一秒就走進衛生間把門重重甩上!

砰的一聲,門框都在震。

梁澤條件反射般眨了下眼,渾身如墜冰窟。沒等幾秒,衛生間裡居然傳來壓抑的乾嘔聲……

僵立片刻後,梁澤轉身離開,輕輕帶上了門。

外麵風變冷了。

他沿著人行道走,地麵的盲道磚一塊接著一塊,路燈下的飛蚊一隻隻繞來繞去,周圍靜得使人發慌。

他一聲不吭,隻有骨節在相互磕碰。

遙遠的天幕沒有一顆星,如同一塊厚重的黑布蓋在頭頂,悶得人喘不過氣,很想拿尖刀將它劃破。

長長的一條街望不到儘頭,像凶惡的野獸在遠處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將落單的獵物一口吞噬。懷中的帆布袋非常沉,梁澤卻仿佛感覺不到,先是盯著路慢行,後來雙腳越走越快,越邁越急,最後竟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

風聲呼嘯。

雜亂的樹枝從臉上割過,皮膚都刺破了他也渾然不覺,隻是竭儘全力地跑著。身體裡那些藏了整整六年的眷戀、掛念、絕望一股腦冒了出來,連同無邊無際的黑暗一起壓下來,逼得他張口劇烈喘氣,呼吸缺氧一樣急促又壓抑,可痛苦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減,反而越發沉重尖銳。

停了一秒,他撒開腿衝到馬路中央,沿中軸線瘋狂地跑,發了瘋一樣叫喊。

“啊——”

“啊!”

“啊!”

隻有黑夜以沉默回應。

喊到後來,隻剩哭腔了。他累得蹲下,鼻血啪嗒啪嗒往地上滴。

原來把傷口扒開,是這樣一件讓人痛苦又讓人興奮的事,興奮到渾身顫栗。

第5章 無法拋開的過去

作者有話說: 今晚開始,應該可以一直日更到下周三,謝謝大家的收藏和海星。

一連很多天,日子就那麼過去。

在店裡聽到客人們聊天,梁澤才意識到中秋節已經臨近。

中秋有三天假期,妹妹梁宵還在念高二,打電話說要過來看他。不過越是節假日飯館的生意越好,他也隻能抽出一天時間陪她。

假期第一天,他把妹妹安置在宿舍附近的一個小旅館。進去看到發黃的牆壁和帶有汙漬的床單,梁宵直接把被罩翻了一麵,內裡的朝外,又推開窗戶換氣。

“那邊是個公園嗎?還有湖啊。”

“是東湖公園。” 梁澤在那檢查門鎖是否牢固,“晚上睡覺把門鎖好,有什麼聲音彆直接開門,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你彆緊張。” 妹妹扭頭衝他笑笑。

吃過簡餐後,兩人來到東湖公園。仿佛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每個城市都有個小西湖,臨江的小西湖就是這裡了。

門票每人兩元,對如今的物價而言算是合理。來玩的大致有三類人,老年人紮堆練歌喉跟舞姿的,一家人出來散步野餐的,小情侶偎在一起卿卿我我的。

小姑娘愛漂亮,梁宵打著印有水果圖案的遮陽傘,隻是傘骨已經斷了一根。再一次看見男女親嘴的畫麵後,她笑著望向梁澤:“哥,你有沒有交女朋友啊?”

梁澤坦率否認:“沒有。”

“是沒人追還是追不上?”

“既沒人追,也追不上。”

“這個世界怎麼了,怎麼就沒有一個眼瞎的姐姐來當我嫂子呢?”

他笑著推了下她的頭:“就你貧。”

又走了一段路,兩人穿過一小片竹林,來到湖邊的黑色岩石上坐著乘涼。也就三四分鐘時間,不遠處忽然起了喧嘩,一位老人在湖邊驚慌失措地喊救命。

“救命!幫幫忙!孩子掉進去了——”

因為是在竹林背後,所以這裡的人不如拱橋和鯉魚池那邊多。湖邊拉的有鐵鏈,小孩子多半是趁奶奶不注意頑皮翻過去的。經她一叫喚好些人圍過來,見小孩在水裡拚命地掙紮撲騰,場麵頓時炸開了鍋。

“有沒有誰水性好的?”

“快打管理員電話!”

路人的手機還沒拿出來,身旁就突然閃過一道年輕的身影。

“哥小心!”

梁澤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一個猛子紮進湖裡。梁宵跟著跑到湖邊,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哥!”

幸好這湖不算特彆深,下去之後梁澤身姿矯健,沒幾下就遊到落水的小女孩身邊。

“彆怕,把嘴閉起來閉氣!” 他先是麻利地抓住孩子左腿翻轉,緊接著又用身體將孩子仰麵托起來,一點一點穩穩當當地往回遊。

“救上來了救上來了!”

岸上的人全在歡呼鼓掌。老人家千恩萬謝,梁澤在袖子上蹭了把臉:“先看看孩子。”

“欸,欸!”

奶奶把嗆了水的孫女接過來,慌裡慌張地拍孩子的背。這時工作人員也及時趕到,很快孩子就轉危為安,哇哇地哭了出來。

見孩子沒事了,梁澤帶著妹妹離開。走到樹蔭下,他把濕透的上衣脫下來用力絞乾,然後又拎起肩膀的位置抖了幾下。

“梁宵,一會兒你先——”

抬起頭,妹妹忽然不見了蹤影。

“梁宵?”

目光往回一掃,他在人縫裡發現妹妹的背影,還有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梁宵!” 梁澤大步奔過去,“你——”

他反應明顯過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哥!” 轉過身來,梁宵卻是滿臉的喜出望外,“你看這是誰?”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一張眼熟的臉,頓了幾秒才乍然記起。

“剛才半路上遇見晨陽哥了,他竟然還記得我!” 梁宵聳聳鼻子,陽光下皮膚透著少女的嬌柔。

“老同學,不認得我了?” 高晨陽笑得格外爽朗。

“認得,我認得,晨陽。” 梁澤第一反應是驚喜,可隨即又意識到自己沒穿上衣,趕緊背過身去往頭上套 T 恤。

“晨陽哥你看,我哥見到你高興得都傻了。”

“現在是高興了,以前他可沒少欺負我,咱們班好多人都怕你哥!”

從前梁澤愛打架是出了名的。

“這麼久不見,變化不小啊你。” 高晨陽上下打量,“一出場就是英雄救美。”

梁澤把衣服穿好,笑著擂了他一拳,“少取笑我。”

“的確是救了個小美女嘛,我們家的大英雄。” 梁宵笑逐顏開,“晨陽哥,我哥以前哪有你說得那麼壞啊。”

“那是你不知道,他啊,以前簡直到處撒野,吳恪剛轉來的時候也被他欺負過呢,隻不過後來——”

“好了好了……” 梁澤臉上真的掛不住了。

這時被救的那家人又過來感謝,梁澤硬是什麼報答都不接受,趕緊跟妹妹和晨陽一道走掉了。

“哥,真的不用回去換身衣服嗎?”

“不用了。”

現在雖說是夏天,但像他這樣頭發到褲衩全濕得透透的,恐怕還是有著涼的風險。不過梁澤自己卻並不怎麼在意。

“一開始聽吳恪說你來臨江了我還不信,沒想到今天居然能碰見。”

高晨陽對梁澤的近況顯然很清楚,所以言談中一直有意無意地避開,轉而去說同學們、老師們的事。

“吳恪…… 是跟我哥關係很好的那個吳恪嗎?” 梁宵一邊把礙事的遮陽傘收攏,一邊扭過臉來搭話,“他也在臨江?”

“就是他。”

前麵有樹枝,高晨陽伸手紳士地替她擋開,“他大學畢業之後就沒離開過,一直在臨江這邊發展。”

梁宵扭頭,看了哥哥一眼。

梁澤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把她的傘接過來,低頭仔仔細細地整理傘布。

“是為了他奶奶吧。” 她說,“我記得他奶奶人很好的。”

“前年就不在了。”

梁宵輕輕啊了一聲。

“心血管的問題。” 高晨陽說,“吳恪從臨江趕回去,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三人腳步放慢。

梁澤握緊手中的傘:“奶奶留下的房子呢?”

“賣了。”

“賣了?” 他頓足,滿眼詫異。

吳恪很喜歡那房子,曾說過退休後再回去住的。

高晨陽歎了口氣:“他爸回國找過他一次,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