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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

門扉在麵前合上,懷妄看著那緊閉的門扇,在門外站了半晌,隻覺那聲“夜安”中都帶了些與往常不同的意味。

直到夜風拂過山林,抖下簌簌細雪,懷妄才轉身回了屋中。

兼竹今夜沒有入夢,懷妄同他告白說要追他——新的樂園即將建成,他也沒有必要再去幻境裡尋找快樂老家。

待第二日起來,兼竹推門而出。

隻見懷妄坐在院中,石桌上放了鍋熱羹。聽見動響,懷妄看向他,“你要不要喝點羹?”

“下次換個問法。”兼竹走過去糾正他,“要問‘你要喝幾碗羹’。”

“……”懷妄,“好。”

羹還是溫熱的,也不知懷妄是多久做好的。兼竹坐到石桌旁,“仙尊好賢惠。”

懷妄“嗯”了一聲,替他二人各舀了一碗。兼竹接過嘗了一口,味道鮮香,熱氣騰騰。

“你這兩日都沒去席鶴台上練劍?”

“練劍修道需靜氣凝神,否則隻會背道而馳。”

兼竹“咕嘟咕嘟”地喝,“你有什麼心浮氣躁的地方?”

“沒有心浮氣躁。”懷妄說,“隻是在冥想。”

“冥想什麼?”

“……”

“懷妄?”

隔了半晌,懷妄垂著眼頰邊染開薄紅,“我沒追過人,怕你不喜歡。”

兼竹差點嗆到,他憋著笑看過去,隻見懷妄壓著眉心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比思考劍法還較真。

這初戀劇本,還真是有點香。

兼竹起了逗他的心思,撐著下巴看他,“那你想出來了嗎?”

懷妄瞅著那口小瓷鍋,“隻想到你喜歡吃的。”

“已經不錯了。”兼竹欣慰,“你抓住核心了。”

“……”

昨日休息了一整天,暫且擱置的事情也該被重新提起。

談戀愛不耽擱正事,那神秘女子的條件又被擺在桌上待他們討論決策。

“訟閣閣主定然是有問題。”兼竹擦了擦嘴角,靠在椅子上攤開肚皮,他仰起脖頸望向頭頂,天空蒼茫乾淨。

懷妄的毒奶一向準到令人發指,那次懷妄曾無意猜測訟閣閣主要麼是換了人,要麼是換了芯,不管是哪樣都不再是原裝。

他覺得有個點想不通,“若不再是原來的人,那麼訟閣的其他下屬們為什麼察覺不出?亦或是察覺出了,但又為什麼依舊服從於另一個頂替上來的人?”

不同於當時在鮫人族,鮫人王偽裝得很好,很多人都沒察覺出來。訟閣的行事風格變化太大,就連兼竹這樣一個外人都發覺了,內部的人不應當毫無所察。

白玉般的手指將桌上的鍋碗收拾乾淨,懷妄的姿態從容依舊,像是兩人在嘮家常。

“不至於察覺不出。”懷妄說,“能叫人背信棄義,古往今來無外乎兩種方式。”

兼竹聽懂了,揣著袖子仰在椅子上歎了口氣,“威逼利誘,千古不易。”

看來要查清是什麼使訟閣風格大變,還得從這裡切入。

至於那女子的條件——到底是殊途同歸,還是節外生枝,現在都不得而知。

·

狀況暫時陷入了僵局。

兼竹正癱在椅子上坐看雲卷雲舒,傳訊忽然響了起來。他直起身,是何師兄找他。

傳訊接通後,對方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兼竹師弟,你不是已經出關了嗎,怎麼不參加這次曆練?”

兼竹恍然想起,何師兄應該也在參與曆練的弟子隊伍裡。懷妄要帶他去尋法器的消息當時隻有掌門屋內幾名師兄聽見,看來並沒有傳播出去。

他沒有隱瞞,統一口徑道,“我突破出竅期,仙尊說帶我去尋一件趁手的法器。”

對麵立即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嘶……仙尊對你真好。”

他們的對話沒有避著懷妄,兼竹轉頭看了旁邊的懷妄一眼。懷妄正看向他,目光相接,後者又迅速彆開。

兼竹就笑了一聲不再看他,放他一個人在旁邊兀自體驗初戀的羞澀。

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何師兄這邊,兼竹心中本來還隱隱警惕著何師兄的“蒹葭蒼蒼”雷達——但出乎意料的,何師兄這次根本沒有多想。

似乎在眾弟子眼中懷妄就是個不沾情愛的形象。

何師兄說,“也是,你是門中天資數一數二的弟子,甚至能和大師兄一較高下,仙尊器重你也是應該的。”

說著他就開始思維發散,“唉,說起來仙尊還沒收過徒弟,他是不是打算收你為關門弟子啊?”

一旁懷妄的視線又轉了回來。

兼竹察覺到,唇角微微挑起。何師兄看不見他們這邊的情景,隻能聽見兼竹帶了點戲謔的聲音,“若是這樣,我豈不是要改口叫仙尊為師尊……”

懷妄擱在膝蓋上的手震了一下。

兼竹瞟見:這麼多年了,懷妄果然還是招架不住這種角色扮演的小情趣。

“若是這樣,你的輩分豈不就水漲船高了。”對麵何師兄道。

兼竹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你們要出發了嗎,準備去哪裡曆練?”

“隙城。”何師兄說,“本來打算三日後再出發,但大師兄說拖到三日之後沒有必要,要曆練還不如早些去。”

他說,“好像是昨夜同掌門稟報的吧,掌門應下來,今早通知我們準備準備,下午就出發。”

兼竹震了一下,“這麼即興?”

何師兄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愁苦,“是啊,我也不想。我還同常師弟他們說好了,後天晚上趁著出發前再去鷺棲城裡浪一次呢!也不知道大師兄是在急什麼……”

兼竹頓了頓,不是他自作多情,但他腦海中第一時間便浮出了昨日洛沉揚說的話——“等曆練回來,我便同師弟正式表白。”

四周空氣一凝,本來就清冷的氣溫又下降了幾度。兼竹不用問都知道,懷妄多半也想到了。

他對洛沉揚的確無意,但對後者這次的決定很難不生出在意。

“提前幾日”聽上去並無大礙,但若在之後的曆練中也這樣隨意更改計劃,難免出現紕漏。更何況洛沉揚似乎有些急切了,心態都沒擺穩,怎麼能帶隊去曆練。

“師弟?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

傳訊中何師兄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兼竹問,“你們在哪兒?”

“現在還在宗門裡,正要去紋心閣前集合清點人數、交代注意事項,下午直接走。”

“我過來找你們。”

“什麼?你不是在外麵嗎,你要從哪裡過來?”

“閃現過來。”沒過多解釋,兼竹掛斷了傳訊站起身。

懷望見狀也隨他起身,直直看向他,“你要去勸洛沉揚?”

兼竹搖頭,事情已成定局,總變來變去也不好。提前幾日出發問題不大,重要的是心態要端正。

“我隻是去提醒兩句。”

這不是洛沉揚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整個出門曆練的隊伍。懷妄明白這一點,沒有提出異議。

罕見地沒聽見懷妄話中有話,兼竹看了他三兩下。懷妄被他的目光看得沒忍住開口,“你說的,要識大體。”

“……”

兼竹就扶著石桌笑得彎下了腰。

·

待兼竹笑夠了,他直起身理理衣襟,“我該過去了。”話音剛落,忽然間麵前白光一閃。

嘩啦嘩啦…銀色的翅膀撲打著,那隻熟悉的大白鳥又出現在眼前。

懷妄撲騰兩下就飛到他肩膀上站著。

兼竹側頭,臉頰擦過柔軟的羽毛,“你在做什麼?仙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去視察一下我門中弟子。”懷妄說完又停頓了一瞬,想起自己的心意已經變得透明,便補充道,“……中的情敵。”

兼竹又開始笑到抖。

銀白的翅膀碰了碰他的耳朵,示意他快走。

青光一閃,下一刻直奔著山下去。

山下,洛沉揚正同隨行弟子們說著注意事項,卻見青光一閃,兼竹落在了跟前,“……師弟?”

“大師兄。”兼竹同他點了點頭。何師兄和許師姐也在一旁,一副看稀奇的模樣,“兼竹師弟,你真的閃現了!”

洛沉揚三兩步走過來,“師弟怎麼來了?是要來參加曆練嗎?”

兼竹搖搖頭,他朝在場其餘人看了一眼,想著還是要保全洛師兄身為首席大弟子的權威和顏麵,“師兄可方便同我說幾句話?”

“當然。”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洛沉揚朝師門眾人看去,“還有何疑問嗎?”

眾弟子搖搖頭,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參加曆練,注意事項大同小異,隻不過根據目的地不同有細微的差彆罷了。

待眾人遣散,洛沉揚轉頭問兼竹,“師弟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聽說師兄將曆練的時間提前了幾日。”

洛沉揚麵色一時尷尬,“師弟聽誰說的?”

兼竹當然不會賣掉鐵打的盟友何師兄,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往未乙掌門頭上甩了個鍋,“聽掌門說的。”他說完補充,“從仙尊那裡。”

反正洛沉揚又不可能跑去質問掌門,懷妄同理。

他肩上的懷妄轉頭看了他一眼,“……”

“是。”洛沉揚沒有否認,“本來打算三日後再去。”

“師兄這般著急,可是有什麼原因?”兼竹想著若是洛沉揚這會兒同他坦白,他正好可以將意思表明,免得洛沉揚還一直心存念想。

“我……”洛沉揚看了他一眼,卻不像昨日在酒樓中那般直接,“就是覺得今日去和三日後去沒什麼不同,不如就早點去。”

“我說這番話,希望師兄不要不高興。”

“師弟但說無妨。”

兼竹斟酌了一下措辭,畢竟他平時太會說話,怕這會兒一不小心刺激到了洛沉揚。

“修道曆練先練心,而後修性,再後求道。師兄切記放平心態,遇事萬萬不可著急。”

“師弟是覺得我這次提前曆練時間著急了?”

兼竹耳旁的翅膀忽然抖了抖,他轉頭看見懷妄的鳥臉麵無表情,仿佛在說:難道不是。

細微的動靜引起了洛沉揚的注意,他這才將視線落到這隻大白鳥身上,“師弟,你這是?”

兼竹撓撓懷妄的背,“和平鴿。”

“……”

他將話題拉回來,“曆練途中難免需要製定計劃、團隊合作。若計劃隨時變動,就怕影響到大家的心態。”

“師弟說的我都知道,如果涉及重大的事情,我定不會隨意更改計劃。”洛沉揚說,“隻是想到曆練的時間早晚區彆不大,這才提前。”

兼竹看了他一眼。青年周正的麵容上帶著年輕一代天之驕子的自信和掌門首席的不容置疑。

言儘於此,多說無益。兼竹說,“師兄帶隊經驗豐富,我自然是相信師兄所說。”

洛沉揚就笑了笑,他正開口想說什麼,驀地視線一轉——落在了旁邊的大樹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