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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了良久後才轉身換起了衣物。

他害怕睡眠,又渴望睡眠。睡著了偶爾能得到些美麗的夢境,然而醒來後一切又重回冰冷。

得到鄭遠憂叛逃的消息,許恙確認了很久天眼拍攝下的照片,其實從被清除的數據上看,他也不能判斷鄭遠憂究竟是自己叛逃了,還是執行了他的指令——見到了陳曦並帶她離開。

所以,許恙自己去了一趟陳曦住的那間公寓。

他看到,少了一套衣物,是他按著陳曦的尺寸準備的。他看到,少了一雙鞋。他看到吹風被挪動了位置,毛巾被移動過,洗手台上有兩根長長的頭發,而且,那件陳曦消失時穿的睡袍出現在了房間中。

她來了。

但她又走了。

應該開心的,她確實重新出現了,是那個能夠穿梭於時光的女人帶走的她,並不是她自己想要離開的。

但她又走了。

因為他無法處理的異常指令,他早已吩咐了鄭遠憂一旦見到陳曦即刻帶著她逃離這裡。

如果覺得自己想要殺死她,她一定會逃的吧。

沒有人不害怕死亡。

停止衰老的手術在動物身上試驗成功後,許恙是第一個以身試險的。

他在陳曦消失後查看監控,看見監控中許諾妍的那副麵孔時,陡然想起來了這個貫穿時間線的多次想要殺死自己的女人。

過去,現在,未來,他一瞬間想起了每一次她企圖殺死自己的畫麵。

許恙希望這個女人隻是帶走了陳曦,將陳曦帶往其他的時間。因為如果她隻是想要殺死陳曦,完全不用帶走她這麼麻煩。

許恙希望能夠停止衰老,因為他想要如果有一天陳曦能夠見到他的時候,他不至於垂垂老矣。但手術出現了一些意外,許恙會經常性的不可抑製的頭痛欲裂。

這在之前的實驗中包括許恙之後的數人中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許恙一個人出現了這樣的症狀。

此刻,當許恙不可抑製的想念起陳曦的時候,他又開始頭痛欲裂。

許恙抱頭躺倒在床上,然而躺倒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床上有人。

微微的拱起,有微微的暖暖的熱量透過薄被傳來。

許恙倒抽一口冷氣,掀開被單的同時那個躲在被單下的人也同樣掀開了被單。

狼狽爬起頭發有些亂蓬蓬的陳曦對上了頭痛到臉色灰白的同樣狼狽不堪的許恙。

許恙大驚:“你……”

鄭遠憂明明已經帶著她跑遠了,知道自己要殺她,為什麼她還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許恙大驚之下,聲音陡然放大。陳曦嚇了一跳,跳起來箍住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

像昨天晚上他將她所有的話語全部吞咽入腹的那樣,堵住了許恙的嘴。

她突然出現,跳起箍緊他的脖頸,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他們每次唇齒相接時她喜歡能讓他們更加緊貼在一起的動作。

許恙的話被陳曦咽下了一半,其他的音節全部碎裂在了這突如其來的擁%e5%90%bb中。最開始是陳曦慌張跳起堵住他的唇,而後是許恙開始了無法克製的攻城略地。

久違的肌膚的溫度,讓許恙想起了那個久遠的夜晚,他們彼此交融,是許恙曾經擁有的最幸福的時光。

那個時候,他的生活裡有陳曦,有許意,有姚兆,有所有所有他愛的在乎的東西。

後來,這所有的一切一樣一樣的離他而去,這個世界就隻剩了他一個。

寂寞的冰冷的時間裡,他不知道自己的等待究竟有沒有意義。與其說是他相信陳曦總有一天會重新出現,不如說他在為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沒有人告訴他,陳曦是不是還會出現,沒有人告訴他,陳曦是不是去往了未來的某一個時間。

沒有任何線索,他的相信隻不過是他在安慰自己。

所以,當他在陳曦舊日的公寓裡發現陳曦是真的出現了時,許恙整個人都開始顫唞起來。

他激動於自己猜測的正確,但也同樣害怕鄭遠憂無法保護陳曦。

許恙從來未曾想到陳曦會出現在這裡,是鄭遠憂沒有對她說明白,還是她明白了依然願意靠近他?

就在許恙從迷醉中陡然清醒的那一刹那,他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叩門聲。一個電子音響起詢問道:“許恙?怎麼了?”

許恙蹙眉警覺,停下動作大聲道:“沒什麼。”

頓了頓,他發出指令:“你從這裡出去,離開這間屋子,沒有我的召喚不允許進來。任何聲響都不可以。”

門外,電子音很快回應:“好。”

碌碌的聲音遠去,在經過玄關的時候,它聽到了臥室方向傳來的隱約喘熄聲。

接到的指令,智能是會完全遵循的。他們的思維建立在程序的設定之上,但許恙所創造的這個名為“許意”的陪伴者,明顯與其他所有的智能不同。

這個陪伴了許恙數十年的智能在玄關處停下來,扭過頭回望向許恙的臥房良久,那雙紅紅的電子眼閃爍了兩下,行出門後開始調取整條路線上的所有天眼數據。

久違的體溫,久違的軟發,久違的柔軟的唇,久違的想念到絕望的人。

於陳曦而言,這不過是不到一天的分彆,但對許恙來說卻是相隔了漫長的三十幾年。

他曾經想過,如果終於有一天見到陳曦,他一定要問問她,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的離開究竟是她自願的,還是被那個叫做許諾妍的女人給強行帶走的。她去了哪裡,去乾了什麼,有沒有想過要見自己,會不會跟他一樣如此的想念著他。

她離開的時候究竟還記不記得,他們約好的那天是要去結婚的。

但此刻,許恙發現他什麼也不想計較,什麼也不想問了。

怒意、氣憤、懊惱、無奈,所有的情緒都在漫長的時光中被每一個想念的夜晚消磨殆儘。

不是不氣惱了,隻是擁她入懷的時候突然覺得隻要她在,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

明明理智在提醒他,應該讓她離開,離得遠遠的。他的身邊智能環伺,如果異常指令重映,待在他的身邊一定比待在那些沒有智能的叛逃者的身邊更危險。

但當他撫過她的肌膚,按住她的脖頸,與她抵死纏綿沉淪時,許恙知道他不可能再放走她了。

理智是一回事情,但他早就已經失去理智很久了。如果他理智尚存,也不可能將這個世界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房間中的溫度不斷攀升又攀升,柔軟的手臂從他的脖頸垂到了他的腰際。

將要共同綻放的那一刻,許恙顫唞著手輕柔的掐住了她光滑的脖頸。他俯在她的耳邊粗重的呢喃道:“既然來了,就再也不許走。”

不允許後悔,不允許退卻,不允許離開,隻能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好。”陳曦的聲音又低又軟,像被水泡化了一般,“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直到我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一滴溫暖的淚滑下來,落在陳曦的眉心。失而複得的喜悅,終於蓋過了這幾十年的哀怒怨恨,洶湧的波瀾一浪一浪拍打著岸邊泊船,泊船被驚濤所擒,隻能隨著海浪起落。

放棄了逃生,放棄了躲避,明知道危險重重,依然將自己交予這海浪。翻卷著滔天巨浪而來,卻又在最後害怕將那小小的信任著自己的泊船拍碎,緩緩用層層疊疊的小浪潮消化著積蓄的力量,直到大霧終散,壓境的黑雲飄逝不見,陽光終於透過厚厚的雲團照耀下來,海麵才終於平靜。

平靜下來,許恙將陳曦攬在懷中,整個人又變成了陳曦最熟悉的溫柔的許恙。

冷靜下來之後,許恙又想到了那無法消除的不斷重映於不同智能身上的指令。許恙輕柔的%e5%90%bb著陳曦的額頭道:“不行,我還是得讓鄭遠憂把你帶走。”

他後悔了。後悔讓陳曦做出那樣的承諾。

他的身邊很危險,他不確定指令出現了什麼問題,毫無預兆經常疼痛的大腦讓他開始沒有辦法細致的思考。他已經不是之前的許恙,能夠相信自己一定能處理好所有問題的許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曦伸手點點他的眉心,撅嘴揶揄道:“我看你剛才這麼久精神挺好的,一點也不痛的樣子,難不成我是你的藥?”

許恙聽著不由怔愣。

之前躺倒在床是因為突然頭痛難當,後來見到她之後的種種,他似乎再也沒有感受到那種欲死般的炸裂痛感。

許恙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陳曦,眼裡欲/色又起。

陳曦開始不自覺的往後退。

在許恙的時間裡,他們分彆多年,有很多亟待解釋的誤會和急需許恙了解的關於陳曦真實的情況。來的時候陳曦就已經想得清清楚楚了,她要跟許恙從頭到尾的坦白,從她如何穿來這個時間線,一直坦白到她並不是陳曦而是陳/希這件事情。

結果現在這一夜已經過了一小半,她還沒找到個正經說話的機會。好不容易許恙終於停下來,看著像是能正經說話了,結果怎麼回事???

陳曦故技重施,扯了床上的被子蓋在許恙的眼睛上:“不可以,不準,不許,停下!”

許恙卻並未如上次她說出這句類似的話時停下來。許恙傾覆上陳曦,哄她道:“我頭痛的頻率一般五小時一次,差不多快到下一次時間了。”

“乖,”他噙著她的嘴角,仿佛%e8%88%94舐著這世上最誘人的蜜糖,意亂情迷間眼神愈漸混沌沉淪,“看看你是不是藥?”

陳曦:……

給自己挖坑,大約就是這種情況。

但聽到他每三小時就會頭痛成最開始看見他的那副樣子時,陳曦的心揪痛了好一會兒。

是因為那場停止衰老的手術嗎?

許恙低聲應她道:“或許是,又或許不是。”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因為隻有許恙出現了這樣的反應。

在控製了世界之後,他成為了最不稱職的控製人。他連自己的錯誤指令都無法消除,而且因為欲裂的頭痛加劇,他已經開始沒有辦法完整的深思一個問題。

疼痛不斷打亂著他的思緒,他雖停止衰老不老不死,但卻也由此備受折磨。他意識到已經無法全然控製所有的智能,他與全世界的對峙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然而,他又無法說服自己交出控製權。因為他還要留住自己的性命,等待可能會出現的她。

第五個小時過去,許恙掩不住眼中的喜悅,廝摩著交纏的肌膚,垂首噙著她的唇寸寸舐碾:“恭喜我,找到我的藥了。”

陳曦覺得,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的最後的一年生命要是被這樣當成了藥用,她八成會變成藥渣!

但陳曦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抗議了,因為她已經連著被掏空兩夜了!

第二天醒來,床邊的人溫柔的問:“餓了?”

陳曦委屈的點點頭。

餓,很餓。

又累又餓的那種幾乎要掏空靈魂的饑腸轆轆。

換好衣服的許恙抬手輕輕梳理著她的劉海道:“那就起來吃飯。”

跨越漫長的時光,許恙仍舊記得她當年的囑托。雖然並不是出自當年的那些街邊小攤,但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