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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輕輕戳了戳糖罐子的胖臉蛋,說道:“石榴樹在冬天的時候,葉子都掉光了,等到春天來臨,會重新發芽,開花,然後結出石榴果子,到了秋天呢,就長成了又大又紅的石榴。原本院子裡有兩顆石榴樹,一顆太老了,春天沒能再長出樹葉來,就枯萎死掉了。”

傅丹薇看著兄妹倆,永璉懵懵懂懂,糖罐子看向了一旁,小手伸向了炕桌上的乾果。

“春夏秋冬一個輪回,天亮天黑,人與石榴樹經曆的四季輪回一樣,從生出來,長大,變老,然後就死了。”

傅丹薇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她實在是不會解釋。哪怕她經過了生死,照常不懂生與死的終極奧秘。

永璉思索片刻,問道:“額涅,人像是石榴樹一樣,最後都會死,對嗎?”

傅丹薇想了下,點頭說是。

永璉明顯難過了起來,手緊緊揪著傅丹薇的衣袖,小臉緊繃著:“額涅,我知道了。人死了以後,就再也見不著麵了,那人去了哪裡?”

傅丹薇想理性些告訴永璉,人死了,就跟那顆枯萎掉的石榴樹一樣,被拿去當做柴火燒掉了。

可望著眼前永璉緊張忐忑的小臉,傅丹薇心軟得一塌糊塗,柔聲說道:“有些重新投胎去做了人,有些人升上了天空,變成了顆星星,繼續守護著自己所愛的人。人不會消失,跟四季一樣,會不斷輪回。”

永璉似乎小小鬆了口氣,依偎在傅丹薇懷裡,說道:“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傅丹薇心中酸酸的,同時暖意蔓延,貼了貼他的臉頰:“不管額涅去了何處,都會守護著你與妹妹。”

永璉嗯了聲,糖罐子則手上拽著一大把炒花生,小嘴動個不停,吃得正香甜。

傅丹薇看得發笑,把糖罐子的小手捉住,從裡麵奪過炒花生,說道:“不許亂咬,殼臟得很。”

糖罐子嘟著嘴,撲到傅丹薇懷裡,奶聲奶氣問道:“額涅,晚上我們吃什麼呀?”

傅丹薇想了下,過年時會吃盆菜圖個熱鬨吉利,今晚吃再好不過,於是笑眯眯說道:“晚上我們吃盆菜。”

糖罐子不知道什麼是盆菜,隻一聽到有吃的,立刻歡呼起來。

傅丹薇喚來奶嬤嬤看著兄妹倆玩,她親自再去了趟廚房,揀著廚房現有的食材,因地製宜吩咐廚子做了道改良版的盆菜。

選一隻肥美的老母雞,宰殺之後切塊,與鵝掌,雞爪,豬蹄一起焯水去腥。

焯好水之後,再用清水清洗幾遍,選出雞塊與豬蹄整齊碼在砂鍋底,上麵依次鋪上雞爪鵝掌,然後加清水沒過食材,放在爐子上開始燉煮。

等到燉得差不多酥軟之後,在鍋裡加上調味料。

調味料簡單,沒有耗油,現在的醬油沒有老抽與生抽之分,傅丹薇讓把醬油煮開,然後加入些許的糖就成了。

沒有鮑魚,瑤柱海參倒不缺,等到第一次加了調味料之後,把洗乾淨的瑤柱放進去煮。煮一陣之後,依次加入上泡發的菌菇,海參,蛋餃,鮮蝦。

煮的過程中,廚子要一直守著,不斷將湯汁舀起來,淋在最上麵。煮到後麵,鵝掌與豬蹄被煮軟煮化,湯汁變得濃稠。

一層層的食材依次碼上去,各種食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層層滲入,到了最後濃香撲鼻,簡直能鮮掉眉毛。

盆菜需要的時間久,傅丹薇從廚房裡回來之後,糖罐子就不斷朝門口跑,掀開門簾的縫隙往外瞧:“額涅,怎麼還沒有來呀?”

傅丹薇無奈搖頭,說道:“快過來,外麵冷。你吃了那麼多花生零嘴,這麼快又餓了?”

糖罐子咯咯笑,小眼神閃著狡黠的光:“我再吃顆糖就不餓了。”

傅丹薇瞪她,這時糖罐子聽到外麵的腳步聲,馬上奔過去撩開門簾往外一瞧,然後怏怏放下了:“原來不是啊,白高興一場。”

傅丹薇以為是弘曆回來了,正要說話,這時門簾掀開,許嬤嬤領著高氏走了進屋。

高氏臉色不大好,雙腿像是無法彎曲般,直愣愣福了福身,說道:“福晉,富察妹妹先前沒了。”

傅丹薇佯裝驚訝,趕緊招呼高氏坐下,讓許嬤嬤把兄妹倆帶了出去,親自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你臉色不大好,先吃杯茶暖暖。”

高氏道了謝,接過茶一口氣吃了下去,放下茶碗,終於緩過了口氣,看向傅丹薇說道:“不瞞福晉說,我冷得很,先前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這杯熱茶吃下去,上下嘴皮才利索了些。”

傅丹薇提壺又替高氏倒了碗茶,說道:“你先把風帽去掉,彆急,屋子裡暖和,等下出去仔細凍著了。”

高氏一拍頭,“瞧我這,唉,這一天天的。”她解下風帽放在一旁,端起茶碗又吃了一氣,捧著茶碗閉了閉眼,長長呼出口氣。

“我剛從那邊院子來,烏拉那拉姐姐還留在那裡,她也沒了主意,我便趕緊來尋了您。”

傅丹薇眉頭微皺,徑直問道:“爺呢?”

高氏臉上浮起恍惚地笑容:“爺坐在富察妹妹的身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我眼瞧著爺實在傷心太過,便沒有去打擾他。”

“爺與富察氏向來情投意合,肯定難過得很,這是人之常情。”傅丹薇隨口說道。

“可不是這麼個理。”高氏放下茶碗,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我隻一見到,就估摸著爺七魂失了三魂。富察妹妹病了這麼久,前兩天連藥都已吃不進去,我先前與烏拉那拉姐姐還說過,她若是能熬過這個冬天,以後就大好了,沒曾想,她終是沒能....,就是隻可惜爺啊,情根深種,他該當如何是好。”

傅丹薇被高氏一聲情根深種,逗得差點沒笑出聲。

高氏也挺有意思,明明滿腦門子的煩惱,還能說出這些,隻怕是實在厭煩極了。

“那邊院子的人先去找了爺,爺從養心殿趕了回來,就那樣坐住了。那邊的人沒了法子,總算記得來找我與烏拉那拉氏姐姐。等我們趕去一瞧,一院子的人,竟然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以前真不知道他們在如何當差,亂糟糟一團。衣服沒有換,飯沒有含。也是,如今過年過節,富察妹妹這麼年輕,哪有提早備著壽衣的。沒法子,我差人去內務府,費了好一番口舌,總算翻出了一身給老太妃們備著的壽衣。”

高氏揉著額頭,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內務府那邊照樣傻了眼,富察氏這一去,都沒有舊製可尋。照著宮裡的嬪妃章程辦吧,且不說爺隻是親王,富察妹妹沒有品級,隻能隨便一口薄棺抬了出去。可爺情根深種,情根深種呐!還有大阿哥在,悄無聲息收斂了,隻怕他們誰都不會答應。”

她轉過頭,煩躁無比地說道:“福晉,您一定要替我拿個主意,這究竟該如何辦,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看在高氏不斷的情根深種上,傅丹薇哪怕不打算沾手,還是提醒道:“爺在呢,讓爺拿主意。爺既然情根深種,就該讓富察氏快些入土為安。眼下馬上要過年了,斷不能久留。既然爺失了心魂,你去找李玉,把你的難處說給他聽,讓李玉出麵去找爺。”

高氏怔了下,鬆了口氣,說道:“看我,都急糊塗了。也是,爺在當然要由爺拿主意。富察妹妹生病之後,爺怕她冷著,特意讓李玉來傳話,說是不能缺了她的炭,上好的紅羅炭,隨意由著她用。屋子裡熱得很,再下去,就該有氣味了。”

“可是,李玉是爺的奴才,我向來叫不動…..”高氏邊說邊站起身,起到一半突然跌坐回去,手捂著肚子神色痛苦。

傅丹薇忙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高氏撐住炕桌,勉強說道:“多謝福晉關心,沒事,就是我的月事向來不準,前些天剛好來了,這一來就厲害了些,剛剛肚子抽[dòng]著痛了下。”

傅丹薇聽許嬤嬤說過一嘴,高氏的院子裡經常一股子藥味,說是調理身子,其實大多數都是生子的偏方。

高氏撐著身子要重新起身,傅丹薇暗自歎息了聲,忙扶了她一把。

眼瞧著高氏慘白的唇,傅丹薇心想既然已經得知,她總歸要露一麵。高氏眼下這幅模樣,她可不能倒下,後麵還有一大攤子事情要她去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傅丹薇思索了下,說道:“我與你一起去看看吧,外麵冷得很,等下你早些回去歇著。”

穿戴上風帽,傅丹薇與高氏一起去了富察氏的屋子。宮女嬤嬤太監們都站在門外,縮著脖子冷得簌簌發抖,見到她們前來,哆嗦著請了安。

傅丹薇眼神掃過去,擺了擺手:“在門口守著作甚,留著一人回話,其他人都回屋去。”

眾人神色一鬆,忙感激地謝了恩退下,富察氏的貼身嬤嬤留在了那裡,替傅丹薇打起了門簾。

富察氏住的屋子,裡炕外暖閣,中間用碧紗櫥隔開。

傅丹薇站在門口,果然一股悶悶的熱浪撲麵而來。李玉守在暖閣外間一側,富察氏直挺挺躺在裡間的炕上,弘曆背靠外麵坐著,垂著頭看不清神色。烏拉那拉氏肅立在旁,同樣低頭塌肩。

李玉上前請安,弘曆聽到聲音,身子似乎動了動。烏拉那拉氏抬眼看來,眼睛瞬間一亮,朝傅丹薇福了福身,長長舒了口氣。

傅丹薇轉回頭,冷聲吩咐道:“大阿哥呢,去把他帶來,他得給他額涅磕頭戴孝。”

嬤嬤呆住,趕緊應下轉身往外走去。傅丹薇看了李玉一眼,走上前幾步站住了。

弘曆轉身朝傅丹薇看來,裡屋本就暗沉,傅丹薇擋住了光,顯得屋子更黑了,弘曆完全隱在了暗中。

傅丹薇暗忖,高氏說他失了魂,還真是如此。高氏烏拉那拉氏沒辦法,估計李玉同樣不敢出頭。

事已至此,傅丹薇隻得福了福身,硬著頭皮說道:“爺,節哀順變。您得打起精神,大家都等著您拿出章程,該如何安葬收斂,讓她入土為安。”

弘曆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走到傅丹薇麵前停下了腳步。她這才看清,弘曆臉色慘白著,嘴唇乾燥起皮,眼睛乾乾的,裡麵布滿了紅血絲。

傅丹薇眨眼,隻怕情深似海都說輕了,他這是至死不渝了。

弘曆%e8%83%b8脯上下起伏著,一開口,聲音暗啞粗糲:“難道我不開口,富察氏就安葬不下去了?你們平時的機靈勁,都去哪兒了?”

傅丹薇掩去眼底的譏諷,平靜地說道:“爺說得是,是我們沒用。不如這樣,我讓人去禮部說說看,讓禮部拿個章程吧。”

弘曆神色變換不停,轉動著僵硬的脖子,沉聲吩咐李玉:“去內務府要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對比著側福晉的規矩收斂,靈柩暫且放在靜安莊。”

李玉一一應下,轉身走了出去。弘曆看了傅丹薇一眼,側身越過她,大步離開。

傅丹薇朝周圍打量了一下,對高氏與烏拉那拉氏頷首點頭:“你們多照看著些,既然李玉已經去忙了,以後有了章程,依著規矩辦事就好。”

兩人對望一眼,齊齊應是。傅丹薇轉身離開,高氏忙幾步跟了上前,擔憂地說道:“福晉,爺那邊.....”

傅丹薇溫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