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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婚生依賴 福祿丸子 4320 字 5個月前

元熙在門外攔了輛出租車,直奔聶舜鈞家而去。

她閉上眼睛,有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晃而過,繼而是酸楚,劇烈的酸楚,提示她,這是失去的滋味。

聶堯臣失去了從小陪伴他長大的“夥伴”,對於本來就沒什麼朋友的他來說,這種失去是很致命的。

就算他天生無法共情,對情感的需求沒有那麼強烈,但這樣的痛苦,仍然是無法想象的。

聶舜鈞現在住的房子建在一片緩坡上,比起聶家花園原本的庭院,隻大不小,元熙竟然一時找不到正門在哪裡,繞著房子找了一圈,隻得將手攏在嘴邊大聲喊:“聶堯臣!”

坐在地下一層會客廳裡擺弄棋局的人一頓,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聶堯臣,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你出來!”

外麵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回他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棋盤上頃刻兵荒馬亂,他卻還坐在那裡,不動如山。

彆墅的大門從裡麵打開了,元熙這才發現,這個外觀白牆黛瓦有些中式風格的房子其實設計極致簡約,大門竟然嵌在牆體線條之內,四麵都是紅外探頭。

開門走出來的人是聶舜鈞。

跟以往在外麵襯衫西服,一絲不苟的形象不同,他在家裡隻穿休閒寬大的運動衫,Bape的猿人頭拖鞋。

居家放鬆的外表,可臉上神色和周身散發的氣場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冽嚴肅。

“你來乾什麼?”

“我來找聶堯臣,他在這裡的,對吧?”

“找他乾什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是已經想得一清二楚?何況你對他本來也沒有半分真心,一天、一時、一分、一秒都沒有愛過他,又何必這時候找上門來,還嫌傷他不夠?”

這些話全是她親口所說,沒有第三人在場。聶舜鈞之所以會知道,應當是從聶堯臣那裡聽他轉述,一字不落。

字字如刀,全都刻在他腦海裡,可見傷人至深。

元熙眼睛赤紅一片:“我聽說他的守宮都死了……是不是真的?”

“真的又怎麼樣,假的又怎麼樣,趙小姐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嗎?要是有,也不會站在這裡了,不是嗎?”

她要有起死回生的異能,先幫幫父親,再幫幫母親,還有聶家花園中挖出的那具不明身份的屍骸,讓他們陳述是非曲直,也可以免去後輩兩個人你來我往的互相折磨了。

趙元熙深吸口氣,抬頭看了看明晃晃的日頭:“我隻想跟他說幾句話,那些死掉的守宮我願意賠償給他,重新幫他再養一回。”

聶舜鈞忽的笑了笑:“賠償?趙小姐,你以為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有價碼,推翻了也都可以隨時重來嗎?阿臣從小沒有朋友,那些守宮是他媽媽買來哄他開心的,它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最初也不過十個左右,一代又一代繁殖到今天的規模,沒有了,還能賠得出來嗎?”

第89章 不恨。

元熙木木地站在那裡:“你讓我跟他見一麵,我想當麵跟他說。”

“沒這個必要。”聶舜鈞態度強硬,“其實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你改變了心意,收起之前那種絕情絕義的姿態,又想來找他?”

既然沒有感情,分開了,又何必一再流連糾纏?

元熙看了他一眼:“我賤,不行嗎?”

隱藏在大門後麵的人默默握緊了手。

聶舜鈞又笑:“難道不是因為你媽媽的屍體還沒有下落,兩邊的案子又像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你才覺得阿臣還有利用價值嗎?”

元熙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見到聶堯臣了,索性豁出去,說:“就算是吧,隻要他也樂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是嗎?”

聶舜鈞不再跟她針鋒相對,隻說:“你走吧,他不會出來見你。”

這場悲劇不如到此為止。

彆墅的門重新闔上,門前的人重新陷入迷茫。

門後的人背靠在牆壁上,有不能言說的苦痛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聶舜鈞進門後看到他臉上的神情,似乎也不意外。

“你剛才都聽見了?”

聶堯臣沒有回答。

實際上,從得知守宮全部死去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仔細咀嚼那個苦澀到難以下咽的消息。

無論身邊的人說什麼,很少給予回應。

家中地下一層很大,各個區域做了功能區分,客房也在樓下,他住在那裡,仿佛%e7%a9%b4居動物,都不出門,整天擺弄棋局,本就白皙斯文的麵相更顯得蒼白。

這種狀態是自閉症患者最典型的表現,對聶舜鈞來說再熟悉不過,因為他最寶貝的女兒朵朵從出生之後就一直是這樣。

基因、血緣這樣的詞彙對其他家族來說是親情紐帶,對他們聶家卻是詛咒。

命運本來算是寬待聶堯臣,阿斯伯格症的自閉症狀並不典型。

不能共情頂多活得自私一些,誰知最後逃不過愛情這道難關。

可是你說他對外界全無反應,又為什麼一聽見趙元熙來了,就跑到這門後聽他們說話?

“你不要怪大哥心狠。”聶舜鈞的手在他肩上輕拍,“無論過去她對你是不是真心,你們現在都不適宜在一起了。”

他也同樣關注命案的真相,然而直覺告訴他,真相並不能真正解開兩人的心結。

趙元熙太過複雜,阿臣又太過純粹,這樣的兩個人並不適合一起走人生路。

“聽說曲嘉倩的媽媽找到春海來了,隻要你願意,這段婚約還可以繼續履行。感情其實是可以培養的,曲小姐率直可愛,婚後無論生活還是事業上都可以協助你。還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曲家明在美國率先申請了專利,且已經從二叔手中以及二級市場陸續購進足額的股權。假如不跟曲家成為親家,上古集團旗下所有互聯網相關的業務都要剝離出去,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明白吧?”

相當於砍斷集團的一隻手臂,這塊業務能不能繼續活下去,還能不能有活血注入,都將是未知數。

聶權當初拚命逢迎曲家,將他們引入集團公司內部,其實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當時聶堯臣賭的不過是曲家明會站在他們這一邊,避免他們在收購浪潮中被反噬。

誰能想到曲家明有自己的野心,臨陣反水?

聶堯臣對他的話仍然沒有回應,隻是慢慢的,又朝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走去。

朵朵一直坐在二樓的樓梯台階上畫畫,這時終於畫完了,朝聶舜鈞跑過來,把手中的畫板遞給他。

畫麵上彩色的抽象圖形組成兩張臉,畫的是他們兄弟兩人,大的那一張占掉四分之三的畫麵,堆滿孤獨、傷感和渴望。

“叔叔。”朵朵說。

“是啊,叔叔不開心了。”聶堯臣拿著畫,又把她抱起來,看著弟弟的背影,“可是我們幫不了他。”

能幫他的,隻有他自己而已。

元熙回到公寓,偷偷痛哭一場。

貓貓年糕像是知道了,在門口撓門,吵著要進來。

她一開門,小小一團毛球躥上她膝蓋,大眼睛水汪汪盯著她臉上沒擦乾的眼淚看。

聶堯臣送來的貓,連眼神也跟他很像。

他真的讓她養過好多動物啊,金魚、小貓、守宮……

哭完了想起那兩隻幸存的守宮還在花店裡。

花店裡花草密集茂盛,陰涼溼潤,它們似乎很喜歡這個環境,如魚得水,在爬寵箱裡相當活躍。

這麼小的空間,似乎太委屈它們了。元熙想到聶堯臣房間裡那個巨大的玻璃箱,於是親自跑一趟花鳥市場,找了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箱子,請店家送到花店去。

她又根據聶堯臣說過的細節,找到那家賣麵包蟲的小店,店主一聽就笑:“聶老板啊,買麵包蟲回去喂守宮那個,你是他女朋友?”↓思↓兔↓網↓

元熙也隻是笑笑:“聽說麵包蟲死了就得挑出來?”

“啊,對,不然會把其他的也給染病了。”

“您教教我怎麼挑,哪種是死了不行的。”

她虛心求教,設身處地的去理解聶堯臣的愛好。

即便不這樣,她也能體會到身邊最親近的東西和自己永訣時的那種心情。

元熙坐在花店的櫃台背後挑蟲,發現這件小事不用動腦子,又很機械,其實很能讓人放鬆。

夏嬋受不了她:“你可真是精細,這也能挑得出。”

“反正沒多少,它們食量小。”

以前聶堯臣養兩百個的時候挑蟲也是個大工程了。

她在海邊被潮水困住那回,在聶家洋房裡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他坐在窗前低頭挑蟲子……那時他心裡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其實已經知道她家的案子,開始用他的手段來調查她?

元熙不由出了會兒神,門上的歡迎鈴就響了,進來一位老先生。

精神矍鑠,滿頭銀發,自有威儀,目光簡單的四下看了一圈:“趙元熙,趙小姐在嗎?”

元熙認出他來,站起身道:“聶老先生。”

聶坤鵬看向她,微微點頭。

元熙請萱子泡了杯茶來,雙手將杯子放到他跟前:“我這店裡隻準備了一點小青柑,不是什麼好茶,但口味甘醇,對身體也好。”

“謝謝。”

聶坤鵬雞皮鶴發,身上的毛呢大衣卻非常筆挺妥帖,看不出已經是年逾八旬的老人。

因為年紀的緣故,眼睛的晶體有些渾濁了,中和掉了目光中本來銳利的成分,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在公司大會上所見那樣威嚴肅穆,反而多出幾分和藹可親。

趙元熙卻始終提著一口氣,保持警醒。聶家的人往往表象之下都有另外的麵孔和心思,大意不得。

老爺子不會無緣無故找到這裡來。事實上,聶家花園挖出骸骨、聶權被警方帶走的時候,元熙就設想過他會找她。但薑畢竟老的辣,聶坤鵬的心思比孫子、兒子都更深更縝密,耐心奇佳,一直到現在才出現。

而如今她已經不是上古集團的員工,也跟聶堯臣斷了往來,他這時候找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就更讓人琢磨不透。

“趙小姐以前是在總裁辦的秘書部門工作?”

“是的。”

“去年董事會的其中一場會議記錄,你在場做記錄吧?”

趙元熙一凜,回想了一下:“沒錯。”

聶坤鵬點點頭:“我是覺得挺麵善,跟名字不大對的上。”

八十歲的老人,竟然有這樣好的記性,已經相當令人歎為觀止。

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刻意保持低調,小心掩藏跟聶堯臣的特殊關係,聶家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存在。

現在看來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普洱茶涼了幾分,老爺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品咂道:“茶不錯啊,很久沒嘗過新會柑的果香了,我喝的普洱都太沉太苦,有種陳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