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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僅僅相識的關係而已。

聽她說完,他微啟唇似要說什麼,最後卻又抿了唇,隨後看她一會兒,突然問:“是因為這事,所以昨夜沒睡好麼?”

原本她營造的那種疏遠而客氣的氛圍讓他這句話弄得消失無蹤,好像兩人是很熟的關係。

她又開始緊張起來,半天才有些磕巴地回道:“是有些擔心……”

他溫聲道:“不用太擔心,太後大部分時候都是和氣的,她既要見你,多半也是欣賞你做的糕點,不會為難你。”

“謝侯爺寬慰,隻是為免有意外,還是想多作些準備。”她說。

嚴辭點點頭,竟沒繼續說這話題,而是喝了口茶,說道:“聽說你鋪子裡有一味碧羅綠茶酥,以碧羅春為料,有茶香味,是你做的嗎?有空我倒想嘗一嘗。”

聶蓉沒想到他將話題岔到了這麼遠,禮貌地笑道:“市井手藝人,做些東西謀生而已,不值一提。”

這碧羅綠茶酥,並不算鋪子裡最出名的點心,隻是因為想到還有他這樣不喜歡甜膩的人,所以才做的,倒有一部分文人士子喜歡,而這糕點最初的雛形,還是他說要給她過生日,她專門為他做的《陶安公食齋錄》上的食譜,隻是現在三年都過去了,他還是一口沒吃,明明不屑,卻要拿這話在她麵前寒暄,不知是為什麼。

今日天色不好,此時窗外已是烏雲滾滾,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下雨,下雨了不好乘馬車,會被困在店裡,但她今日是要求他指點的,可直到現在,他卻什麼都沒說。

嚴辭又說:“母親也常讓人去你鋪子裡買糕點。”

聶蓉有些敷衍地回:“謝老夫人不嫌棄。”

他又說:“聽說九娘糕點新盤下了旁邊兩間店麵,也在招糕點師傅和打雜,是準備擴建麼?”

“是有這打算。”聶蓉很想問他,關於自己要去見太後的事,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他卻又接著說:“商行與官府那邊的打點,有覺得麻煩的地方麼?嚴皓有時會去天香樓問賬,對其中事務也略有熟悉,若有需要,可以找他或天香樓幫忙。”

提起這個,聶蓉想起以往一些事,有意說道:“不用了,天香樓家大業大,不來找小店的麻煩就不錯了,我自然不敢上門去打擾。”

嚴辭馬上問:“怎麼了,他們找過你麻煩?”

其實找麻煩也算不上,但天香樓確實從中作梗過,比如找七娘茬,說七娘偷學了天香樓技藝,背主棄義,又說九娘糕點仿製天香樓糕點等等,直到她們的鋪子在京城站穩腳跟,天香樓無力阻攔,這才罷休,但也把她們當了競爭對手,那掌櫃的見了她也扭開臉去,一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的樣子。

但這些事,她覺得和嚴辭沒關係,也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心裡又還記掛進宮的事,便直言道:“沒有的事,再說生意上的事,與侯爺也沒什麼關係。我就是想問侯爺,進了宮,萬一談到相關事,我該如何應對?太後對這事又是什麼態度?”

話音落,一道驚雷響起,陰沉的天終於落起雨來,大雨傾盆,街上行人吆喝著往屋簷下躲、往家裡跑,全亂了套。

“下雨了。”嚴辭起身將窗子關上,將暴雨聲擋在外麵,雅間內隻剩一陣陣低沉的嘩嘩聲,倒顯得裡麵更加安靜起來。

這時他才說道:“你見了太後,隻用記得一件事就行,你是我休了的棄婦,被我強娶進門,又狠心拋棄,失了情郎,毀了終身,又不容於娘家,因此不得不出來拋頭露麵行商,辛苦度日。你心中恨我,卻無可奈何,我之於你,就是個不願提起、也不願看到的惡人,至於昌王之事,那是我在朝中的事,你不知道,也因為和我有關而心生厭惡,並不想了解太多。”

聶蓉聽完,大驚失色,怔怔看向他。

她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是,事情都是他一個人乾的,和她沒關係。

太後若真對兒子的死心存恨意,那也是恨他,而她雖曾是他妻子,可卻當他是仇人,全無一點恩情。

這樣太後恨他,她也恨他,太後見了她當然不會怪她,隻會心生憐惜。

可他會出手,不就是因為她嗎?

她這樣置身事外,反而利用這事得到太後憐惜和垂青,他不會心中不平,而生起怨恨?

“我……”

“侯爺……”

支吾好久,她終於說道:“那太後,可曾怨恨過侯爺?”

嚴辭輕笑道:“昌王之事是皇上親筆禦批,早已蓋棺定論,她有什麼理由怨恨我?再說,我嚴家是□□皇帝親封的侯爵,我又是朝中重臣,她就算恨我又能如何?”

聶蓉忍不住問:“真是這樣嗎?就算太後對你怨恨,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他看著她,定定道:“當然。”

見他這樣肯定,她這才點點頭,心裡的愧疚和擔憂平息下來。

此時他帶著關心,緩聲道:“記住我剛才的話,你便不會有什麼事。”

聶蓉低聲道:“謝侯爺。”

謝謝他提醒,謝謝他當初護她,現在也這樣護她,她以為他會後悔當初的事,可現在他這樣說,卻分明是毫不在意的。

到此時,他們今日的談話算是可以結束了,可外麵仍下著雨,若是此時離開,勢必要淋濕衣服,馬和車夫都得冒雨趕車,實在有些不好。

她正猶豫著,他便說道:“路上泥濘濕滑,乘車怕是不穩妥,不如就在店裡等一等,待雨停再走。”

聶蓉點點頭,緊張地端起茶盞來喝了口茶。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唇上胭脂在茶盞中染下的淺淺的紅印。

這個顏色的裙子,她以前在侯府穿得少,但某一次穿,卻讓他印象深刻。

行雲閣的書房,她送來的桂花羹,還有她在白日陽光下潔白如雪的肌膚,紅如粉櫻的臉頰,以及那張盈盈檀口微啟,發出的陣陣輕%e5%90%9f。

他盯著她衣襟上方光%e8%a3%b8的那一片脖頸處,腦子裡全是往日按著她為所欲為的場景,明明靜靜坐著輕撫著茶盞,身體卻繃成了一塊硬石,隻有坐著,將半個身子藏在桌子下,才能依舊維持著悠然正經的樣子。

聶蓉沒敢看他,垂著頭看盞中的茶葉浮沉。

她能感覺到他逼迫的目光,甚至覺得他眼中染上了一層紅光,帶了幾分炙熱,有點像以往某些時候,他在她上方……

她又喝了一口茶,用來壓下心裡的胡思亂想。

想找些什麼話來說,打破此時的沉默壓抑和緊張,卻又怎麼也想不出來,急得她都覺得有些躁熱,想開窗通風。

但她知道他眼睛毒辣,怕自己做什麼都能讓他看出來心中所想,所以也沒提開窗的事,隻是一口一口喝茶,然後拿了糕點來吃。

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變了個坐姿,看著她問:“為什麼會去開鋪子?你家裡不好待麼?”

聶蓉不想和他聊太多,覺得這樣不好,但剛才長久的沉默與壓迫要將她逼瘋了,此時聽他提起話頭來,不覺一陣放鬆,很快回道:“就是想有個營生,不用求人。”

“可這樣,會讓官宦之家有芥蒂,影響你再嫁。”他說。

聶蓉平靜道:“嫁人沒什麼好,我既出來開了鋪子,便沒準備再嫁。”

他很快問:“沈知儀,你也沒準備再嫁嗎?”

第75章

她整個人一頓, 將手上的糕點放在了麵前盤中。

沒想到今日會提起這些事來,竟還提到了沈知儀。

本想說沒準備嫁沈知儀,可想到他那天帶到國公府那個年輕貌美的苗家姑娘, 心裡一陣氣悶,覺得自己這樣回答會顯得獨孤可憐,好像等著他回頭似的, 便說道:“我是再嫁身,他家裡肯定不會同意, 何必讓他為我違逆父母。”

這意思,便是她想,可因為是再嫁,已經配不上沈知儀。

嚴辭臉上黯淡下去,泛起幾分落寞, 沒說話,將目光轉向了窗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此靜默一會兒, 他突然起身將窗子撐開一半。

外麵暴雨小了一些,涼風裹挾著水霧飄進來, 將裡間的沉悶與壓抑還有那幾分曖昧吹得一乾二淨。

開了窗,他複又坐下,聶蓉試探性抬起頭,卻正好撞見他盯向自己的目光, 便又立刻垂下頭去, 手不自覺就捧住了茶杯,想沒事找事去喝一口,卻怕喝太多了不好, 便又鬆開了茶杯。

“其實, 那就是你真實的想法是不是?我剛才說的。”他問。

聶蓉回想起來, 在談起沈知儀之前,他們在說太後。他說讓她在太後麵前表現出被他毀了終身,恨他的樣子。

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嗎?

她當然是不恨他的,或許有些怨,但不是恨,怨他好的時候能對她那麼好,無情的時候又能那麼無情;怨他和她夫妻情深,山盟海誓,卻隻是作戲;怨他誘得她沉淪,自己卻是片葉不沾身。

她苦笑道:“我是什麼想法,侯爺又不在意,事情早已過去,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處。”

嚴辭幾乎就想說,他當然在意!

他太想知道在她心裡如何看他,是和當初說書人口中一樣,隻當他是個惡霸,還是對他也有動幾分真心。可事情的確早已過去了,她現在愁苦的,大約是有多重阻撓在前,不能和沈知儀相守。

他再問這種問題,確實顯得多餘。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倒是窗外的雨漸漸小了起來,已經是將停的樣子。

等雨停,他便再沒理由讓她留在這裡了。

一刻之後,雨停了,也還有幾絲小雨紛紛落著,但並不礙事了,街上又有人開始走動起來,也有馬車咕嚕嚕駛過,是他們該走的時候了。

他沒先開口,她看著窗外,將目光投向他,開口道:“多謝侯爺願意過來,更多謝侯爺的指點,我……”

她看著他,聲音小了一些,也不由自主柔了一些:“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他似乎是客氣一聲,語氣卻又十分輕柔,隨後又說道:“太後表麵和藹,其實是個女中丈夫,她娘家就是蜀中巨賈,所以,比起柔弱可憐的官家小姐,她會更喜歡以棄婦之身創下京中名點的你。”

聶蓉認真記下這話,然後輕輕“嗯”了一聲,再看一眼他,到要出門才想起來朝他福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雅間門關上,他伸手將她麵前還剩小半盞茶的茶盞拿了過來,握在手上,看著那上麵的紅唇印記,將青色纏枝蓮瓷麵細細摩挲。

許久之後他開口喊人來,待小二過來,說道:“結賬。”

店小二說道:“客倌,剛才那位夫人一早就結了。”

嚴辭微微一愣,隨後看著那染了唇印的茶盞苦笑。

已經結賬了啊……的確,她如今不是他妻子了,而是京中最賦盛名糕點鋪的東家,哪裡需要他來付錢。

……

進宮那一日,聶蓉選了一套薑黃色裙子。原本她是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