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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說麼?可是明天似乎有早朝,他寅時就要起來……

不忍叫他,也不敢叫他,可她卻不可能睡得著,夜裡安靜,茫茫夜色籠罩著房間,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思緒卻比白日更洶湧彭拜,絕望更多幾分,恐懼也更多幾分。

兩個時辰的時間,明明很短,她卻像過了一夜那麼長,寅時四刻,小陶過來叫嚴辭起床。

聶蓉心下明白,今日果然是要上早朝的。

小陶知道他昨夜睡得晚,這個時間其實是特地晚了一刻的,也就是說嚴辭起身去宮中一下也不能耽誤了。

嚴辭帶著倦色起身,看看天色,隨口問:“什麼時辰了?”

“寅時四刻。”聶蓉回他。

嚴辭微怔,迅速就套上官服革帶,“忘了讓他早兩刻叫我。”說著就匆匆去洗漱。

聶蓉小心地問:“今日許多事嗎?”

“朝前要見幾個人。”三言兩語間,嚴辭已經迅速整好衣冠要出門去。

聶蓉送他到門口,忍不住探問道:“怎麼朝前還要見人?很重要?”

“關心起朝中之事了?”嚴辭輕笑,隨後回答:“今日謝比堯要找人參我。”說著話,臉上不由肅穆了幾分。

聶蓉心頭一緊,知道這果真是要命的大事,頓時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嚴辭看她神色笑了笑:“嚇到了?沒事,還能應付,隻是下午會晚些回來。”說著就匆匆出了屋。

聶蓉攥著手,幾番欲言又止,卻隻能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心中知道隻等他出了這院子,所有一切就隻能她自己去應對了,可她又能怎麼應對?

這時,行到院中的嚴辭突然停步,轉身往回走幾步,看著她問:“你眼睛有些紅腫,晚上哭過?”

“我……”她忐忑道:“我有事與侯爺說,不知侯爺還有沒有時間……”

“你說。”嚴辭果斷道。

如此得來不易的機會,她再不猶豫,拉了他進屋後關上門,這才說道:“侯爺,那個昌王殿下拿走了我的發簪,要我今日去見他。”

話說出口,淚水已隨話語奔湧而出,這一夜又是難過又是害怕,卻不敢發出聲音來吵醒他,隻是默默流淚,忍到現在,心中委屈害怕再也忍不住,肆意就哭了起來。

“昌王?”嚴辭神色一凜,立刻問:“你什麼時候見到了昌王?”

聶蓉連忙將昨天的事說給他聽,又解釋道:“我真的是去那裡見長博,昨日墨陽書院學子都在攬月樓……我沒見到昌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躲在梅園後……那隻發簪是及笄時一起製的,上麵刻了我的名字……”

嚴辭急問:“他除了拿你的發簪,還做了彆的嗎?”

聶蓉立刻搖頭:“沒有,當時有青梅和橘兒在,附近還有人聲,他沒做其他事。”

嚴辭微微鬆了口氣,又問她:“這事你昨日怎麼沒和我說?”

聶蓉看著他臉上厲色,不禁垂下頭去,顫聲道:“昨日侯爺勞累,我怕煩擾侯爺,惹侯爺生氣,也……也怕侯爺怪我私自拿錢補貼娘家……”

“三十兩?”他問。

聶蓉小聲道:“還有府中分發的桃和酥糖,鞋是我自己縫的……”

嚴辭深吸了口氣,咬著牙道:“我還以為你從府裡偷了萬兩黃金出去,這才怕自暴罪行,不敢聲張呢!”

聶蓉垂下頭哭著解釋:“他是王爺,身份尊貴,我知道就算是侯爺也不能輕易得罪,若是不慎,還會招來彌天大禍……”

“能不能得罪那是我的事,你想這些做什麼?”嚴辭打斷她,斥聲問:“今日若不是我主動問你,你還不會說是不是?還是準備等到未時了去找他要發簪?”

聶蓉臉上一白,連忙搖頭:“不,我沒準備去,昌王在慈安寺中那樣言辭輕侮,我自然知道他這番用意是為什麼。”

嚴辭微驚,問她:“慈安寺怎麼了?”

聶蓉回道:“我與青梅經過寮房院牆時,聽見他在裡麵與隨從說話,說……”

想到當日聽到的話,她有些說不出來,嚴辭追問:“說什麼?”

她咬咬唇,麵露屈辱道:“評論我麵貌體態,說想……那樣,他隨從還說若不是侯爺如今風頭正盛,將我帶回去留宿一夜也不在話下……”

“所以你回齋飯廳時才紅了眼睛?”嚴辭還記得慈安寺那天的事,立刻就問。

聶蓉點點頭。

嚴辭看著她不言語,聶蓉偷偷抬眸看見他冷厲肅然的臉色,不由落淚,害怕道:“是我不好,給侯爺惹了麻煩,若我沒有去彆院,若沒有去攬月樓……”

“行了!”嚴辭輕斥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照這樣說,錯該在我,我若不娶你,便沒事了。”

聶蓉頓時淚如雨下,白著一張臉連哭都不敢出聲。

嚴辭立刻上前攬住她的肩,拿袖子替她擦淚,安慰道:“哭什麼,不是在說你,我隻氣你竟瞞了我這麼久不說,從慈安寺到回來,從昨夜到今早,對上那樣身份的人,力量懸殊之下,你不可能有任何應對辦法,自然要一早告訴我。”

“可我知道侯爺也難有辦法,他可是皇上的親弟弟……”

“那是我的事,無須你擔心。”嚴辭說。

想到嚴辭之前在老夫人麵前說想他死的人多得是,他也要小心謹慎,聶蓉就又哭起來,心想若是老夫人知道現在她竟惹到了昌王,隻怕巴不得將她送到昌王麵前了事。

見她又哭得厲害,嚴辭輕輕歎息,柔聲向她保證:“還哭什麼,我又沒死,你放心,隻要有我在,彆說是昌王,就算是皇上也動不了你。”

聶蓉訝然,怔怔看向他:“若是昌王不罷休,侯爺要與他為敵麼?”

嚴辭麵色一寒,冷聲道:“他敢如此欺負我夫人,哪輪得到他不罷休,在他敢惦記你、還付諸行動時,我們就隻剩了你死我活。”

聶蓉嚇得微微一顫,嚴辭扶住她,又捏了袖子替她擦淚道:“彆怕,不是你死我活,是他死我活,我自有應對。”

聶蓉看著他濕了半截的袖子,想起他剛才說的,謝丞相竟要找人在朝上參他,連忙道:“這袖子濕了,侯爺趕緊去換身衣服,也許還趕得及早朝。”

嚴辭想了起來,起身到房中書案上取來紙筆,寫了張請假折子,轉身朝外叫小陶,待小陶到門外,便將請假折子遞給他:“交去宮中,若有禦史台官員問你今日參奏之事,就讓他們自行應對。”

小陶得令離開了,聶蓉擔心地看著他:“你不是說今日那個謝丞相要參你嗎?若是不去會不會讓皇上聽信了他的參奏?”

“無妨,昌王這邊的事要緊,既要與他為敵,便要先下手為強。”嚴辭解釋。

聶蓉滿心愧疚,低聲道:“若不是因為我,侯爺便不用走這一步……”

嚴辭將她攬在懷裡,溫聲寬慰:“想這些做什麼?若我連妻兒都護不住,要這高官重權有何用?這本就是我的責任,難不成邊關進犯,皇上要怪百姓將田地種得太好,所以才引人來搶?”

聶蓉被他逗笑了,卻又很快正色起來。

第36章

嚴辭知道她擔心忐忑, 又細說道:“昌王的確尊貴,但我也不是拿他沒辦法。先前我就知道他是個眠花宿柳的貪色之人,卻隻以為他常去秦樓楚館, 沒想到竟會逼迫良家女子,他既然能猖狂到對你下手,又怎麼可能是第一次?他這樣膽大, 必定已經得手過很多次了,其中說不定就有命婦貴女。”

聶蓉嚇了一跳, 再一想,確實是這樣。⑤思⑤兔⑤網⑤

之前昌王在慈安寺還會說忌憚嚴辭,那時候應該沒想怎麼樣,後來在攬月樓大概是意外,見她在僻靜地方和弟弟見麵, 便覺得來了機會,所以就上前威脅, 奪了她發簪。

當時兩人相對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他能嫻熟地威脅她、奪她發簪、報出見麵地點, 顯然不是第一次,說不好,以前也用這樣的辦法脅迫過其他人。

她又有疑慮道:“但就算有人被他脅迫過,肯定是不敢說出口的, 也不能將他論罪, 而且他手上有我的發簪,我怕他……”

昌王要是知道嚴辭要對付他,索性先對外宣稱撞見她與人有奸情, 又要勾引他之類的謠言, 那她也隻有以死證清白了。

嚴辭溫聲道:“彆亂想, 既然我說要先下手為強,便不會讓他有這樣的機會。你昨晚一夜未睡是不是?現在先上床去睡,昌王的事就由我來應對,你不用再多慮。”

“我還沒去向老夫人請安。”她說。

嚴辭一笑:“你這樣怎麼去見她,她要問你為什麼眼睛紅腫,你要說我晚上打了你?”

聶蓉低頭笑,他將她扶到床邊,“就說病了,今日不去了,反正你也三天兩頭生病是不是?”

聶蓉知道他說的是在曉風樓說頭疼,在端午前說身體不舒服的事,沒想到他這時候還記得,頓時無話可說。

待她躺下後,他問:“這事還有旁人知道嗎?”

聶蓉搖頭:“沒有。”

嚴辭便囑咐道:“這事隻有你房中幾個人知道,再不要說給任何人聽,無論你娘家人還是我母親,就當你不認識昌王這人,那隻簪子也隻是放在首飾盒裡而已。”

聶蓉點點頭。

她現在能猜到,嚴辭大概是想對所有人瞞著這事,哪怕要和昌王這樣的人為敵,也不會向親生母親透露半句。

這也是她擔心的,她想著如果老夫人或是其他人知道這事,不說怪她招惹了昌王,就是隨口在後麵議論幾句她與昌王是怎麼回事,也會讓她百口莫辯,可現在嚴辭卻還反倒提醒她彆告訴老夫人。

也就是說,如果事情順利,這事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嚴辭替她蓋上被子就換了身常服出門去了,她躺在床上,確實困頓,卻睡不著。

突然就不怕了,因為嚴辭說隻要他還活著,哪怕是皇上也動不了她。

她想,如果嚴辭真的鬥贏了昌王,她從此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以他為天。

如果他因為這事而遭禍,要下獄她陪他一起,要死她也和他一起死。

嚴辭這一天都沒回來,到入夜,小陶過來,告訴她侯爺今晚不回了,讓她早點歇息。

聶蓉白天睡過,此時雖已夜深,卻還清醒,而且她不知道嚴辭去了哪裡、在做什麼、是不是危險,又哪裡能睡得著。

呆坐了一會兒,她讓青梅替她加了隻燈盞,索性坐到書案旁,拿一本書來翻看。

青梅見她翻得興趣索然的樣子,問她:“姑娘之前不是說想抽空學寫詩麼,還帶了《李義山詩集》過來的,不如看看那個?”

聶蓉看一眼桌角放著的幾本詩冊,想到了沈知儀曾經給她念過的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當時覺得再好聽的情話,也不如這兩句詩動人。那時沈知儀久負才名,她不想讓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