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1 / 1)

不像興致盎然的模樣,他昨夜枯坐一宿輾轉煎熬的心底忽而又生出了一絲希冀。

“你不開心。”懷妄試探。

兼竹沒有隱瞞,“被你看出來了。”

滿懷期待地進了幻境,結果什麼也沒有,還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眼睛都要給他看花了。這像是能開心起來的樣子嗎?

懷妄問,“誰惹你不開心了。”

兼竹搖搖頭,“沒有誰。”

幻境由他心生,由黑羊幻化,就算昨夜的“懷妄”有些木訥,他也怪不了人。

懷妄見他不願多說,便抿唇不言了。就算兼竹不說他也知道,昨夜能惹兼竹不開心的,除了幻境裡的“那人”還能有誰?

在前者默然間,兼竹已抬手化出一張麵具覆在麵上,“你也把麵具戴好,我們去找那訟閣閣主。”

“好。”懷妄掌心一抬,一張銀色的麵具便被他覆在了麵上。

兼竹轉身走在前方,因為怕被人認出之前的身份,發帶已經取下,隻留了一截係麵具的細繩,在腦後一搖一晃。

懷妄的視線落在那上麵,看著順眼了很多。

他昨晚在桌前坐了一宿,直到油儘燈滅,天光將明。

一想到兼竹又要去見“那人”,想到他們或許會在幻境中親密相擁,耳鬢廝磨,如那夜同自己一般——懷妄便無心修煉,什麼都想不了。

淺色的眼底映著那處幽暗的燭火,火光搖曳,映得他眼底顏色愈發濃烈。像是一團焦灼的烈焰自心底“劈裡啪啦”旺盛地燃燒,直灼他得喉頭乾澀。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第二天起床看到兼竹滿麵春風,同那日早晨一般軟著腰身,自己又會如何嫉妒。

好在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

懷妄抿了抿唇,腳下忽而快幾步上前走到了兼竹身側。兼竹轉頭看他,麵具下隻露出一雙眼,眸光清潤,“怎麼了?”

“無事。”懷妄說,“一會兒去訟閣辦理完登記,我帶你出去吃早餐。”

麵具下的那雙眼就彎了彎,“你這麼好?”

懷妄睫毛垂下,“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

“也對。”兼竹的情緒又被調動起來,他揣著袖子往前走。果然還是真人更靈性,更合他心意。

懷妄看著他的側顏,水藍色的麵具覆蓋了整張臉,隻露出發間瑩白的耳朵。

他想,那人就算是在幻境裡,也不能叫兼竹開心滿意。

但自己可以。

……

兩人戴著麵具走在訟閣中,雖然是新麵孔,但來往巡邏的弟子並沒有將他們攔下。

兼竹一眼掃過,猜想是那閣主已經將他們的身份通知下去了。

到了閣主堂前,有兩名地級殺手站在門口,後兩者看到二人,長矛放倒攔住去路,“何事?”

兼竹道,“新入職的,來辦入職手續。順便找閣主了解一下怎麼接單。”

兩名地級殺手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閣主現在不在,我帶你兩人去總務。”

兼竹也不強求,“有勞。”

見他態度不錯,領路的殺手神色稍緩,視線又在二人的麵具上轉過一圈,接著走在前頭。

總務距離此處不遠,沒多久領路人就將他們帶到了總務門口,朝裡招呼了一聲,自己則折了回去。

往裡一望,便看總務內共坐了五人。大概是沒想到清早就有人來,坐在桌案後聊天的兩人停下話頭,見他們過來又坐直身子。

二人沒有多問直接拿出名冊來,兼竹見狀肯定了之前猜想:訟閣閣主定是同內部交代過他們的存在了。

“姓甚名誰?”登記者還是照例問了一句。

“蒼竹。”兼竹說完,那人又看向懷妄,“蒼梧。”

刷刷兩個名字記上。登記者拿出兩枚銅牌遞給他們,銅牌上刻著“天”字。

“銅牌要隨身攜帶,這是每個成員身份的象征。領任務的地方在背後的任務堂,天地玄黃四個等級下麵都掛了牌子,有要接的單子就去把牌子摘下來,再到這邊做個登記。”

兼竹掏出小本本一一記下。

登記那人隨眼一瞥,隻見上麵還記著“x月x日,江殷在背後造謠生事”,他話頭一滯……果然是做殺手的料,這般記仇。

他頓了頓接著說,“不同等級對應不同的酬勞,上位可以接下位,下位卻不能越級。不過你二人都是天級,四個等級隨意。”

說完他又叮囑了幾個注意事項和宗門內不能去的地方,最後半是提醒、半是警告,“我們訟閣雖然沒有什麼控製人行動的丹藥蠱蟲,但如有背叛,便是全閣傾巢出動,不死不休。”

懷妄聞言眼底沉了沉,兼竹坦然地收起本本,“當然,我們都是老實人。”

桌後兩人抬眼看了看他們,“如此便好,沒彆的事了,二位請回吧。”

出了總務,兼竹同懷妄道,“我們去任務堂看看。”

訟閣閣主不在,不如先去熟悉一下訟閣內部的運作流程。

懷妄沒有異議,二人轉身去向後麵的任務堂,進了門見裡麵已有兩道身影。正對大門的牆上劃分了四個區域——天地玄黃,區域內掛著不同的懸賞牌。

那兩人一名地級,一名玄級,正在挑選著懸賞牌,他們看著相熟,邊挑還在邊聊天。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兩人回頭就看兼竹和懷妄戴著麵具走進門。目光相交,兼竹同他二人點點頭,二人愣了一下,接著也回應地點了點。

懷妄沒有任何表示,他的人設也的確不是能跟人打招呼的性格。兼竹了解,對麵二人卻不知道,隻覺此人高冷至極,難以相處。但目光在觸及後者%e8%83%b8口的“天”字銅牌時,又透出些了然。

本著同事之間和睦相處的原則,兼竹對二人道,“ 我兄長不愛說話,但他內心深處釋放著熱情。”

懷妄,“……”

對麵二人將信將疑。

打過招呼,兼竹徑直朝著天字任務下的懸賞牌走去。天級的懸賞牌相較其他要少,難度更大,酬金更高。但隨便傳出一個,恐怕都是驚世駭俗。

他正看著,懷妄就站在了他的身後,“你準備接?”

兼竹說,“隨便看看,看到合眼緣的就接。畢竟我們窮得家徒四壁,快要揭不開鍋。”

懷妄看了他一眼,這種時候都不忘呼應先前的戲碼,從某種角度來說,兼竹也是挺縝密的。

兼竹順著懸賞牌往下看,忽然目光一頓。隻見一塊牌子上寫著:取謝清邈狗命一條。

“……”他懷疑這是薛見曉發布的。

懷妄的目光也在那牌子上定了定,隨即兩人心照不宣地移開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視線一轉,幾個熟悉的字眼驀地跳入兼竹眼中——鷺棲城。

他伸手要將那懸賞牌拿下來,旁邊那名地級殺手見狀出聲,“若拿下來,就視為接下任務。”

兼竹的手在半空中停下,接著凝神細細察看起那懸賞牌。懸賞牌上指定的暗殺對象沒有姓名,隻有一段描述:坐標鷺棲城,橘紅衣衫,薄紗覆目。

……這溢出牌麵的即視感,似乎在哪裡見過。

沉凝之間,一抹青白晃入他餘光裡。兼竹側頭瞥見懷妄腰間隱隱透出的那枚玉佩——來到訟閣恢複“蒼梧”這個身份後,玉佩又重出江湖被懷妄掛在了腰上。

他猛然間記憶回籠!

那次芙花節前,他同門中師兄幾人在鷺棲城裡攜遊,幾名師兄帶他去了一家神秘的小店。自己還在店中賒下一個人情薅了塊玉佩送給懷妄。

如果沒記錯,那店主的特征似乎就與牌麵上描述的一模一樣。

心思一轉,兼竹抬手扯下那懸賞牌,懷妄轉頭看來並未出聲阻止。旁邊兩人卻呆了呆,那地級殺手感歎,“兄弟,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兼竹握著那懸賞牌看向他,後者繼續道,“這任務自打幾個月前掛在天字榜上,無數人想要接下,卻無一人成功。甚至有天級殺手殞命於此,其餘回來的人,或多或少傷的傷、殘的殘,養了好幾個月還沒恢複巔峰狀態。”

他話落,卻見眼前這人迅速轉頭,同銀色麵具那人邀功,“看來錢很多,你看我多會選!”

銀色麵具的男子低頭,“嗯,不愧是你。”

旁觀的兩人,“……”

兼竹說完將懸賞牌收下,“走吧,我們去登記一下。”

“好。”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仿佛沒將先前的提醒放在心上,兩人悠悠轉身出了門,腳步都沒亂一下。

身後地級殺手和玄級殺手怔然良久:這姿態,不是莽夫,就是大佬。

·

在總務登記時,兼竹二人不出意料地又收獲了幾道驚詫的目光,幾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兼竹毫不懷疑,若不是他們還不相熟,對方肯定不吝惜一句“一路走好”。

他沒有過多解釋,隻做好登記收回懸賞牌就和懷妄出了門。

出門後,懷妄問他,“先去外麵吃個早餐?”

兼竹說,“今天就先不吃了。”

“為什麼?”

戴著麵具看不見對麵的神色,兼竹卻莫名從這句話中聽出了懷妄的一點小失落。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不吃早餐懷妄失落什麼——又不是早餐鋪的老板。

兼竹想了想,還是伸手在懷妄手腕上捏了捏,就像先前懷妄捏他一樣,“還有彆的事,我們明天再去吃。”

柔軟的指腹按在手腕內側,這是一個人的命門,更是用劍之人的要害之處。但在兼竹按上來時懷妄沒有一絲戒備,隻是耳尖染了點薄紅,輕輕應了一聲。

他應完又問,“你有什麼事?”

兼竹轉身朝天級院落走去,“我們去把羊抱上。”

懷妄現在對“羊”這個字特彆敏[gǎn],聞言立馬側目,“抱它做什麼?”

“既然要去趟鷺棲城,不如回宗門看看。”

“也對,檜庾……”

“我們的菜地肯定長好了。”

懷妄閉上嘴。

兼竹繼續,“一去肯定好幾天,不能把它一個未成年羊丟在這兒。”

懷妄抿著唇沒有接話,兼竹看他不反駁,全當默認,回到屋裡抱起黑羊這才同懷妄一躍飛身離開訟閣。

出了訟閣的地界,兼竹忽然在半空中刹住腳,隨後在懷妄疑惑的目光下心虛地咳了一聲,“該辦事了。”

懷妄,“?”

靈力注入腰間的銅符,兩人麵前立馬打開一道同往魔界的大門。

懷妄目光沉沉,“辦事?”

兼竹知道他不想見到烏瞳,趕緊解釋,“不是去見烏瞳,我去薅點土特產。”

懷妄皺緊的眉頭鬆了幾分,“好。”

二人進到魔界,兼竹就直奔無跡林。

懷妄本以為兼竹說的土特產是他心心念念的悉穀仁,卻沒想到兼竹一頭紮進那禦魂螢的大草坪上,四下搜尋了一圈。

接著一道靈力直插林中某處,硬生生將那夜間活動的紫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