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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璉終於能歇一歇,這天晚上回到了乾西二所。

三格格一見到永璉,高興得馬上蹬蹬瞪跑上前,圍著永璉哥哥長哥哥短叫個不停。

永璉不厭其煩一聲聲回答,牽著她的手,來到傅丹薇麵前請安,仰頭望著她叫了聲額涅。

傅丹薇拉過永璉,給他脫下厚風帽,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打量。

雖說養心殿每天都會差小太監來回幾句永璉的消息,傅丹薇還是要親自看過之後才能放心。看到永璉好似瘦了些的臉龐,忍不住心疼地摟住他:“這些時日可是太累了?”

永璉沉默了下,說道:“隻有一點點累。汗瑪法說,反正我是小孩子,困了就睡,餓了就去吃,不用管規矩禮數,他不會怪罪我的。汗瑪法每餐都跟我吃一樣的飯菜,我吃得很飽,再過些天,就能長高長胖了。”

傅丹薇怔楞住。

現在做菜大多都用葷油,前些日子她看到了進貢的茶油,馬上吩咐廚房,不再用芸苔油即菜籽油,全部換成了更加健康的茶油。

傅丹薇盼著雍正能活久一些,卻萬萬不敢乾涉雍正的用膳,把手伸到禦膳房去。

而且對於這次去圜丘祭天,她認為將永璉推出去為時過早。

哪怕沒見到弘曆,傅丹薇幾乎能猜到他那點小心思。當年康熙誇了弘曆聰慧,可沒有這般重視他,甚至連廢太子的兒子弘皙都比不過。

傅丹薇開始隻是懷著小小的僥幸,能借著永璉的口,委婉提醒雍正。

永璉畢竟小,傅丹薇告訴他的那些話,沒有完全的把握能讓雍正知曉。

沒曾想,雍正超出想象的敏銳,接受了傅丹薇的建議。

永璉跟在雍正身邊,既讓朝臣能看見,又允許他不守著繁瑣的規矩,就好比尋常家的祖父,把寵愛的孫子帶在身邊而已。

傅丹薇笑了起來,問道:“可還要吃清白豆腐?”

永璉跟著狡黠的笑,抱著傅丹薇的手臂撒嬌:“額涅,在汗瑪法那裡天天吃,今晚吃彆的好不好?”

“好呀,偶爾換一換口味。”傅丹薇思索了下,說道:“今晚吃蔥油魚片吧,再來道蝦滑蒸蛋。你吃得好吃的話,可以把方子拿去養心殿,跟著你汗瑪法一起吃。”

蝦滑都是取新鮮的蝦現做現吃,以前廚房常備著,陳大財早已學會。傅丹薇考慮到永璉吃了好些天的清白豆腐,晚上準備讓廚房做魚吃。

蔥油魚片健康不說,蔥油香氣濃鬱,更能刺激味蕾。

蔥油魚片做起來簡單,做得也快,傅丹薇去廚房跟廚子提了幾句,廚子做慣了菜,很快就領會了要領。

從水缸裡撈出一條大青魚,拿刀柄用力拍暈魚,開膛破肚刮去魚鱗,仔細清除魚刺,切成薄片,加蔥薑水,胡椒粉,酒,些許的澱粉抓勻上漿。

鍋裡加清水燒開,將魚片沿著鍋邊快速下鍋,輕輕攪動以防止黏連,煮到魚片發白時撈到盤子裡。

這道菜關鍵在於火候,魚片不能煮太老,更不能沒煮熟,廚子多年的膳房經驗,這點傅丹薇不用擔心。

選新鮮的小蔥切成蔥花鋪在魚片上,本來還要加薑蒜末,傅丹薇認為隻蔥的香氣就足夠了,薑蒜會搶去蔥的香氣。

最後,加些許的鹽,幾滴醬油,將熱茶油淋在魚片上即可。

飯菜一送來,三格格就聞香跑了過去,忙不迭往椅子上爬,探出小腦袋深深聞了一口,誇張地歎道:“哇,好香呀!”

傅丹薇看得直發笑,輕點三格格的小腦門兒,嗔怪地說道:“你下午剛吃過好幾塊栗子糕,這麼快就餓了?”

三格格皺著鼻子小嘴做鬼臉,永璉被她逗得跟著笑,看向傅丹薇說道:“額涅,這道菜好香,汗瑪法肯定也喜歡吃。”

傅丹薇給三格格與永璉夾了魚片,“既然你喜歡,等下額涅就把方子寫給你。”

魚片滑嫩,蔥油噴香,比平時吃的清蒸魚味道濃烈厚重幾分,兄妹倆都吃得讚不絕口,配著魚片,吃了滿滿一碗飯。

飯後玩耍了一陣,永璉把他帶回來的九九消寒圖拿了出來。

傅丹薇一看,這些天永璉也沒停下,原本勾勒簡單的小狗圖,已經變成了小狗的爪子舉起了骨頭。骨頭旁邊,還多了一個眉開眼笑的小人兒。

傅丹薇看得驚訝,問道:“這是你畫的?”

永璉老實地說道:“是汗瑪法幫我先描了底,我自己塗抹的。汗瑪法描之前,問我要如何畫,我先告訴了汗瑪法,然後汗瑪法才動筆。”

傅丹薇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誇讚道:“想法很不錯,這個小人兒是誰呢?”

“是我呀。”永璉看向一旁的三格格,說道:“妹妹,我還要在旁邊畫上你。”

三格格笑彎了眼,連聲說道好呀好呀,急著要把自己的圖給永璉看。

傅丹薇忍笑,打開三格格的九九消寒圖。三格格沒有多少耐心,圖上的梅花,也是傅丹薇先幫她描出來,教她自己拿著筆跟著描摹。

結果,梅花被三格格塗抹成了看不出原樣的墨團,永璉看得一臉懵懂。

傅丹薇指著勉強沒那麼黑的幾朵,告訴他那是梅花。

永璉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違心地誇了三格格一句,乾脆拿起筆,握住三格格的小胖手,一點點在紙上畫起來。

傅丹薇看著兄妹倆靠在一起的小腦袋,心中暖意蔓延。

這時腳步聲響起,弘曆一身寒氣走進屋,微微皺起眉,望著幾人問道:“在忙什麼呢,我進屋問了幾句,都沒有人答話。”

傅丹薇已經好些天沒見到弘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起身福了福身:“永璉三格格在畫九九消寒圖。”

兄妹倆請了安,弘曆擺擺手,湊上前去看了下,看到三格格的畫,嫌棄地瞥了一眼。永璉的畫他倒多看了兩眼,隨口誇了一句。

弘曆脫掉大氅,說道:“讓他們呆著玩吧,好些天沒見著,你過來陪我坐著吃吃茶。”

下午的時候許嬤嬤前來說,富察氏終於病倒了。請太醫去瞧過,太醫診斷富察氏是肝火旺盛,肝氣淤積,加上風寒侵體,這次著實病得不輕。

傅丹薇看著弘曆心不在焉的樣子,讓奶嬤嬤看著兄妹倆,隨著弘曆去了東暖閣。

坐下來後,弘曆端起茶碗,一聲不吭連著吃了小半碗茶。他不做聲,傅丹薇跟著沉默吃茶。

一碗茶吃完了,弘曆終於放下了茶碗,抬眼看向傅丹薇。

弘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過了一會,聲音平平說道:“我去看了富察氏,她哭著說,你要害她,要害她全家,求我替她做主。”

第二十九章

真是有意思!

傅丹薇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淡淡看著弘曆,並未做聲。

弘曆換了個姿勢坐著,手撐在炕桌上, 好讓自己更舒適些, 目光灼灼盯著傅丹薇問:“你為何不為自己辯解?”

“爺您看.....”傅丹薇放下手上的茶碗,笑了起來:“這事兒吧,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爺,您是要審案嗎?”

弘曆一愣。

傅丹薇雙手一攤,臉上的笑意不變:“如果要審案的話,我就得照著公堂上那樣,在人證物證麵前, 一一替自己辯個清楚明白。如果爺是隨口問問,我隻覺著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可笑,沒什麼好說的。”

這些天,弘曆仔細認真查了翁果圖的案子。

翁果圖父子幾人犯的事情證據確鑿,無可辯解。

包衣旗下大多都是奴籍, 與尋常的包衣不一樣, 向來老實巴交, 哪怕就是包衣被欺負了,從來都不敢吱聲。

何況, 誰不知道翁果圖的閨女是寶親王的格格, 還生了大阿哥。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鬨起來,若是背後沒人指點, 任誰都不會相信。

弘曆不笨, 還相當聰明與敏銳。背後的那人實在是太高明, 查到一半時, 線索突然沒了。

最後弘曆沒再查下去,他不是要替翁果圖一家伸冤平反,若要保下他們,不過是一句吩咐的事情。◇思◇兔◇網◇

弘曆惱火是,這件事根本是在打他的臉。

聯想起富察氏前後的哭訴,她沒那個腦子,驚恐做不了假,弘曆心底原先消失的懷疑,重新冒出了頭。

外麵的事情暫且不管,若說傅丹薇要在宮內對富察氏動手,對於這一點,弘曆倒不大相信。

畢竟傅丹薇什麼事情都不管,除了廚房,就是在屋裡呆著,隻操心一日三餐與兩兄妹。

隻是那種懷疑,一旦發了芽,就如春日雨後的藤蔓,寸寸滋生。

麵對著傅丹薇的淡定,弘曆感到挺棘手。

哪怕這件事真是她做的,若是秉公處理,她算是為民除害,伸張正義。

若從私來說,他真要為了富察氏,懲罰傅丹薇這個嫡妻嗎?

傅丹薇神色平靜,看著弘曆好奇問道:“爺,您與我提起這些,究竟是為了何事呢?”

弘曆神色訕訕,勉強笑了下,說道:“我先前去看過富察氏,隨口與你說說閒話罷了。”

傅丹薇臉色淡了下來,冷冷說道:“可我不認為這是閒話。”

弘曆煩躁不已,胡亂擺了下手,敷衍地說道:“你且聽聽就算了,富察氏病得厲害,她是病糊塗了。”

“爺這句話說得,如果病糊塗了,就該找太醫。如果腦子不清楚,就去找薩滿。”傅丹薇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嘴角邊,是譏諷的笑。

“這麼大的罪名往我頭上扣下來,爺居然輕描淡寫囫圇了過去。我知道爺心善,待後宅姐妹都一視同仁。這個弱了點,爺就得替她們撐起來,那個強了點,爺就要想辦法剪去她的枝丫。”

傅丹薇臉上的嘲諷更濃:“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公平秤,都無法與爺相比。”

弘曆隻感到狼狽至極,後悔自己起了試探的心思,“我就隨口一說,你看你,我們好久沒見著,跟你說說閒話.....”在傅丹薇平靜無波的目光注視下,弘曆話變得乾巴巴,口齒黏連,再也說不下去。

傅丹薇從弘曆一開口,便知道他起了疑心。

起初她並不擔心,弘曆若是要替富察氏出頭,就不會直接開口問她。

傅丹薇不動聲色觀察下來,估計弘曆自己都不知自己說這句話的意欲為何。

如她說的那般,弘曆天生多情,又最是無情。

他對富察氏不見得有多深情,他對自己倒是絕對深情,富察氏隻是他的女人之一,是他後宅圓滿的一部分。

妻妾相合,所有人都喜歡他,敬仰他。“十全”老人,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十全”年輕人,處處要求完美。

如果這件事一旦是真,那他的圓滿就被破壞掉了,他不願意去麵對,深以為然的事實,突然被揭露開,一切都是假象。

傅丹薇可以選擇委屈,如同富察氏那樣,一哭就能求得弘曆心軟。

但她不會哭,不想哭,哭多了眼淚無用。

她就要讓弘曆看到,他的所謂平衡,就是自欺欺人。麵對權勢富貴,天下江山社稷,妄想要太平和諧,究竟有多麼可笑。

弘曆後悔不迭,那點不可言說的小心思被傅丹薇戳破,更加無顏麵對她。

可他忙了許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