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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郡主倒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安信笑:“她素來如此,慣會扮豬吃老虎。”

孟不疾:“王好像很了解郡主?”

安信不語,他隻是想起了第一次見這位郡主時發生的事。那要從一場宴會說起,一場相親宴會說起。

當時黃將軍看上了他,說是給郡主議親,去的人也不止他,但大家都知道其實是在給他與郡主製造機會。

安信不想趟京都這混水,但又架不住老將軍的盛情,也是巧了,當時他剛結束每年都會有的軍營特訓。這是信王特意給自己安排的每年慣例,目的在於保持武將的兵感、戰鬥力。

軍營特訓是很苦的,模擬的就是真正戰爭實況,沒得吃沒得喝,隻保證基本的活著,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訓練,還要拚殺,要分出勝負。

除了戰爭是假的,不會真的死人外,其它一切都是真的,刀劍是沒開刃的,但招數是真的,打在身上也是真疼,能青能腫的那種,還有近身肉搏也是真的,一場下來,不管輸贏的哪一方,都是鼻青臉腫的。

可以說,一場特訓下來,勝方與輸方都不容易,都要緩上幾日才可再進行平日的常規訓練。

去到京都與郡主相親,就是在他剛下特訓時候發生的。他曬得黝黑,頭發打結,胡子拉碴,就連聲帶都因那幾日喊陣出了問題,粗糲不說,還有個後遺症,不會小聲說話了,一開口就是大嗓門。

以這樣的麵貌去見郡主雖不是安信故意為之,但潛意識裡,他多少也希望這樣可以嚇跑郡主,讓郡主看不上他這粗人,老將軍的一番美意就算不上是他辜負的了。

安信的想法,不能從一個男兒郎嘴裡說出拒絕女子的話,但女子可以拒絕他啊,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但安信得承認,第一次接觸郡主,他對她確實有好感。誰能對郡主沒好感呢,美麗大方,儀態萬千,難得的美人。

不止,她還不是白癡美人,那一牆之隔,女子們的宴席上,郡主種種表現當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原來大家閨秀還可以這樣損人,還可以這樣說話,這樣行事。

當時安信所處的假山小亭上,三位陪綁而來的公子哥,有兩位對郡主的言語、做派不做評價。而另一位,與他對弈的厲公子,也就是郡主後來的夫君,現在的太傅大人厲雲,對此頗為看不上。

宴席結束後,那位表麵上看上去冷淡的厲公子,卻邀他同遊。兩人遊到一個園子,就聽到前方有人在說話。

一個嬌嬌柔柔的女聲道:“我就知道是她,我是怎麼得罪的她,處處與我作對,剛才如果不是她提了一嘴,她們吵她們的,怎麼會注意到我。我招誰惹誰了,吃著飯吃得好好的,被她一句提了醒,注意力都到了我這裡。”

“主子彆理那姚家女,我們去廚房再拿些菜回去,你好好吃沒人打擾。”

聽到這裡安信與厲雲自然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了,是在宴席上被硬生生要求做主的郡主,在發泄不滿呢。他們互看了一眼,一瞬間達成了默契,停步駐足,無人發聲,耳朵卻都支了起來。

要說離得可是不近,聲音若有若無,但安信會看唇語,借此輔助,他能聽清郡主說了什麼。但見那厲公子,微低著頭,並沒有朝郡主那邊看,可看他這意思,他也聽得到。

安信暗暗吃驚,一個世家小公子,文官之後,竟然耳力如此之好,想來不會是個練家子吧。

那邊郡主的聲音又起:“安桃你去傳舌,姚家小姐今日所穿鞋子與去年我踩了泥扔掉的那雙同款。”

“平梅,你去找小伍子,讓他在那條小泥路上提前等著,見了那姚小姐,就給她來個他的絕活,不用重了,狗啃泥就行。”

其中一個丫環勸道:“主子,您彆跟她一般見識,您平常不是一直要我們隱忍低調的嗎。”

郡主:“這回我就是氣不過,不出這口氣我飯都吃不香,她都在我身上使壞了多少次了,還不興我反擊一回。不過是在泥裡摔個馬趴,我心裡有數的。”

安信是聽明白了,是讓丫環先去傳那位小姐的閒話,讓那小姐急於從某條路上離開,那條路有泥不好走,而郡主的人就在那等著伺機而動。像他們練武的人都知道,一個小石子就能絆倒一個人,所以,那位總找郡主麻煩的姚家小姐摔在泥裡,就是郡主解恨的方法了。

安信覺得這能解什麼恨呢,要是他的話,肯定更狠,而那位厲家公子,卻冷笑道:“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一句話不合就要害人,竟驕橫至此。”

當即安信就覺出他與這位厲公子不是一路人,怎麼在他眼裡的一份可愛,到了厲公子口中就全是缺點了呢。

安信當時還生出一種想法,這厲公子是看不上郡主了吧,長得如此風光霽月的一個人,被郡主看上的可能很高,他看不上郡主,是不是意味著與郡主就沒了可能,那他的競爭力是不是提升了?

這想法一出,就被安信按了下去,不過是個長得好看性格有趣,一麵之緣的女子,怎麼還生了竟爭的心了,不要衝動,要冷靜。

後來,他是徹底冷靜了下來,那個心口不一的厲公子,對郡主展開追求,而郡主也同樣心悅於對方,一段姻緣就此成就,根本沒有他的事。安信沒有什麼遺憾,這件事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如釋重負地回了封地。

如今,見到故人,陳年往事被翻了出來,郡主剛剛與他相見的感覺,與幾年前京都見麵交談時並無兩樣,如果不是當年更早之前,不經意間瞥到過郡主私底下的情態,又怎麼會了解到真實的郡主呢。

就在遠在信城的信王在回憶住事的時候,京都,厲府,厲雲忽然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剛剛是在做夢,他既慶幸又黯然。夢醒時刻雖不算好,但夢中人、夢裡的事還是美好的,好到如果沒有最後一段,他想一直夢下去,不想醒過來。

他竟是夢到了第一次與郡主相見時的場景。他像是個入了夢的旁觀者,重新看了一遍當時的種種經曆。

宴席上郡主被其他大家小姐要求站隊做主,她自貶身份伏低做小,說她做不了主,她還不如她的妹妹能力大呢。

當年自己是怎麼覺得來著?看不上,看不上她的卑微退縮,而現在他發現,再沒有比她更清楚自己處境,更清醒的上位者了。她不是懦弱,她是大智若愚,真聰明。

他想看清她說這話時的表情,想好好看看她,但還沒等厲雲做到,夢裡的場景變了,他與信王來到了後花園。為什麼會和信王在這裡?是因為他要知己知彼,破壞信王與郡主的可能,娶郡主是他的當務之急。

他們在偷聽,記憶中,郡主說了讓他看不上,甚至生氣的話。可現在再聽再看,他隻覺她的不易,堂堂郡主被人欺了去,卻隻能用些小女孩的手段去撒氣。

心裡泛酸,想上前過去告訴她,不用如此,我會幫你。但旁邊的信王卻先行了一步,而黃凝卻好像認識他一般,看見對方就笑了,還嘟著嘴跟信王告狀,說有人欺負她,讓信王替她做主。

厲雲當時就急了,她在做些什麼,在胡說些什麼,她要找人做主不應該是找他嗎。想上前分開他們,但他怎麼都追不上那二人,那二人越走越遠,也聽不到他大聲的呼喚,頭都沒有回一下。

夢,就是做到這裡厲雲醒過來的。

浩然居還是如以往一樣的靜,厲雲是趴在桌上睡著的,最近他的睡眠時間是錯亂的,常常晚上睡不著,而在天快亮時才睡著,一天睡不了幾個時辰。°思°兔°在°線°閱°讀°

昨夜無眠,從浩然居的後屋床上來到前麵的書桌前,不知怎麼地在這裡睡了過去。此時天剛破曉,正是他要上朝之時。

皇宮大殿上,厲雲老生常談,又提起了全國下通緝令,通緝黃凝之事。皇上還是沒有同意,這關乎皇權的尊嚴。郡主並沒有被罷貶,他親封的郡主不能因為家務事而上通緝令。

厲雲道:“臣與郡主的婚事是聖上與太後親賜,如今,我待郡主並沒有不妥之處,郡主竟無視聖上與太後的禦賜,公然逃走,令二聖蒙羞。是以,臣請旨削黃凝郡主封號,再親下通緝令,以正皇家權威。”矣花

看來是氣得不輕,都開始主張削郡主封號了,下一步是什麼,抓回來遊街示眾,打板判刑?

皇上:“太後與朕,都念著與郡主相處這幾年的情分,況她家已遭不測,一介孤女,何必苦苦相逼。我勸太傅也看開些,你那府上不是還有主母坐陣主持。過不下去就算了,何必弄成怨偶,以太傅的風采人才,何愁再尋不到佳人。郡主既然去意如此決絕,為了離開厲府甚至放棄了榮華富貴,一個女子在外顛沛流離、流離失所,妥實已經受到了懲罰,太傅消消氣,她的日子可以想見地並不會好過,就當是給你出氣了。”

厲雲麵無表情地聽著,心中明白,小皇帝這是逮到了機會,刺激消遣他呢。

下了朝後,厲雲下了最後的決心,他以前錯了,他就應該自私些,不去管什麼邊境百姓,早一點把大權握在手中。隻有擁有了那最高最大、最尊貴的權力,成為天下之主,與天同齊的帝王,他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心所欲,唯我獨尊。

到那時,他要把大未朝所有疆土翻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來。

養心殿裡的皇上,因為懷揣厲雲所不知道的事情而自喜,那厲雲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現在,厲雲急於知道的,郡主身在何處,他卻早知道了。

誰能想到,郡主會在信城。他派去信城的人這些年雖沒傳過來多少有用的情報,但卻傳來了郡主在信城的消息。

這消息當然也帶來了一些不喜,黃家女眷竟從流地跑去了那裡,還被信王知情不報,但令皇上更氣惱的是,黃家的那個小兒子,明明上報說是死於了獄中,卻也出現在了信城,黃家一家竟是在信城團聚了。

皇上不傻,隻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黃家小兒是怎麼瞞天過海,留下一條命的,除了厲雲又有誰可以做到。他竟敢欺君?!

這麼長的時間裡,皇上早已看清了厲雲的真麵目,也明白自己處置黃將軍有些草率,所以,他對黃家小兒之事倒並沒有太憤怒,而對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厲雲,深惡痛絕。

所以,為了不讓厲雲找到郡主,他把這事瞞了下來,密而不宣。那封情報被他當場燒了,除了他看過再沒有彆人,連太後他都不會告訴。

日子一天天地過,轉眼郡主出逃的事在各府中的談資裡淡去,除了郡主沒有被找到,沒有一點消息外,京都裡沒再發生什麼大事,小事倒是有一件,就是姚侍郎一家倒了,被牽連到一宗貪腐案中,此案是太傅大人親自審理的。

都傳姚家運氣不好,趕上太傅大人跑了老婆心情不好,他家成了泄火的炮灰。案子判得比往例都重,可著大未朝找,也屬先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