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攥了攥手。
還她清白?
他正是因為要了她的清白,招了她那麼多眼淚,才自覺虧欠於她,若能奉還,他早還了。
“本官另有要案要查,你等先退下,雷虎一案本官自會查明。”
陸詢挑簾,看著二人道,隨即放下簾子,命車夫出發。
陳武去攆雷老太太,柳儀神色複雜地扶起父親,父子倆守禮地避到一旁。
等陸詢的馬車走遠,雷老太太瞪向柳暉父子,狠狠地吐了一大口吐沫。
父子倆及時避開,柳暉還想分辨分辨,柳儀二話不說地扶走了父親。
跟雷老太太那種胡攪蠻纏的人沒什麼好說的,雷老太太把雷捕頭當寶,覺得玉珠會稀罕雷捕頭,柳儀卻知道,妹妹玉珠就算眼睛瞎了,也不會選擇五大三粗的雷捕頭,如果不是妹妹命苦早年進宮,或許妹妹早嫁給謝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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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當空,家家戶戶都在吃午飯,街道上少見行人。
趙縣丞身體肥碩,跟車走了一刻鐘,後背便被汗水打濕了一小圈,瞥眼旁邊的馬車,心中叫苦不迭。
繞過幾條巷子,終於,馬大祥的家門出現在了眼前。
“大人大人,那就是馬家!”趙縣丞一邊拿帕子擦汗一邊激動地道。
陸詢挑簾看看,調遣幾個捕快去馬家後麵守著。
趙縣丞暗暗好笑,馬家就一個寡婦一個老奴,能犯什麼事?
馬車停到了馬家門前。
大門緊閉,陳武上前叩門。
“誰,誰呀?”
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有些緊張。
不過平時少與人來往的兩個婦人,膽小也正常。
陳武揚聲道:“知縣大人要重審鄒峰案,有話詢問林氏,速速來開門。”
習武之人聲音渾厚響亮,陳武這一喊,左右街坊院子裡都有了動靜,馬家的大門還沒有打開,已有街坊趕到門外,好奇地朝這邊看來。
終於,林織娘身邊的田婆子來開門了,是個瘦瘦小小的老婦人,突然見到陸詢、趙縣丞等人,田婆子臉色發白目光躲閃,十分害怕的樣子。
陸詢反而笑了笑,問:“你似乎很怕本官。”
陸詢容貌昳麗,氣質卓然,在京城有第一雅公子之稱,他這一笑,看得前來圍觀的街坊婦人都發癡了,尤其在一身肥肉汗流浹背的趙縣丞的襯托下,陸詢簡直就像神仙下凡。
田婆子心裡有鬼,哪會在意陸詢笑得好看與否,強忍著沒有去張望院子裡麵,她求助地看向認識的趙縣丞:“鄒峰,鄒峰不是逃了嗎?都三年了,還有什麼可審的?我們當家的都埋了,還能審出什麼?”
趙縣丞熱死了,也渴死了,隻想快點進去坐坐,不耐煩地道:“大人自有思量,你不必囉嗦,趕緊去廳裡備好涼茶,叫林織娘出來問話。”
田婆子不敢違背,慌慌亂亂地去泡茶,往裡跑時無意往牆角瞥了一眼,田婆子不禁打個激靈,隻是後麵有人看著,此時若做什麼,更惹人起疑,隻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趙縣丞引著陸詢走進了馬家。
馬家蓋了三間上房,南北兩個院子,北院尚不得見,南院裡左右分彆蓋了廚房、廂房。屋簷下圍了花壇,裡麵開著應季的花,看得出主人喜歡侍弄花草,過得很是安逸。
陸詢走得很慢,目光一一掃過院子各個角落。
靠近院牆的花壇邊上支了一張晾衣架,架子上掛著兩件女裝與一條黑色褲子,褲腿處有被刮拉絲的痕跡。
陸詢笑了笑。
廳堂裡除了忙著倒茶的田婆子,終於又多了一道身影,是個剛從東屋裡走出來的婦人,三旬左右,肌膚雪白嬌嫩,隻是在陸詢看來,這位林織娘隻是中等偏上之姿,算不得什麼美人,放在侯府一眾婢女裡都不起眼。
看到他們,林織娘局促地低下頭,一副不善言談且怯弱膽小的模樣。
陸詢徑自坐到了主位。
趙縣丞不敢坐,掃眼桌子上的茶水,他忍著渴,給林織娘介紹陸詢,讓她跪拜。
林織娘訥訥地跪了下去。
陸詢聞到了一絲酒氣,道:“你喝過酒。”
林織娘麵上一慌,隨即低著頭道:“夫君被殺後,我,我就染了借酒消愁的毛病。”
陸詢:“你夫君乃鄒峰所殺,你可恨他?”
林織娘頭垂得更低:“恨。”
陸詢:“近日他可來找過你?”
林織娘馬上搖頭:“沒,沒有!”
她的緊張與異常,連趙縣丞都察覺了不對。
陸詢看向陳武。
陳武拔.出佩刀,指揮兩個捕快去搜西屋,他一人去了林織娘的東屋。
就在他跨進去的那一刻,林織娘跌坐在了地上。
趙縣丞嚇得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東屋,難道,鄒峰真的躲在這裡?
幾乎他的念頭剛落,裡麵就傳來了打鬥聲,趙縣丞何曾親臨過抓捕現場,想到鄒峰的狠勇,趙縣丞魂都快飛了,下意識地要躲到兩個捕快身後,然而餘光一掃,卻見陸詢仍然端坐在主位,神色平靜地仿佛他隻是過來與人喝茶敘舊。
趙縣丞兩股戰戰,躲也不是,坐下去也不是。
東屋傳來一聲慘叫。
很快,陳武押著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異常高大卻精瘦的男人,一頭乾枯如荒草的長發亂糟糟地披散著,擋住了他的臉,當他被迫跪下來,抬起頭,他的麵容也終於暴露在了眾人麵前,濃眉深目,鷹鉤鼻,說不上多醜,卻十分陰森可怖。
趙縣丞驚得倒退兩步。
這就是鄒峰,當年縣衙裡的鄒捕頭,隻是三年前,鄒峰長得很壯,身上充滿了威武英氣,眼前的鄒峰,那麼瘦那麼狠,幾如惡鬼。
鄒峰看看陌生的陸詢,目光落到了趙縣丞臉上,忽地笑了:“趙大人,好久不見。”
趙縣丞先是驚,跟著怒,指著鄒峰道:“是你殺了雷虎?”
鄒峰冷笑:“他壞我好事,死有餘辜!”
一旁,林織娘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鄒峰看向她,想到這幾日隨時可得的酣暢淋漓,隻覺得憋了三年的惡氣終於得出,死也值了。
陸詢神色淡漠,離座道:“押回縣衙。”
第9章 009
縣衙女牢,柳玉珠與宋氏吃了一頓家人送進來的午飯,有魚有肉有湯,香氣四溢。
母女倆並不知道,如果不是陳武、清風都跟獄卒打過招呼,柳家父子豈能頻繁地往裡麵送東西。
“又是晌午了,新來的陸大人行不行啊,看他年紀輕輕的,應是去年科舉新考上的進士,以前隻知道閉門苦讀,哪裡會破案。”
吃飽喝足,宋氏望著牆上的小窗,對知縣大人的辦案能力表示了懷疑。
柳玉珠在京城的時候,隻聽說過陸詢的雅名,近距離領略過陸詢的風采,至於他當官的水平,柳玉珠心裡也沒數,不過,兩人有舊怨,陸詢仍然願意相信她沒有殺人,光是這點就讓柳玉珠對他感激涕零了。
“娘彆急,他是永安侯府的嫡長公子,從小對官場耳濡目染,遠非寒門學子可比,隻要他想追查到底,一定能揪出真凶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宋氏驚訝道:“侯府長公子?”
柳玉珠點頭,將她在京城的聽聞說給母親,隻略去她曾奉命去替公主試婚。
試婚這件事,京城絕大多數的官民也隻知道公主派了身邊的宮女去侯府,並不知道那宮女姓什麼叫什麼。世人眼中,重點是公主與陸詢的熱鬨,牽扯到的宮女微不足道,議論起來,“宮女”二字足以概括柳玉珠整個人。
宋氏一邊聽一邊點頭:“我說呢,一看他就氣度不凡,原來是世家子弟。”
娘倆正閒聊,牢房前麵傳來人語,過了會兒,有捕快分彆押了兩個女子走過來,陳武跟在後麵。
柳玉珠少時離開故土,並不認得林織娘、田婆子。
可三年前鄒峰殺人,此案在縣城鬨得沸沸揚揚,宋氏好熱鬨,跑去縣衙外麵圍觀,自然記得林織娘主仆。
宋氏探究地打量二人。
林織娘失魂落魄,田婆子垂頭喪氣,陳武命人打開柳玉珠母女對麵的牢房,林織娘二人老老實實地走了進去。
捕快們先退下了,陳武轉向柳玉珠。
柳玉珠巴巴地望著他。
宋氏則打聽道:“這位小爺,她們倆犯了什麼事?”
陳武道:“鄒峰殺了雷捕頭,已經被抓,她們二人藏匿鄒峰不報,後麵也要論罪。”
柳玉珠驚駭地看向林織娘。
宋氏則激動地撲到柵欄上,對著陳武道:“既然真凶已經抓到,是不是可以放了我們娘倆了?”
陳武解釋道:“現在是晌午,大人需要休息,半個時辰後升堂,屆時大人會傳喚你等,與雷家眾人一同審案。你們再等等,下午審完應該就能放人……不對,柳玉珠無罪可以釋放,你之前擅闖衙門,還要繼續關押九日。”
說完,陳武大步離去,唯恐宋氏與他爭吵。
然而陳武純粹多慮了,宋氏此時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要多關押一段時日,女兒的罪名洗清了,不用砍頭了,彆說九日,再關她九個月,她也高興!
“玉珠,我可憐的珠兒,你總算可以出去了!”
宋氏抱住纖弱的女兒,喜極而泣。
柳玉珠替自己高興,卻又懊惱因為她連累母親還要住九天牢房。
宋氏渾不在意,高興夠了,她拍拍女兒的小手,走到牢房柵欄前,開始質問對麵的林織娘:“姓林的,你這人怎麼回事?三年前鄒捕頭對你圖謀不軌,還捅了你男人,現在他回來了,喪儘天良殺了雷捕頭,你怎麼不報案,竟然還將他藏在家裡,差點害慘我的女兒?”
宋氏神色不善,語氣更凶,如果不是有柵欄攔著,她定要抓住林織娘的衣領好好問一問。
林織娘低著頭,一言不發,像個泥人。
田婆子看眼宋氏,哭喪著臉道:“你當我們娘子心甘情願?那鄒捕頭凶神惡煞地跑到我們家裡,我們娘子若是不從,就要被他殺了,不得已才從了他,至於雷捕頭,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他殺的人。”
宋氏一聽,就有那麼一點同情林織娘了,可一想到如果不是陸大人英明神武破了案子,林織娘的怕死就會害死她的女兒,宋氏便再也說不出同情的話,拉著柳玉珠去她們的席子上坐著了。
柳玉珠偷偷瞥了林織娘幾眼,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怕鄒峰,可那晚他去殺雷捕頭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趁機跑了?難不成他人在外麵,還能挾持你們?”
田婆子:“那晚他出門前,把我們綁得結結實實嘴也堵住了,我們能怎麼辦?”
柳玉珠:“鄒峰回來多久了?怎麼混進城的?”
田婆子心亂如麻,這時候有人陪她說說話,她反而好受點,便如實回答道:“初一那天下大雨,天黑了他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