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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雀雨 明開夜合 4561 字 5個月前

七樓,門口便立著巨大的人形廣告牌,正是他們今晚要看的電影,一部名叫《雁門關》的武俠片。

夏鬱青指一指從中間往左數第三個,那穿著一襲紅衣的女角色,說:“是我室友推薦的。她說這個演員是南城人。我們來支持一下你的老鄉!”

陸西陵瞥了一眼,覺得這女演員的名字有兩分眼熟,想了想,“她似乎是我高中校友。”

“真的嗎!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

陸西陵告訴她,那時候這位女演員藝考第一名,上了北城電影學院,學校張貼過榮譽榜,所以他有點兒印象。

這樣一說,夏鬱青好似更對其產生了天然的親切感,將他手臂一拉,催促他快點進去。

電影票也是夏鬱青買的,她很堅持,說難得可以請他一次。

她去取票的時候,陸西陵去櫃台那兒買了大桶爆米花和可樂——小孩兒都喜歡這個。

約莫等了十分鐘,檢票入場。

周五八九點鐘的黃金時段,幾乎滿座,但夏鬱青早早訂票,搶得兩個最佳觀影位置。

坐下之後,她卸下小包,放在腿上,又從包裡拿出手機,特彆遵守規則地,提前就將手機設置為了靜音。

不知為什麼,陸西陵十分喜愛她身上守序的這一麵。

她好像做任何事情都在儘力朝著世俗所要求的道德的緯度靠近,卻不顯得虛偽或死板,更不會拿她自省的這套標準去要求彆人。

陸西陵將爆米花桶遞給她,她拈一個送進嘴裡,而後說道,“其實,我來南城之後才第一次進電影院看電影,以前隻看過高中學校組織的露天電影。”

陸西陵朝著她的位置稍稍傾身,“第一次跟誰看的?”

“室友。怎麼買票和二維碼取票,都是她們教我的。”

這時候有一對情侶走了過來,要進他們裡麵的空位,陸西陵往旁側了側,夏鬱青抱著爆米花桶,踮腳往回縮。

沒聊多久,影廳燈光熄滅,電影開場。

開頭便是大漠孤煙的壯觀景象,一群人相聚於塞外客棧,爆發矛盾,一場酣暢淋漓的打戲。

陸西陵沒怎麼看銀幕,手臂撐著扶手,基本隻在看夏鬱青,和她看書一樣,她看電影也同樣入戲,跟著劇中角色不停轉換心情,看到緊張處,更是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手臂。

等到節奏鬆緩處,她才舒一口氣,記起爆米花的存在,抓幾粒送進嘴裡。

她一手拿起可樂,一手將爆米花桶往他麵前遞了遞,示意他也吃。

陸西陵搖搖頭。

夏鬱放下可樂杯,仍將爆米花桶放在腿上,伸手拈了一顆。

手腕被一把攥住。

黑暗裡,陸西陵低下頭,一口咬住了她手指間的那顆爆米花。

好似無數紛亂電流,帶著一種燙而微刺的感覺,湧上麵頰。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像上次,他也是這樣吃掉她手指間的巧克力。

下意識想抽回手,陸西陵卻用力攥得更緊。他溫熱手指順腕骨往下,扣住了她的手指,不許叫她掙開的架勢。

她心跳驟然失衡,像裝著玻璃彈珠的鐵盒被人打翻。

不敢轉頭,隻敢偷偷朝旁邊瞥去一眼。

陸西陵並不在看她,放鬆斜靠的姿勢,正看著銀幕。

自此,她再也無法平靜。

出發前,她偷偷找程秋荻討教,第一次跟男朋友出來看電影,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程秋荻說,電影院是初次接%e5%90%bb的高發場景,最好做好心理準備,程秋荻還貼心塞給她一條草莓味的漱口水,叫她去電影院之前可以用掉。

而她此刻才想起來漱口水的存在。

好在,好在陸西陵似乎隻打算這樣握著她的手。

電影播放過半,劇情重新拉回夏鬱青的注意力,因為那陸西陵的高中校友飾演的紅衣女子死了,屍體被人綁在胡楊樹下,許久才被一個少年發現。

陸西陵隱約聽見一聲哽咽。

急忙轉頭一看,夏鬱青正拿空著的那隻手擦眼睛,似是傷心得不得了。

他哭笑不得地鬆了手,掏出紙巾,拿出一張遞給她。

“謝謝。”她小聲說,拿紙巾擦了眼淚,片刻,又幾分局促地看了他一眼。

陸西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知道她想做什麼,小時候的陸笙是個大哭包,經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紙巾,擦了眼淚又擤鼻涕。

她似乎為難極了,他輕聲笑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就當聽不見。”

她這才窘然地彆過臉去。

四十五分鐘後,電影播完,大燈驟然亮起,立即有人起身退場,夏鬱青坐著沒動,“我想聽完片尾曲。”

陸西陵毫無異議地點點頭,轉頭看她,她鼻頭泛紅。

他笑說:“有那麼難受嗎?”

“因為你說那是你校友,我好像先入為主地共情了她的角色。”夏鬱青轉頭看他,有幾分不好意思,“……我好像太容易被文藝作品觸動了。”

“也沒什麼不好。”陸西陵說。現實生活中,她卻是個不怎麼會哭的女孩。

等到片尾曲結束,夏鬱青收拾東西準備離場。

看著滿場其他人扔下的沒吃完的爆米花和可樂,她抱著自己同樣沒吃完的,一時間為難極了。

陸西陵打量她片刻,隨即明白她為難的原因——有限的幾次一同吃飯,陸西陵觀察過,夏鬱青有空盤的習慣。

他伸手,將她懷裡的爆米花桶接了過來,替她抱著,另隻手將她的手一挽,說,“走吧。”

夏鬱青隻覺心裡似有溫暖潮水浸過。

外婆去世,她剛到伯父家那一年暑假,一直吃不飽飯。那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本來多少東西吃下去都填不滿,何況一頓統共就那點米。家裡偶爾有肉,上桌沒一會兒就會被大伯和堂哥搶得一乾二淨。後來她幫著做飯,會趁人不注意先偷吃一部分;開學以後吃食堂,倒不至於再餓著。

但不要浪費糧食,似乎是被那段並不算長的饑餓記憶,塑造出來的本能。

到了車上,夏鬱青接回了那桶爆米花,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吃著。

車駛上地麵,她看著窗外街景,在心裡複盤行駛的路線,意識到,不是往學校方向開的。

陸西陵要帶她去他家嗎?

她咀嚼的動作停頓一瞬,驟然有些緊張,但沒多問。

經過這一年半的相處,陸西陵是什麼人品,她非常清楚。

陸西陵這時看了她一眼,“還剩多少?”

“不多了。”

“趕緊吃完吧,放久就潮了。”

“那你幫我吃。”她遞過去。

“不。”陸西陵嚴詞拒絕。

“幫幫我嘛。”

“……不。”陸西陵不承認自己為這近乎撒嬌的語氣有一刻動搖。

“好吧。”夏鬱青歎了聲氣。

車子開進了那高層公寓小區,再一路駛入地下車庫。

夏鬱青也趕在停車之前,吃完了爆米花。

她按出安全帶,拿著包和捏扁的紙桶,跟在陸西陵身後,沿路經過一個垃圾桶,將紙桶投了進去。

兩人走進電梯。

和陸西陵並肩的時候,夏鬱青意識到,自己匆忙吃完爆米花,是一個錯誤。

如果這時候還抱著它的話,至少她不會這樣緊張。

明明已是第三次來,卻一次比一次更緊張。

廂轎裡十分寂靜,陸西陵一直沒作聲。

她有點受不了這個氛圍,便說:“……電影還蠻好看的。”

“嗯。”陸西陵應得心不在焉。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繼續該說什麼,也就住了聲。

而沒想到,陸西陵卻又接上了這似乎已經結束的話題:“你喜歡這題材?”

她晃神了一下,“和題材無關,喜歡故事本身。

電梯抵達。

光潔地麵映照頭頂淺白燈光,他們的腳步聲在安靜的空間裡,似有回響。

陸西陵停在門口,按指紋解了鎖,打開了門,一手掌住,叫她先進。

她走進去,記起上回來,陸西陵是按門邊的開關開的燈,也就借門外的光,伸手探過去。

“砰”的輕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門關上了,那半扇光也隨即消失。

她按在開關上,正要撳下去的手被握住,

溫熱的,用力的觸?感。

黑暗使得嗅覺和觸覺的感知成倍放大,他站在她身後,微冷的氣息裡,混進一些玉米和蜂蜜的甜香。

捉著她的手垂落下去,摟住了她的腰,指引她轉過身去。

深海一樣的寂靜裡,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濕霧一樣蕩在她的鼻尖。

摟在她腰間的手臂霍然收緊,她身不由己地往前進了一步,幾乎是直接地撞上他。

腰間的手掌抬起,拊住她的後頸,使她仰起頭。

玄關的百葉簾沒有拉得嚴絲合縫,借由窗外城市夜景的黯淡光線,她勉強可辨陸西陵五官的輪廓。

他在看著她,呼吸一深一淺。

明明目光隱藏於黑暗中,卻仍似有灼燙的溫度,呼吸也是如此。

已經這樣近的距離,都能聽見%e8%83%b8腔裡心臟的跳動,可是,他卻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像在等待、猶豫,或者,與什麼對峙?

她微微張口,喉嚨裡像是塞著方才整顆的爆米花,無法發出聲音。

或許聲音是不必要的。

她於是伸手,克製自己心臟的顫唞,細長手指自他心口上探,一把揪住他毛衣的領口,隨即踮起腳尖。

%e5%90%bb落了下來。

第36章

陸西陵摟著夏鬱青腰際的手掌極為用力,遇風燎原的欲念,藏在每一次無法自控的呼吸中,偏偏落在她唇上,卻隻有極儘克製的淺嘗輒止。

他被一種知覺燙傷,但不是源於她還帶著奶油爆米花香氣的柔軟的唇,而是她赤誠勇敢而帶給他的些許負罪感。

沒多久他便退開,低頭,兩臂將她摟入懷中。

夏鬱青心跳和呼吸都無法平息,此刻更是心悸。腿軟,身體微微顫唞,似乎是種不可控的本能反應。

她兩手揪緊陸西陵腰際的毛衣,腦袋靠在他%e8%83%b8膛上,那粗針的紋路壓著臉頰,皮膚發燙,以至於有種痛感。

黑暗裡,誰也沒有說話。

陸西陵抱了她好一會兒,伸手,將燈打開。

燈光傾灑的一瞬,她腦袋不由地往他懷裡躲得更深,好似方才那主動踮腳的人不是她。

陸西陵一聲輕笑,擁著她,也不催促,直到她自己主動退離,蹬掉鞋子,靸上拖鞋往裡跑,說口渴,想喝水。

來過兩回,夏鬱青對此處布局已是熟門熟路,她走到中島台,拿了隻掛在杯架上的乾淨玻璃杯,淋水衝洗。

接水的時候,她瞥見陸西陵往臥室方向去了,立馬放下了杯子,將剛被涼水衝過的兩隻手掌,貼上此刻仍然隱隱發燙的臉。

她喝水的時候,陸西陵自臥室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隻墨黑色,巴掌大小的方盒。

他走過來,站在她身旁。

“是什麼?”

陸西陵看她一眼,她好奇的時候,也會眼裡發光,他說:“我說過再送你條彆的手鏈。”

夏鬱青聞言放下玻璃杯,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

方盒被他打開,那裡麵並不是