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沾了褚辭的光。”
他話音剛落,便被一旁的忍冬用手肘撞了下手背。
氣氛忽然凝滯了一下。
柴悅寧看見盧啟悄悄往屋裡看了兩眼,似是在尋找什麼。
片刻沉默後,柴悅寧抬眉笑了笑:“她不住這裡。”
大家沉默著沒敢說話。
有些事,就算不知道真相,也是能猜到些許輪廓的。
“還有機會見麵的。”柴悅寧說,“我就在這等著,等易博士那邊的通知。”
她語氣十分平淡,顯然早已習慣了等待。
大家從地下城尋來後的日子,倒是變得熱鬨了不少。
私下裡閒聊的時候,忍冬和柴悅寧說,地下城基地在得知六區通風係統一事的實情後,非但發放了五位數的獎金,還授予了九區那個叫景沐的女孩全家人一起入住主城的權限,並在基地日報和城區廣播中播報了這一事跡。
基地認為,如果當時六區的通風係統沒被人為切斷,等主城反應過來時,獸群可能早已順著通風管道爬進主城。
主城一旦淪陷,基地就不可能撐到浮空城救援趕來的那一刻了。
忍冬說:“那小姑娘沒有要獎金,她說她的命都是隊長你給的,她能因為那件事帶著家裡人一起住進主城已經十分開心了,多的獎賞她不能要。”
一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說出這樣的話,倒讓柴悅寧感覺有些愧疚了。
當初明知外城會被放棄,她卻沒有選擇將那丫頭一起帶走,那丫頭卻一直把她記在心上……
“你隨手救過的人太多了,自然不會每個都放在心上,可是隊長……有些人啊,一輩子就隻遇見過一個救命恩人,不記她記誰呢?”忍冬說著,笑了笑,“不然你以為我和杜夏為什麼死心塌地跟你這麼多年?”
柴悅寧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隻靠在沙發上,閉目聽起了基地廣播。
“隊長。”
“嗯?”
“褚辭她……是去了研究所嗎?”
“嗯。”
“你要一直等下去?”
“嗯。”
“會等很久嗎?”
“我不知道。”
柴悅寧低聲應著,再次睜開的雙眼,空洞得像是丟了魂。
“我想她。”她輕聲說著。
夕陽的餘暉,灑在陳設簡潔的客廳裡,攜著一絲初夏的溫熱,卻暖不了一個人。
她好想她,每一個日夜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她回來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等多少個日夜,她才能重新站到她的麵前
她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心中想念之人每天都在經曆著什麼。
她心底的某個地方,像是懸了一根刺,隻要輕輕撥弄一下,它便跟著痛一下。
她好後悔,晚一步認清自己的心,沒趕上最後一次告彆的日子。
可不管怎麼後悔,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等待還能做點什麼。
關於褚辭的一切,她總是什麼都不知道。
在那些所有的不知道裡,她最恨的,就是她不知道那夜淩晨的風,竟真能將一個人吹離她的世界。
忍冬萬般不忍地望著柴悅寧,一絲愧疚湧上心頭。
她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安慰的言語在這一刻如此蒼白。
她想她所能做到的,似乎也就隻有無聲的陪伴。
***
六月末,夏至。
研究所的研究似乎並不順利,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任何進展了。
客廳的收音機裡,播放著十分舒緩的古典音樂。
柴悅寧搓洗著老人剛換下的睡衣。
接連幾聲重咳,讓她連忙洗了洗手,快步跑到臥室門邊看了一眼。
白發蒼蒼的老人躺坐在床上,爬滿皺紋的雙眼,一如往日那般靜靜望著窗外。
柴悅寧輕手輕腳走進屋中,拿起收音機邊的保溫杯晃了晃,杯子已經空了。
她去到廚房,接滿一杯溫水,放回床頭櫃上。
這段日子,柴悅寧早習慣了沒有半點交流的照看方式,此刻放下杯子剛要出去,床上的老人卻是忽然叫住了她。
“聽。”
“什麼?”柴悅寧有些詫異地回過身去。
老人伸手關掉了床頭櫃上的收音機:“聽……”
她像是聽見了什麼。
柴悅寧靜下心來,認真仔細地聽了聽,卻除了樓下幾個小孩的玩鬨聲外,什麼也沒能聽見。
“奶奶,您聽見了什麼?”她十分耐心地輕聲問著。
“呼……呼……”
“風?”
“來了……”老人緩緩回頭,空洞的雙眼望向柴悅寧,蒼老的聲音裡,滿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向往,“我等到了……祂的召喚……”
話音落下,麵容枯朽的老人,嘴角勾起一抹怪異的弧度。
柴悅寧不由得屏住呼吸,屋內一時靜默無聲。
短暫靜默後,隨著老人的一聲癡笑,刺耳的警報,拉響於陽光刺目的蔚藍天空。
她聞到一陣幽香。
她看見幾近枯朽的血肉化作黑色藤枝。
向著床下,向著窗外,向著每一個可以攀爬的地方,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詭異地蔓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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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祂,泛指神明的第三人稱代詞。(小聲科普)
第46章
不過片刻恍神,老人的四肢都已淪為黑色藤枝,如長蛇一般蜿蜒著四散開來。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子彈穿透了那尚未完全異變的眉心與%e8%83%b8膛。
鮮血流出的瞬間,黑色藤芽撐破傷口,於蒼老的軀殼之上綻放出多肉狀的血色花朵。
它們有如附骨之疽,近似貪婪地,將老人半具殘軀吞噬殆儘。
不過短短十數秒,那個一分鐘前還躺在床上的老者,此刻竟已血肉無存。
那團血肉異變而成的藤蔓,此刻正以一種駭人的速度瘋狂生長,眼看就要爬滿這間不大的臥室,柴悅寧轉身衝出房門,電梯都不敢等待,一路向著樓下全速奔去。
“發生什麼了?警報怎麼響了?”
“剛才是哪裡傳來的槍聲?”
“這是哪種警報啊?”
“聽起來……像是實驗事故警報啊……”
樓下聚集著慌亂的人群,他們眼裡滿是茫然,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看上麵……那是什麼啊!”說出這句話的人,聲音極其顫唞。
有人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眼底的茫然在那一刻儘數化作了驚恐。
“黑藤!是黑藤!”
震耳的驚呼,喚醒了茫然的人們。
剛跑下樓底的柴悅寧,於這陣陣驚呼中抬頭回望,隻見無數藤枝早已順著那十三樓那一扇臥室的小窗,向外延伸著覆蓋了足足三層樓房。
那可怕的生長速度震驚著每一個親眼所見之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黑藤怎麼會長那麼快!”
“像……像活過來了一樣!”
“主、主城E3區……呼,呼叫主城城防所……”住宅區的安保人員嚇得不輕,握著通訊器的手止不住地發抖,“黑藤,有黑藤,特彆快它,不知道哪裡來的……”
“這裡是主城城防所,請你冷靜一點說明情況。”
“就,就是我們這裡,出現了長得特,特彆快的黑藤……”
保安慌亂地說著,忽然有人來到他的身旁,帶著一陣沉重的呼氣聲,一把抓走了他手裡的通訊器。
“你不能這樣……”
他下意識伸手去搶,卻見那人按下了發送通訊的按鈕。
“緊急通訊!”柴悅寧的話語冷靜而又清晰,“主城E3區,D棟四單元,13-06的獨居住戶身體發生異變,異變形態為黑藤,普通槍/支拿它沒有辦法,藤枝正在瘋狂蔓延擴張,請儘快派出支援。”
短暫等待後,通訊器那頭傳來了應答:“主城城防所收到,我們將立即派出支援,請立即封閉小區,並將大家聚攏在安全地帶!”
“你都聽到了,照做吧。”柴悅寧說著,把通訊器還給了那位保安。
不一會兒,小區內的大喇叭響了起來,人們紛紛遠離了那棟仿佛遭受黑藤寄生的大樓,聚集在一片空曠之地。
忽然響起的基地警報,在三分鐘後停了下來。
小區內人心惶惶,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廣播中響起了一個溫柔而又堅毅的女聲。
“各位基地住民,下午好。”
“就在剛才,基地響起了全城警報,該警報信號為‘嚴重實驗事故警報’,信號發出地為基地研究所。”
“警報響起後,軍方第一時間與基地研究所取得聯係,現已確認研究所內部並未發生任何實驗險情,此次警報是由研究所實驗人員誤觸所致,基地一切安好,大家不必為此擔憂,更無需感到恐慌。”
“請大家堅信,浮空城基地,永遠是人類堅不可摧的堡壘。”
基地廣播聲落,眼前那黑色的藤蔓卻並未停止瘋長,沒多久便爬滿了半棟高樓。
柴悅寧怔怔望著那午後烈陽下奮力生長的黑藤,心底的恐懼,一寸一寸,儘數化作了無邊的茫然。
那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在褪去人類皮囊之前,似乎一直都在等待什麼東西的召喚。
她變異了,卻不像地麵異獸那般瘋狂攻擊人類。
她似乎隻是遵循著植物的本能,攀附著一切能夠攀附的東西,似要衝破束縛般,拚了命地不斷向外瘋長。
仿佛是在追尋自由……
稀薄的霧氣,泛起在金色的陽光之下,似要散去,卻又久久彌留。
人們似乎發現了那瘋長的藤蔓並沒有什麼攻擊力,除去可怕的生長速度外,它便尋常得和地麵那些黑藤並無區彆。
他們站在遠方對其指指點點,最初的那些恐懼在議論紛紛之中消散無蹤。
城防所的人來得很快,他們帶著專門用來清理黑藤的高溫切割刃,列隊跑進了那棟已被黑藤徹底覆蓋的高樓。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被叫著排隊站好,一個接一個地做起了感染檢測。
柴悅寧心不在焉地排在隊列之中,漫長的等待,讓她止不住地感到有些煩躁。
忽然,她看見那位老人的家屬,領著一位軍官來到了她的麵前。
“是她,我祖奶奶最近一直都是她在照看,平日裡沒有半點感染跡象,怎麼就能變異了呢?”
說話的男人三十出頭,提到家裡老人變異一事,眼裡沒有半點悲痛,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想要與此事撇清關係的迫切感。
他的嗓門很大,一旁排隊的人都投來了詫異的目光,紛紛與柴悅寧拉開了距離,生怕自己會被感染似的。
那位軍官深深地看了柴悅寧一眼:“城防所收到的那條求救通訊是你發的嗎?”
柴悅寧:“是我發的。”
“你親眼看見了那位老人的變異?”那位軍官問道,“除你以外,還有其他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